嬌嬌失望不已，嘟囔：“這什么狗屁規(guī)則。”

    佟彤一聳肩：“這邊也無能為力呢親?！?/br>
    嬌嬌沒辦法，只好跟她告別：“那我回去了，地庫見?！?/br>
    佟彤“嗯”一聲。剛好旁邊來了個同事，跟她打招呼。

    “小佟，這是你朋友？來參觀的？”

    佟彤跟同事聊了兩句，這才回頭，想跟嬌嬌再道個別。

    人已不在了。小藍車被掛在路邊護欄上，離地二尺高。

    嬌嬌大約覺得這護欄是停車位……

    *

    一個陽光燦爛的早晨，首都博物館人潮涌動。

    展廳門口，金光燦燦的一行大字“天路文華——西藏歷史文化展”。

    這次展覽規(guī)模宏大，文物眾多，吸引了不少首都市民。

    新媒體行業(yè)令人頭禿。做完又一個選題，好容易歇一天假，飛飛約了幾個好友前來看展。

    《步輦圖》安然躺在玻璃柜里。作為此次特展的重磅文物，西藏與內(nèi)地文化交流的見證，它被安排在展廳正中，旁邊豎了好幾塊牌子，密密麻麻地敘述著它的背景、歷史和意義。

    畫中之人栩栩如生。唐太宗威儀萬千。祿東贊矮小卑弱。幾名宮女各有各的婀娜多姿，同時敘說著一樁流傳千古的軼事。

    飛飛的一個閨蜜忽然發(fā)現(xiàn)了什么，指著圖中一處，悄悄對身邊的同伴說：“哎哎，你看！那個女的在對那個男的拋媚眼！”

    飛飛回了幾條微信，看了一眼，不屑一顧：“切，你怎么跟我以前那個看誰都像早戀的班主任似的?！?/br>
    閨蜜急了：“這兒，你看??！”

    幾個好友圍過來，發(fā)現(xiàn)新大陸：“哈哈哈，還真是！以前居然沒注意過！”

    絹面上的筆觸已有些斑駁，但仔細看，其中一個抬步輦的宮女隱約含笑，雖微微低著頭，目光卻看向祿東贊的方向，神色矜持而堅定。

    飛飛若有所思，對著《步輦圖》出神許久，腦洞大開，一個悠然綿遠的愛情故事逐漸成型。

    回到家，她打開電腦，登錄自己擁有眾多粉絲的晉江網(wǎng)作者號，毫不猶豫地挖了個新坑，流暢地敲出了第一章 。

    *

    與此同時，佟彤正在回飛飛的微信。

    其實飛飛前幾天就聯(lián)系她了。但佟彤一直在為嬌嬌的事焦頭爛額，大好周末，莫得休息。

    飛飛的微信往下沉了幾十層，等佟彤看到的時候，已經(jīng)是好幾天以后了。

    好在也不是什么要緊的內(nèi)容。飛飛只是告訴她，上次采訪的素材已經(jīng)制作完畢，將在某日某時通過“蘋果視頻”發(fā)布，希望佟彤到時候本尊轉(zhuǎn)發(fā)一下。如果她沒有微博號，可以趕緊申請一個。

    可惜這個“某日某時”早就過了。這種流行素材的講究時效性，“表情包女孩”的熱度遲早會降，不能拖。

    佟彤只好回了個抱歉的表情：“周末太忙了，沒看到哈，不好意思。我只有個30多粉絲的小號，現(xiàn)在轉(zhuǎn)發(fā)還來得及嗎？”

    飛飛沉默了許久，似乎是打了字又刪。

    最后她終于幽幽地回復(fù)：“你那個小號不是早就火了嗎？別告訴我你被盜號了?！?/br>
    *

    佟彤火速登錄微博。

    999 未讀消息閃瞎她眼。

    蘋果視頻慣會戳網(wǎng)友的點。除了那條十來分鐘的采訪片段之外，還別有用心地拼了個九宮格，全都是讓人捧腹的滅火器表情包。

    網(wǎng)友的人rou技能是逆天的，馬上就有人圈出了女主。

    【#男子故宮囂張抽煙遭滅火器噴臉# 女主找到了！快來圍觀故宮小jiejie鴨！@童童不過兒童節(jié)】

    【哈哈哈去主頁確認過了，是本人。相冊里還有那只出鏡的喵星人呢?！?/br>
    【360度翻轉(zhuǎn)打滾求結(jié)尾那個亂入的小哥哥信息！】

    【應(yīng)該是故宮職員吧，有沒有現(xiàn)場在故宮的確認一下？】

    【應(yīng)該不是。扒遍了官網(wǎng)沒看到。】

    好么，幾千條評論，將近一半都是關(guān)于那個神秘帥哥的。吃瓜群眾果然只有七秒記憶，只記得最后一分鐘的驚艷，前頭那些制作組精心埋藏的笑點都沒幾個人提。

    不過這也產(chǎn)生了意外的傳播效果。這條視頻底下的評論轉(zhuǎn)發(fā)比蘋果視頻的其他微博多一倍。

    佟彤心里偷偷樂了一會兒，心想要是真有人愿意出錢買帥哥信息，她能賺得盆滿缽滿。

    她又來到自己的主頁，這回徹底目瞪口呆，手機都快掉了。

    “童童不過兒童節(jié)”的粉絲已經(jīng)從兩位數(shù)暴漲到四位數(shù)。在她最新一條微博（一周前的轉(zhuǎn)發(fā)錦鯉）底下，幾千評論蜂擁而至。

    佟彤先點開自己的相冊，看看沒什么羞恥的照片，這才深吸一口氣，將這些評論按時間順序排列。

    一開始都是蘋果視頻觀光團過來打卡的。

    隨后有人問她各種問題，比如滅火器的手感是不是絲滑流暢，求她那身衣服的某寶鏈接，在故宮當文物修復(fù)員需要什么學(xué)歷，包不包五險一金，等等。

    然后有人翻到她之前的博文——多半是工作日常——對她發(fā)的照片進行各種評論。

    佟彤隨意瀏覽了一陣，發(fā)現(xiàn)有點不對勁。

    很多留言下面，都有“童童不過兒童節(jié)”的認真回復(fù)。

    比如，有人問：“想去故宮看杏花，求指路。”

    @童童不過兒童節(jié)：御花園西北角的玉翠亭，坤寧宮西北角的靜憩齋，壽康宮的門口，都可以噠~

    有人問：“媽呀，這是在做手術(shù)嗎？”（一張佟彤師傅的工作照）

    @童童不過兒童節(jié)：是組長老康在做揭裱。這項工作需要手極穩(wěn)，組里他做得最好。不過依我看，他的功力還沒到爐火純青，比當年清宮內(nèi)府的人還差著點兒。

    這條回復(fù)下面蓋了幾十層樓，基本上都是“哈哈哈哈小jiejie吃頓好的”，“哈哈哈老康聽了想打人”。

    佟彤盯著這條“自己”的回復(fù)，莫名后背一涼。看看回復(fù)時間，正是自己進入《步輦圖》副本拯救嬌嬌的那個夜晚。

    合著那晚上他沒睡覺，拿著她的手機，一直在幫她回饋粉絲！

    佟彤捂著胸口，頭腦里兩個小人，一個讓她摔手機，一個讓她繼續(xù)看。

    兩個小人很快分出了勝負。她心情復(fù)雜地繼續(xù)往下看。

    有人問：“故宮這么多文物，你覺得哪個最漂亮？”

    @童童不過兒童節(jié)：當然是千里江山圖咯！還用問。

    佟彤“切”了一聲。自戀。

    有人問：“小jiejie有男朋友嗎？要不要考慮一下我？”

    頭像是自拍，陽光帥氣健身小哥一枚。

    @童童不過兒童節(jié)：辣眼睛，不考慮。

    佟彤：“……”

    反了你了！

    第17章 不差錢

    “我是幫你的。讓人盤倒了很有面子嗎？”

    希孟面對她火冒三丈的質(zhì)問，理直氣壯地解釋。

    而后他似乎有些委屈似的，放輕聲音，又說：“我都是盡量模仿著你的語氣來的?！?/br>
    佟彤腦子里又有個小人蠢蠢欲動，勸她自己：他不懂咱們現(xiàn)代人的規(guī)矩，沒什么賬號隱私之類的概念。當初不是你主動把賬號給他用的嗎？也沒規(guī)定什么cao作不能做啊。

    可是一想到他歪在她家沙發(fā)床上，也許嘴角還掛著悠然自得的笑，在她賬號上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畫面，簡直討打得很。

    “答疑什么的就算了，有人愛顯擺就顯擺，”她橫他一眼，“你怎么還替我回答私人問題??？”

    “就是那個要當你男朋友的?。俊彼遣唤?，“一點誠意沒有，放我年輕時候那叫調(diào)戲良家，要送官的。”

    佟彤哭笑不得：“合著您只罵他一句還是學(xué)雷鋒了?！?/br>
    “不是罵，是闡述事實?！?/br>
    希孟唇角一揚，好像邀功：“還有好幾個私信sao擾你的，都讓我舉報拉黑了。”

    確實，佟彤看到的那些評論留言，友好的居多，沒有網(wǎng)絡(luò)上常見的惡意。

    “您老人家夠潮的，”她小聲說，“還能找到舉報按鈕?。课覐膩頉]找到過?！?/br>
    她氣消了大半，拿過手機刷刷，總算看完了他一晚上的胡作非為。

    “故宮文物修復(fù)師”這個身份在網(wǎng)上自帶光環(huán)，她的很多新粉絲都是文博愛好者。對她的那些工作照也提出了不少專業(yè)性的疑問。

    有些疑問，佟彤自己拿不準。甚至老康都不一定能確切回答。

    畢竟，很多文物遞藏的斷層太多，中間經(jīng)歷了什么，現(xiàn)代頂尖的考古學(xué)者都未必知曉。文物工作者們?yōu)榱酥斏髌鹨?，很多時候也只能束手束腳，不敢妄作定論。

    但希孟都很大方地一一回答了，這些答案看得佟彤目瞪口呆。

    ——要是能整理一下，送到組里去，怕是直接能把故宮的文物修復(fù)工作推進十年！

    其中幾條回復(fù)偶然被文博大v轉(zhuǎn)了。

    【這年頭網(wǎng)紅也這么拼了？@故宮博物院招的都是什么神仙小可愛？】

    然后她就徹底火了。

    *

    佟彤望著自己不斷增加的粉絲數(shù)，陷入了沉思。

    “現(xiàn)在我可成了欺世盜名了?！彼偨Y(jié)，“咋辦？”

    “欺世盜名？”希孟失笑，“就憑我?guī)湍慊氐膸拙湓?？?/br>
    他當然不覺得了，好比一個博導(dǎo)隨手幫小學(xué)生寫了兩道寒假作業(yè)題，舉手之勞，說“欺世盜名”也太抬舉了。

    跟他沒法說。她話鋒一轉(zhuǎn)：“爺，要不我給您新開一個號，保證倆月混成金v。到時候光接廣告就能月入過萬。不定還有經(jīng)紀公司來簽?zāi)愠龅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