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殘忍

    很長一段時間, 耳邊只能聽見清風(fēng)拂過的聲音。

    隗鈺山：“看出了什么？”

    河神秀氣的眉峰攏起，似乎不解：“你生來就是禍害蒼生的，怎么就沒被天道收了呢？”

    在他能看見的畫面中, 隗鈺山無數(shù)次用純真的笑容誆騙修士吃下那些恐怖的料理, 服用后各種狀態(tài)皆有：瘦成閃電胖成球, 有的甚至吃到懷疑妖生。

    隗鈺山不悅：“東西是好的?！?/br>
    只不過吃了后要付出一點小小的代價。

    然而隗鈺山很快又是笑容滿面：“你們的訂婚宴不如交給我承包，保證讓參加婚禮的來賓吃得開心?！?/br>
    趙小漁立馬就應(yīng)下, 從他們的對話中，多半能猜出隗鈺山的料理可以荼毒眾生, 由他掌廚, 說不定婚宴進行到一半就被迫散場。

    河神：“……想都別想?！?/br>
    隗鈺山覺得被輕視了, 但還有事需要依仗河神, 面上堆滿假笑, 詢問所謂的過去。

    河神：“相士算命知十道一, 泄露天機是大忌。”

    隗鈺山：“我不想知道未來, 只談過去?！?/br>
    “那也不行，”河神搖頭：“不過我可以回答你三個問題?！?/br>
    隗鈺山想了想：“三個也成。”

    數(shù)量有限，少不了要仔細(xì)斟酌，隗鈺山盤腿坐在樹下發(fā)呆。莫遲也不打擾, 看著他出神，心中只想著四個字：香甜，可口。

    被打上標(biāo)簽的隗鈺山半晌后有了決定, 望著河神道：“既然你能看到我的記憶, 就該看到面具男子?！?/br>
    河神點頭。

    隗鈺山：“他曾說還有七日, 指的是什么？”

    河神：“你們分別后的紀(jì)念日，或者說，你拋棄他的紀(jì)念日?！?/br>
    “……”

    隗鈺山心道不好，對方特意提起，該不會想在那日取他狗，呸……樹命？！

    隗鈺山：“我是月桂還是仙杏？”

    雖然已經(jīng)得到過答案，但忍不住就是想再確認(rèn)一遍。

    “月桂?！?/br>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些日子受到的打擊太大，隗鈺山的表情逐漸看不出喜悲：“最后一個問題，我為什么會失憶？”

    這一次河神沒有立刻回答，反而遲疑起來，目中竟有悲憫，末了長嘆一聲：“念在你送小漁來的情分上，可以換個問題。”

    或許隗鈺山天生反骨，別人越不想讓他知道，隗鈺山就越發(fā)執(zhí)著：“就這個?！?/br>
    河神離開光滑的石頭，眨眼間來到隗鈺山面前，卻是對著莫遲傳音入耳。

    莫遲臉色一變，河神緩緩道：“告不告訴他，你自己決定?！?/br>
    河神拉著趙小漁說話，隗鈺山則是纏住莫遲，求知欲已經(jīng)到達巔峰。

    莫遲看了看他，搖頭，態(tài)度已經(jīng)表明。

    隗鈺山冷冷道：“一百顆杏子。”

    莫遲依舊是搖頭，但不去看隗鈺山，似乎害怕抵制不住誘惑。

    當(dāng)晚隗鈺山借住在趙小漁家里，因為心中有疑團，輾轉(zhuǎn)反側(cè)，腦補出一個又一個陰謀。

    莫遲不為所動，似乎是打定主意不說。

    隗鈺山變成本體，指了指樹冠，原本翠綠的樹葉有幾片變黃，不用風(fēng)吹，抖兩下就落下來，看著十分凄慘。

    “長此以往，我會禿了的?！?/br>
    莫遲心中一軟，幫他整理打結(jié)的枝條：“禿頭也比知道真相后難過要好?！?/br>
    隗鈺山：“我被拋棄過？”

    莫遲搖頭。

    “被背叛過？”

    莫遲繼續(xù)搖頭。

    隗鈺山認(rèn)真道：“既然不是這兩樣，真相就傷害不到我?！?/br>
    莫遲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終究沒有拗過隗鈺山，快速說了一句話。

    隗鈺山如遭雷劈，好半晌才漸漸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你說什么？”

    莫遲于心不忍：“河神說在你的記憶里搜尋許久，看不到有什么問題，最大可能是歲數(shù)太大，得了老年癡呆癥?！?/br>
    “一派胡言！”整個趙家村都因為隗鈺山的怒意微微一顫。

    莫遲看著晃動的地面，對隗鈺山道：“別用本體生氣。”

    隗鈺山的根系可以蔓延數(shù)萬米，扎根狀態(tài)下抖動會引發(fā)恐怖的地陷。

    重新變成漂亮的美男子，卻是滿臉哀怨。

    莫遲最終還是沒忍住，問道：“你究竟活過了多少歲月？”

    隗鈺山定定望著他，目光悲愴。

    莫遲感覺到后者對數(shù)字有些敏感，換了種委婉的問法：“天庭崩潰的時候你在么？”

    隗鈺山點頭。

    莫遲：“萬妖斗法呢？”

    隗鈺山繼續(xù)點頭。

    莫遲：“……遠(yuǎn)古大戰(zhàn)?！?/br>
    隗鈺山：“我也在?！?/br>
    “……！”

    就連泰山崩于眼前都可以做到面不改色的饕餮沒辦法淡定了。

    隗鈺山：“我開靈智的時間比較長，后來機緣巧合化為人形，按照這種算法，歲數(shù)其實不大。”

    莫遲無奈：“月桂有仙靈，出生不久即可化形?！?/br>
    隗鈺山想到被迫看到的畫面里，兩個粉嫩嫩的娃娃在放逐之地互相陪伴成長，除非面具男子偽造了記憶，否則那就是他小時候的樣子。

    莫遲冷靜分析現(xiàn)實：“之前我便覺得你的化形過程有些兒戲，即便有鯤鵬擋著雷劫，也不該如此容易。”

    隗鈺山低頭不語。

    莫遲：“恐怕當(dāng)時你早就已經(jīng)能化形，不過是時間久忘了?！?/br>
    “……別說話?！壁筲暽桨汛皯羧看蜷_，讓冷風(fēng)對著臉吹：“讓我冷靜一下?！?/br>
    莫遲靜靜等著，從漆黑的夜晚等到天邊泛起魚肚白，隗鈺山迎風(fēng)而立，有站成枯樹的征兆。

    “回去吧，”莫遲道：“玄武精通醫(yī)學(xué)上的學(xué)識，說不定有辦法治。”

    隗鈺山心碎：“扶我回去。”

    莫遲覺得以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得背回去。

    隗鈺山?jīng)]有跟趙小漁打招呼，被莫遲扛走，話說玄武正在懟客戶，聽到門鈴聲，放下筆記本過去開門。

    “出了什么事？”面對腳步虛浮，臉色慘白的隗鈺山，玄武震驚：“遇上強敵了？”

    誰能在莫遲保護下傷到隗鈺山？

    隗鈺山虛弱地笑笑：“內(nèi)傷?！?/br>
    玄武不指望從半死不活的月桂口中聽到前因后果，將詢問的目光對準(zhǔn)莫遲。

    后者三言兩語說明情況。

    玄武見識很廣，但還是被震驚了。

    隗鈺山詐尸：“我還有救不？”

    有一種說法，玄武與天地同壽，然而對比隗鈺山，他活得那些時間還真算不得多長。

    玄武：“……你的說話行動都不受影響，應(yīng)該只是輕微的老年癡呆。”

    隗鈺山目光狠厲：“別提專業(yè)詞語?！?/br>
    玄武不再提老年癡呆一詞，用安撫的語氣道：“正常人吃的藥物對你功效不大，主要還是做記憶力恢復(fù)訓(xùn)練?！?/br>
    隗鈺山：“……給我安排上?！?/br>
    玄武點了點頭，沒敢再刺激他。

    隗鈺山突然從鬧騰的狀態(tài)安靜下來，叫人有些不太適應(yīng)，不過大家都很有默契，誰都沒有去說些場面上的安慰話。

    這個時候，一個人呆著反而更好。

    照夜魚從水缸中跳出來，游動到玄武身邊，用輕的不能再輕的語氣道：“主人，真能治好？”

    玄武用口型回復(fù)：說不好。

    夜晚，照夜魚等隗鈺山睡著后，才敢再度小聲議論：“饕餮不是一心想倒插門，那豈不是嫩草倒貼老牛？”

    按照隗鈺山的年齡，指不定都可以做他們的祖師爺。

    照夜魚還說了一句，可惜玄武沒有聽清，只是依稀捕捉到‘小嬌夫’三個字。

    一條藤蔓甩過，照夜魚飛向天際。

    玄武趴在窗臺上四處張望，實在看不出來照夜魚被打飛去哪個方向，搖了搖頭，只能等它自己重新爬回來。

    隗鈺山緩緩睜開眼：“下期該推出涮魚rou?！?/br>
    莫遲補充：“炸魚骨，煎魚皮，燉魚頭?！?/br>
    玄武沒聽清，他可是把照夜魚的話聽完全了：嫁給老男人的吃貨小嬌夫。

    小嬌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