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這么些年了,哪見過侯爺領(lǐng)女郎進(jìn)府,更別說是抱著進(jìn)來的了。莫非自己等了這么多年,終于能見到侯府有女主人的那一天了? “管家,尋個穩(wěn)妥些的大夫來給她瞧瞧?!?/br> 顧泓之隨吩咐著,眼神卻依舊落在了顏夕面上,見這會子功夫她的裙子又皺下去幾分,這么柔順的躺在榻上,從上往下看,隱約能覷見白梨花繡花群頭里的起伏春光。 他有些不自在偏了偏頭,抬手替她蓋上了旁邊的錦被。 “哎,是,侯爺放心。” 周管家喜滋滋地轉(zhuǎn)身出去了,一雙老腿卻并不遲緩,生怕自家侯府未來的女主子有個萬一。 待他走后,顧泓之將被角掖好,緩緩在床邊坐了下來。 小姑娘仍是那一副不安的模樣,配上雪白的面色著實叫人心生憐愛。 許是夢到了之前的事,她的身子忽然一陣細(xì)微的打著顫,眉心更深的蹙了蹙,將自己緊緊蜷縮了起來,像只可憐巴巴、受了驚的小兔子。 顧泓之有些看不下去,抬起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想要將她的眉心撫平。 大抵是他的掌心太溫暖,連帶著撫過小姑娘眉心面頰的溫度都熨帖得叫人心安,那兩道柳眉之間的褶皺終于被他撫平。 顧泓之神色終于褪去了冰冷,緩緩柔和了下來,他望著小姑娘巴掌大的小臉,忽然有些失神。 這么看著,她又完全不像那日的女刺客了,反而柔順得像只無害的小獸。 她如今也不過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而已。 直到小姑娘大抵是為了尋求更多安心似的蹭了蹭他的掌心之后,他才恍然一般回過神來,像是被燙到一般迅速縮回了手。 他失態(tài)了。 心神一而再再而三的被眼前之人牽動,仿佛見不得她受一點兒委屈似的。 果真還是受到那容色的影響了么? 顧泓之猛地站起身來,面上狼狽之色一閃而過,連忙斂了斂思緒,這才恢復(fù)成了平時冷靜自持的模樣。 他深深的看了榻上一無所知的小姑娘一眼,轉(zhuǎn)身出了這間屋子,尋了個妥帖的丫鬟前來侍候,囑咐她有什么事來向自己稟報,自己便徑直去了書房。 周管家尋的大夫匆匆趕來,替顏夕診過脈之后直言她是受了驚嚇方才昏過去的,身體并無大礙,不多時便會醒過來。 這話被派去守著顏夕的丫鬟明琮如實稟報到了書房里,那時他正在書案前處理公事,聽了這話也無多少反應(yīng),應(yīng)過之后便又低了頭,仿佛此事未分走他一分心神一般。 顏夕是直到天近黃昏之時才緩緩醒了過來。 小姑娘揉著昏昏沉沉的腦袋,一時間茫然了片刻,直到憶起昏迷之前發(fā)生了什么,那張白瓷般的小臉上閃過一絲驚懼。 她遇到了個壞人,壞人還想對她做夫君才能對自己做的事! 她奮力反抗了,可是后來…… 后來呢? 腦中閃過幾個畫面,是她狠狠的一腳踢了過去,便將那壞人的膝蓋一下子踢斷了。還有,她拿穿著鞋子的腳在壞人身上用力碾了幾下,他便痛叫著暈了過去。 小姑娘一下腦袋變得空白,吃驚的張大了嘴巴。 她,她竟然這么厲害嗎?一下子就把壞人給弄暈了? 還、還是說這只是她做的一個夢而已? 這時小姑娘才意識到自己身處在一個陌生的房間里,有些吃驚的打量著周遭的環(huán)境。 這是哪兒? 腦中畫面一轉(zhuǎn),又閃過自己央著夫君帶自己離開的畫面。 小姑娘微張的嘴有些合不上了,難道說,是夫君救了自己嗎? 她晃了晃頭腦,卻覺得頭被這些零七碎八的、不知道真實或者虛幻的畫面擠得有些脹痛。 就在這時,房門被人從外推開,丫鬟明琮進(jìn)了房間,見顏夕醒著,面帶笑意道。 “女郎,您醒了?” 顏夕見她長著一張溫婉的鵝蛋臉,尤其是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叫人看了就忍不住心生親近之意,頓時心防稍稍去了幾分,噙著一雙水眸怯生生開口道。 “我這是在哪兒?” “回女郎,這是淮臨侯府,還是侯爺親自將您抱回來的呢。”明琮笑吟吟道,忽然想起什么,“啊,對了,女郎既然醒了,那侯爺那邊奴婢差人去通稟一聲去?!?/br> 真的是夫君! 顏夕眸中神色亮了幾分,如曜石般熠熠生輝,看的同為女子的明琮都忍不住為之側(cè)目。 “侯爺,他在哪兒?我可以過去找他嗎?” 明琮想了想,坦言道:“侯爺現(xiàn)下在書房,若是女郎想要去找他的話,應(yīng)當(dāng)是可以的。” 周管家只說這位女郎極有可能是府上未來的女主子,那將來整座侯府都是她的,又有什么地方去不得呢? “謝謝……”顏夕看著她,話音有些遲疑。 明琮笑著接話道:“奴婢明琮,女郎不必對奴婢言謝?!?/br> 府中就她一個一等丫鬟,是周管家特意為了未來侯夫人準(zhǔn)備的,如今看著未來的女主子這般軟糯可親,明琮心中簡直對顏夕不知道多順眼多認(rèn)同。 顏夕朝她笑了笑,把腳從被子里伸出來想要去穿錦履。 “女郎稍等。”明琮從旁邊的衣架上拿過一套嶄新的衣裙來,“這是侯爺吩咐的為女郎備下的新衣,府上沒有女眷的衣裳,匆匆買來還望女郎不要嫌棄?!?/br> 顏夕下意識的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皺皺巴巴的沒法看了,臉色騰地一紅連忙伸手將明琮遞過來的衣裙換上。 “奴婢伺候您穿衣?”明琮望著她問道。 “不必了,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顏夕不好意思地?fù)u了搖頭,小聲拒絕了明琮的提議。 她在家中也是習(xí)慣自己穿衣沐浴什么的,也不要錦瑟和啞姑伺候的。 明琮朝她一笑,體貼的退到了屏風(fēng)之后。 那是一件淡粉色交領(lǐng)襦裙,繡擺和裙擺上都繡著精致的繡花,衣料也十分舒適,穿在顏夕身上很是合身。 換過衣裳之后,明琮便帶著顏夕去了書房,還未等明琮前去通傳,書房門突然從里面打開,有過一面之緣的墨白走了出來,同兩人打了個照面。 “郡主。” 自那次送過顏夕回書苑,墨白之后便知道了她的身份。剛從書房出來的他面色有些緊繃,但看見顏夕之后還是換上微笑同她問了聲好。 “墨白侍衛(wèi)?!鳖佅σ参⑽㈩h首以示回應(yīng),眼神下意識的移到了房內(nèi)的方向,“侯爺他……在忙嗎?” 墨白笑道:“侯爺如今正在里面,郡主進(jìn)去吧。” 他可是聽說侯爺可是將人一路抱回了府中,如今看來,自家侯爺似乎也沒有那么冷酷無情嘛。 至少對這位汝陽郡主是這樣。 顏夕彎了彎眸子,點點頭推開書房的門進(jìn)去了。 書案前并沒有人,她轉(zhuǎn)了目光,發(fā)現(xiàn)那人高大的身影正背對著她站在大開的窗欞邊,窗外夕色暮黃,霞光萬千,逆著光將他身形渲染得柔和又溫暖。 顏夕停了步子,呆呆的望著顧泓之。 “你醒了。” 感覺到小姑娘癡癡地盯著自己,顧泓之心中有絲隱秘的歡喜,摻雜著一些難以言喻的煩躁感,叫他面上神色有些壓抑,終于轉(zhuǎn)過身來出了聲,連聲音也有些暗沉。 “嗯。”小姑娘細(xì)細(xì)的應(yīng)了聲,那雙純澈的眸子仍然望著他,“在盛安侯府上,是您救了我嗎?” 顧泓之抬了抬眼,黑眸睨著她,緩緩走到了她面前。 “你忘了,是你撲到我面前叫我?guī)阕叩??!鳖D了頓,他又道,“那人是靜安侯世子,暗衛(wèi)趕過去時,他已經(jīng)……” 顧泓之又停了停,似乎是在掂量著應(yīng)該怎么說。 “已經(jīng)暈倒在地,身上傷勢有些重。” 豈止是有些重,想著墨白回稟過來的消息,梁宏盛身上最重的就是那處了,恐怕以后都不能行男人之事了。 小姑娘微微睜大了眼睛,憶起自己腦中斷斷續(xù)續(xù)的記憶,身子抖了抖,有些不確定道。 “我……好像用力踢到了他的腿,然后……他倒在地上,然后……我踩了他好幾腳……” 這么說來,那些片段好像都是真的了?真的是自己將壞人打了一頓? 她嫣紅的唇微微張著,看上去像只膽小如鼠、被人驚破了膽子的小兔子似的。 那靜安侯世子常年被女色掏空了身體,小姑娘約摸是機(jī)緣巧合之下傷到了他。 只是望著顏夕有些瑟縮的神情,不難想象她那時該有多么驚慌。若是自己沒去或者去晚了些,若是小姑娘沒有碰巧放倒梁宏盛…… 顧泓之抿了抿唇,心里忽然覺得梁宏盛的傷還不夠重。 他緩了神色,語氣帶著連自己也沒意識到憐愛輕柔。 “你無事吧?” “沒有。”顏夕臉上神色有些脆弱,小幅度的搖了搖頭,伸出小手扯住了他的袖子。 “不管怎么樣,還是要多謝您帶我離開。” 被小姑娘噙著一雙清凌凌的水眸全心全意注視著,顧泓之心中難得愉悅了些,竟然生出一種想伸手揉揉她發(fā)頂?shù)臎_動。 但是這小姑娘是個慣會順桿往上爬的,還是不能給她任何蹬鼻子上臉的機(jī)會。 “不管怎么樣?!彼辶税迥?,微咳了一聲,“我都長你一輩,是該多照拂你一些的。看在你父親的面子上……” 小姑娘聽他老調(diào)重彈,下意識的皺了皺鼻子,心里不太喜歡,難得腦袋靈光的尋了個由頭打斷了他。 “這是您府上嗎?我第一次來,可以逛逛嗎?” 顧泓之下意識的蹙了蹙眉,看著柔順的小姑娘,想著她今日受了驚,心中不忍,到底還是沒拒絕。 “既然你想去,便叫明琮帶你去吧,等吃過晚膳我再派人送你回去?!?/br> “好,多謝侯爺~” 顏夕歪了歪頭,莞爾一笑,連眸子都完成了月牙,歡天喜地的呼了一聲之后轉(zhuǎn)身出去了。 顧泓之望著她輕盈的背影,黑沉沉的眸子里閃過一絲笑意。 顏夕雖然跟著明琮在侯府轉(zhuǎn)了一圈,但也只是大致繞著顧泓之的院子繞了一圈,她對那些花草園林什么的不甚感興趣,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在冒著炊煙的大廚房門口停住了步子。 “明琮jiejie,我能不能進(jìn)去看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