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點在南邊的第一棟樓停下，漸漸消失。

    而在它消失的地方，一棵古樹扎根在草坪上，和周圍的樹種對比，瞧著十分不和諧。

    隗鈺山?jīng)]有再隱藏氣息，樹木微微一顫，化為一風度翩翩的男子，可惜面具遮蔽了半邊好容顏：“你還是找來了。”

    隗鈺山不言，只是靜靜看他。

    面具男子冷笑：“差點忘了，論算計人的本事，你也是厲害的?！?/br>
    隗鈺山：“你恨我？”

    面具男子沒有作答。

    隗鈺山不解：“為何？”

    “你說呢？”面具男子反問。

    “因為你愛我?！壁筲暽骄従彽溃骸坝蓯凵?，得不到你就想毀滅。”

    “……”

    這一刻別說是面具男子，就算是和隗鈺山站在同一方的莫遲都有種毀滅他的沖動。

    隗鈺山話鋒一轉(zhuǎn)，沒有預兆道：“還是說因為我沒有遵守約定？”

    面具男子藏在袖袍中的手微微攥緊。

    隗鈺山嘆了口氣：“非我本意，實則我……”

    “老年癡呆，我知道?！泵婢吣凶拥?。

    隗鈺山怔了怔，既然知道，為何還屢屢針對于他？

    面具男子一步步走上前：“第一次，你因為癡呆毀約，我認了，然而不過數(shù)百年，你又把所有的一切再度遺忘，一次又一次，數(shù)萬年來，有多少次被遺忘，被拋下，我都記不清了?！?/br>
    “……”隗鈺山目光閃動：“等我……”

    “等你修煉有成，一定能克服。”面具男子譏諷：“這是我第十次聽到?！?/br>
    隗鈺山：“即便……”

    “即便你忘記我，見面多了總會再度記起?！泵婢吣凶诱Z氣愈發(fā)不善：“這是第十三次時說過的，結(jié)果下一次碰面，卻還是只問了一句話……你誰?！?/br>
    隗鈺山捂住胸口，用求問的目光望著莫遲……莫非自己的本質(zhì)真的是個渣！

    雖然莫遲偏向隗鈺山，但也不能完全昧著良心說瞎話，道：“沒你說的那么嚴重?！?/br>
    一般渣而已。

    “我道歉?！壁筲暽揭矝]什么好辯駁的：“只是既然如此，為何還執(zhí)意相認？”

    面具男子：“你的老年癡呆不僅僅是因為年紀大了，更多的是多年前為了救我，傷了本源。”

    隗鈺山眨了眨眼，覺得好受一點，雖然渣，但自己是個有情有義的渣子。

    “救命之恩，你當時沒拋棄我，我也不會放棄你?！?/br>
    不過在一次又一次的遺忘中，黑化了而已。

    莫遲方才對面具男子動了惻隱之心，然而知曉隗鈺山是為救他受傷后，那點同情瞬間化為烏有。

    隗鈺山攤手：“所以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帶你走?！泵婢吣凶右蛔忠活D：“回放逐之地?！?/br>
    隗鈺山正在人世耍的開心，哪里會去一個根本瞧不見生命的地方，當下?lián)u頭：“我更喜歡現(xiàn)在的生活?！?/br>
    原本面具男子精心設了一局，可以引開莫遲和玄武，然而此刻隗鈺山找到了他的真身，就意味著喪失主動權。

    “我會讓你心甘情愿跟我回去的。”說罷，他的身影漸漸變得透明。

    莫遲：“要留下他么？”

    隗鈺山搖頭，方才他已經(jīng)讓花粉附在面具男子身上，倘若對方下次再有異動，自己也能及時知曉。

    莫遲：“他若再有這樣的心思，我不會留手?！?/br>
    饕餮的脾氣本身就不好，對于隗鈺山會忍讓是因為某種不可言說的心思，但對于陌生人，沒這個必要。

    隗鈺山并未深入探討這個話題，反而笑道：“那可是真正的仙杏，你就不想摘幾個嘗嘗？”

    聞言莫遲再度露出懷疑人生的表情……對啊，為什么沒有想到吃的問題？

    隗鈺山不動聲色：“原來在你眼中我留下比吃東西更重要。”

    莫遲回歸魂不守舍的狀態(tài)，不知道何時已經(jīng)被隗鈺山帶了回去。

    玄武看到他們沒有一點驚訝，淡定問：“都解決了？”

    隗鈺山笑道：“再不回來，我這個老板就要被客服奪權了。”

    玄武同樣笑笑，視線在看到莫遲后微微有些凝滯：“他又怎么了？”

    隗鈺山將剛才的一幕道出，末了還不忘補刀：“沒想到我如此重要。”

    照夜魚悄悄從袖子口鉆出來，看了一眼，就知道隗鈺山還在記仇。

    合作一場，玄武覺得有必要透個底，私下把隗鈺山拉到身邊，小聲道：“別太過火，我感覺他快想通了?！?/br>
    隗鈺山心頭當即一顫，瞄了眼莫遲的神情，暗道不妙。

    就在準備試圖分散對方注意力的時候，莫遲突然走過來，認真道：“我想明白了?！?/br>
    隗鈺山強行否認：“……不，你沒有?！?/br>
    第69章 求偶

    “比起吃的, 我更看重你?！焙喓唵螁蔚囊痪湓?，莫遲卻是用了很大的力氣才說出來。倘若在千年前，有人同他說有朝一日, 將會有一棵樹凌駕在吃食上面, 莫遲絕對會嗤之以鼻。

    然而情網(wǎng)恢恢, 他最終還是沒能從網(wǎng)中間漏出來。

    隗鈺山面無表情，輕輕在莫遲臉上拍了一下：“清醒點。”

    作為旁觀者, 玄武瞬間退后三尺。

    莫遲怔了怔，方才是告白被打了？

    隗鈺山扶住他的雙肩：“仔細想想看, 你就會發(fā)現(xiàn)是被我的杏香迷暈了。美人計聽說過沒？”

    莫遲搖頭：“曾經(jīng)我也以為是這樣, 直至方才你問我為什么真正的仙杏在面前, 卻無動于衷?！?/br>
    隗鈺山欲哭無淚, 他這都不算是給自己挖坑, 簡直是挖墳！

    隔著一段距離, 照夜魚竟然好像從隗鈺山的表情中讀懂他此刻的念頭, 補充道：“婚姻是愛情的墳墓，你想的沒錯?！?/br>
    隗鈺山冷眼望過去，玄武用力把照夜魚按進袖子，嘆道：“饒它一條魚命?！?/br>
    莫遲動情地握住隗鈺山的雙手：“想要進一步確定, 婚姻是個很好的選擇?！?/br>
    隗鈺山口吻肅穆：“婚姻大事，豈可兒戲！”

    他雖然在新時代活了很多年，但有些思想還是停留在從前, 好比婚姻是值得認真對待和尊重的。

    莫遲想了想, 選擇遷就對方：“那不結(jié)婚, 先同居?！?/br>
    隗鈺山目光凝視他許久，再次在莫遲的右臉頰上輕輕一拍：“……清醒點?！?/br>
    照夜魚死死咬住玄武的袖子：好嗨喲！一天之內(nèi)看到饕餮兩次被打臉。

    “給我克制點?！毙淅渎曁嵝选?/br>
    照夜魚勉強壓抑住快要沸騰的靈魂，就想看看這出大戲如何落幕。玄武則是默默拿出手機，以一個隱蔽的角度開始拍攝。

    要用緩兵之計……隗鈺山狠狠閉了閉眼，決定不正面剛，萬一惹急了饕餮，對誰都沒好處。

    “我覺得可以從最基本的關系發(fā)展?！壁筲暽奖M量展現(xiàn)出一個親切的笑容：“比如，做朋友?！?/br>
    莫遲恍然大悟：“我聽你那位朋友說過，就是處對象?！?/br>
    隗鈺山心里恨不得將胡七捉來一頓鞭子狠抽，面上還是保持著笑容：“就是正常的人際交往，至于處對象，還沒到達那個高度?！?/br>
    莫遲再遲鈍，也聽出他話里那么一絲拒絕的味道，當即面色凝重道：“你可知我的道？”

    隗鈺山點頭，努力用嚴肅的口吻說出有些羞恥的話：“吃盡天下愛美食?！?/br>
    “也不能算錯。”莫遲緩緩道：“我的道和吃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br>
    隗鈺山小心翼翼試探：“所以……”

    “所以我不介意生米煮成熟飯?！?/br>
    “……處對象，現(xiàn)在就處?！?/br>
    得到滿意的答案，莫遲態(tài)度又恢復之前的溫和。

    隗鈺山咽了下口水：“交往的原則是互相尊重，這點你該知道?！?/br>
    莫遲點頭，表示認同。

    隗鈺山：“未經(jīng)允許，不得在對方未同意的情況下做出親密舉動也是原則之一?！?/br>
    照夜魚終于還是沒忍?。骸八F(xiàn)在不就寄居在你的肚子里？這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有什么區(qū)別？”

    隗鈺山目光一下冷了，玄武無奈，主動把照夜魚放在案板上，做了道剁椒魚頭算是謝罪。

    自打隗鈺山勉強答應莫遲的交往，后者的思維陡然發(fā)生轉(zhuǎn)變，從前只想著吃杏子，現(xiàn)在則是琢磨如何把這棵樹栽種在自己這片田里。

    身首異處的照夜魚用了一天多才徹底長好，為了報復隗鈺山，決定幫助莫遲早日得手：“我可以借你幾部電影琢磨?！?/br>
    莫遲冷眼相對，一副不屑看愛情片的高冷模樣。

    照夜魚：“里面不僅僅有愛情，還有動作?！?/br>
    莫遲沒聽出潛臺詞，照夜魚微笑地拿出所有私藏給他：“慢慢享用?！?/br>
    白天他和隗鈺山處在一起，沒空想這些，深夜，隗鈺山入睡，莫遲閑暇時隨便放了一部，權當打發(fā)時間……不堪入目的畫面，破碎的聲音，讓他下意識猛地關上電腦。

    莫遲靜坐在窗邊發(fā)呆，顯然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面，視頻里的一幕有些令人不適，但如果把主角換成自己和隗鈺山……莫遲雙眼一瞇，喉頭下意識一動。

    還不知道照夜魚做了什么‘好事’的隗鈺山尚且徘徊在美夢中，夢里，他在一片無垠的草場上放肆的生長。然而，天空的太陽突然變成兩個，guntang的陽光砸在身上，讓他疼痛不已。

    在如同被火燒的難受中，隗鈺山清醒過來，一睜眼，就和莫遲四目相對。瞬間就明白噩夢的來源，莫遲此刻的視線實在有些灼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