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妹……算算今年也有十九歲了啊。

    若是正常的孩子，過完這個暑假就要上大學(xué)了吧。

    十九歲的孩子，正是花季雨季般的年紀(jì)。

    心里想著的，大概是大學(xué)校園里誰和誰分手，誰和誰戀愛。

    而不是被困在家里，成了籠中鳥，金絲雀。

    大概是阿呆沉默的久了，視頻那端，阿妹連叫了阿呆兩聲。

    連周遡也轉(zhuǎn)過頭來看她。

    “阿呆？”周遡出聲叫她。

    阿呆這才緩過神來。

    “啊，幼兒園，”阿呆笑的勉強(qiáng)，“阿妹在家呆著不好嗎？可以陪著阿婆，也能陪著mama?！?/br>
    阿呆只能試圖往好的方向牽扯。

    阿妹癡呆，聽見阿呆這么說，先是點點頭，又接著搖搖頭。

    “阿婆和mama每天阿妹都有陪哦，”阿妹掰著指頭，又克制不住的放在嘴里啃指甲。

    “但是我聽皮蛋說，幼兒園很好玩的，有小汽車還有洋娃娃。下午放了學(xué)阿妹也可以回來接著陪阿婆和mama嘛。”

    阿妹的指甲被啃得坑坑洼洼的，像是被鋸子鋸斷的木頭。

    絲毫找不到完整的皮rou。

    每次阿呆都會斥責(zé)阿妹，可是轉(zhuǎn)頭，她又接著啃起了指甲來。

    怎么說都不肯改。

    阿呆張了張嘴，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究竟是織出一張彌天大網(wǎng)接著欺騙阿妹，還是告訴她真相，她這一輩子都只能呆在家。

    每日和電視機(jī)里的動畫片和偶像劇作伴。

    也就那些東西是她能懂的。

    以來打發(fā)無聊的時間。

    阿呆試圖讓自己保持微笑，她看著鏡頭里，頭發(fā)蓬松扎成馬尾的阿妹。

    好久沒有仔細(xì)的看過她了，原來不知不覺，阿妹已經(jīng)這么大了，眉眼也跟著張開了。

    不再是那個跟在她屁股后面嗷嗷叫的小笨蛋。

    是個大姑娘了。

    “那是因為阿妹長大了，長大了就不需要上幼兒園，幼兒園很辛苦的，還需要做作業(yè)，做錯了還要挨老師的打，很痛的?！?/br>
    最終，阿呆還是選擇了說謊。

    因為這是一個最不會傷害阿妹，依舊可以讓她保持天真快樂的唯一方法。

    阿妹起先是疑惑。

    因為她并沒有聽見過皮蛋說幼兒園里也有作業(yè)這么一回事。

    但是她又想到了以前的經(jīng)歷，恍然大悟：“就和當(dāng)初我背著書包去上學(xué)一樣的嘛？”

    “學(xué)校里老師好兇的，還會打我的屁屁，還要我脫下褲子來摸我……”

    阿妹想到什么，便脫口而出。

    “好了！”阿呆尖銳的聲音突然打斷了阿妹還沒講完的話。

    嚇得阿妹立刻閉上了嘴巴。

    阿呆臉色難堪至極。

    “阿姊……你干嘛兇我嘛……”

    阿妹嘬著手指頭，滿臉的委屈。

    阿呆知道自己嚇到了阿妹，她深吸口氣，試圖憋出一個難看的微笑。

    “阿妹，我馬上就到家了，阿姊明天還要上班，就先不和你多聊了。”

    不等阿妹那邊反應(yīng)，阿呆說完便匆匆掛斷了電話。

    車內(nèi)安靜的只剩下窗外馬達(dá)的轟鳴聲。

    阿呆對著后視鏡里的自己，過去那些灰暗的回憶涌入了腦海。

    當(dāng)年。

    阿妹還那么小。

    因為阿呆自己要上學(xué)，阿婆年紀(jì)大了，mama要顧店。

    無暇照看阿妹。

    她們便把阿妹送去了專門照顧這類孩子的特殊學(xué)校。

    去參觀的時候，學(xué)校的氛圍活躍，老師也都是經(jīng)過培訓(xùn)的。

    耐心。

    體貼。

    以及盡責(zé)。

    雖然學(xué)校的費(fèi)用很貴，但是mama想著，也許阿妹能接觸到更多的人群。

    最好還能學(xué)到點什么。

    只可惜……

    阿呆不忍回想起之前那段難堪的回憶。

    阿妹身上敏.感的部位無故出現(xiàn)的紅痕，還有傷口，宛如割在阿呆的身上。

    她的meimei什么都不懂……

    卻總要經(jīng)受那么多。

    她只恨為什么……自己不能感同身受。

    從周遡的角度看去，這還是第一次阿呆收起了臉上膽怯的模樣。

    她臉上的哀傷像是被刀鈍刻一般。

    眼底竟隱隱含著淚。

    欲滴卻未滴。

    “擦一擦，”周遡遞過一張紙巾給她。

    阿呆接過后，匆匆的說了聲謝謝。

    又低下了頭。

    紙巾還是濡濕了。

    一路上，阿呆都在想著剛剛自己突如其來的怒火。

    她懊惱，悔恨，甚至憤怒。

    到最后，這些情緒都化作了一種，那就是深深的無力。

    是的，她心疼阿妹。

    卻又無力改變這一切。

    在阿妹的世界里，人不分性別，更沒有男女大防。

    阿妹有什么錯。

    她不該將自己的氣撒到自己meimei的身上的。

    她已經(jīng)足夠的不幸，這一切，也都不是她造成的。

    說到底，阿妹只是個受害者。

    何其無辜。

    她不能再成為她不幸的加害者。

    等回到了周遡的別墅客廳里。

    周遡剛想要開燈看看阿呆。

    “周先生……求求你，別開燈好嗎……”

    阿呆站在陰暗里，卑微的祈求道。

    周遡剛要開燈的手一停頓。

    她的肩膀止不住的在抖動。

    他能感覺到她在哭。

    呆子。

    笨蛋。

    他微微嘆了口氣。

    “過來，”周遡摸著黑走到沙發(fā)邊坐下，他伸手，接著拍了拍身旁的空座。

    阿呆稍稍的遲疑了片刻。

    卻惹得周遡皺眉。

    他說：“過來，”這一次，他話中的語氣無比強(qiáng)勢。

    根本不容她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