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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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有些猶豫,畢竟對一個女人施加刑罰實在有些不是君子所為。 木宛童只是冷眼看著下方他們的交流,不做意見,一個兩個都不是善茬,心冷得很。 劉氏看向上方,征求木宛童的意見“宛姬覺得怎么樣?” “什么?”木宛童裝傻充愣,像是不知道他們在說什么。 “嚴(yán)刑逼供出jian夫,將兩個人雙雙浸豬籠!”說起浸豬籠這句話的時候,劉氏的眼睛都興奮的放光。 “若是能問出jian夫,倒是極好。只是要龐夫人說出jian夫是誰,又要雙雙沉塘,龐夫人怕是怎么都不肯說的罷,左右都是個死,她怎么還會拖上自己心愛之人?”木宛童淡淡的一笑,聲音不疾不徐的沖著下方回應(yīng),不經(jīng)意掃了龐氏一眼。 龐氏瞧著已經(jīng)心如死灰了,恐怕逼供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那依照宛姬的意思該如何安排?” “若是龐夫人愿意說出jian夫是誰,那便免了一死,送去家廟靜修罷,趁著消息并未散開,對外一致緘口,就說是患了重病,送出修養(yǎng),總比突然對外宣稱暴斃來得好。世家里誰不曉得,好好一個人,突然暴斃,必定都是犯了事兒被處決?!?/br> 劉氏等人都露出不贊同的神色,送去家廟這懲罰實在太過輕,他們覺得還是勒死或沉塘來得干凈。 原本安安靜靜的龐氏忽然起身,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撞在三丈遠處的柱子上,額頭上的血淌了一地,看著夏侯博的方向伸出手,喉嚨里咕嚕咕嚕的發(fā)出喑啞嘶喊,卻沒人知道她在說什么,只是眼神里充滿了不舍。 夏侯博來不及反應(yīng),腳像是粘在地上一般,只能呆愣愣的看著自己的母親頭破血流的倒在地上,周身的血液都凝固成冰,冷得讓他發(fā)顫,凍結(jié)了一切感官,甚至大腦都變得空白,根本無法進行任何的思考。 良久,他瘋了一般的嘶吼一聲,腿一軟跪倒在地上,又跌跌撞撞連滾帶爬的跑過去,將龐氏抱在懷里,鼻涕眼淚糊了一臉,捂著龐氏即將變涼的手“母親!母親!” 木宛童也被這景象嚇住了,堂前濃重的血腥氣彌漫開,趕忙沖著夏濼喊了一句“去找府醫(yī)過來!快!” 夏濼領(lǐng)命,急急忙忙的去了。 龐氏的身體逐漸變涼,她抬手想要最后摸一摸夏侯博的臉,卻只是無力的垂下,全然斷了氣息。 她和夏侯鑾在一起,一點都不后悔,她守寡了十幾年,是夏侯鑾給了她溫暖和倚靠,她只有一死了之,才能不讓旁人查到夏侯鑾頭上,這件事就算是翻篇了。 可是她最遺憾的還是沒能看著博兒長大。博兒近來又長高了,衣服都小了,她新給他做的衣服只做了一半,右邊的袖子還沒縫好。她還沒看著博兒娶一房賢惠的妻子,再生兩個孩子…… 夏侯召手抖得像是篩糠,握著龐氏的手貼在自己臉上,連哭都是無聲的。 府醫(yī)來得時候,因為天冷,龐氏的尸體都涼了,他只看了一眼,便搖頭。夏侯博不死心的拽著府醫(yī)的衣服往龐氏身旁拖,語氣里帶了懇求和不可置信 “你再看看,再……再看看,興許她還有救……她不會……不會死……” 府醫(yī)甩開夏侯博的手,無奈的嘆息,人都涼了,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來。 木宛童第一次真正正正的看著人死在自己面前,還是如此血腥的死法,她胃里有什么東西在翻涌,卻吐不出來,只是臉色變得慘白,閉了閉眸,不忍再去看。 不管龐氏生前對她還有夏侯召怎樣,也不管龐氏當(dāng)初打著什么意圖,現(xiàn)在龐氏死了,生前的一切也都隨之煙消云散了。人死如燈滅,除卻一副會腐爛的軀殼,什么都沒有了。 所以他們這些人忙忙碌碌一生到底是在追求些什么東西?金錢?名利?美人? 木宛童心里堵得慌,卻還是吩咐了“既然人都死了,那便依照規(guī)制厚葬了罷!此事都爛在肚子里,什么都沒發(fā)生,只是平城郡王府的老夫人患了急癥,沒挨過去……” 堂中沒有人反對,就連劉氏都不曾出言,皆是木愣愣的點頭,他們也是被龐氏這一番舉動嚇住了。龐氏這個女人可真狠,那是自己的命??! 苦芽扶著她回了正院,窗前站了個人,一身白衣襯著寒梅冬雪,在冷風(fēng)下衣袂翩躚,廣袖如舞,顯得格外颯颯,身姿修長消瘦,脊背挺直,半黑半白的發(fā)散在肩上,單是一個背影便覺出仙氣凜然,如天上而來的謫仙。 木宛童眼眶一紅,眼淚禁不住就流了下來,這世上還有哪一個人能與他一般氣質(zhì)出塵、超然世外? “兄長……” 窗前的人緩緩回身,沖著木宛童露出一抹淺笑,算是應(yīng)下了,細看他的眼中,也有水光瀲滟。 世人皆謂沈家大公子沈晰和郎艷獨絕,世無其二,立如芝蘭玉樹,笑若朗月入懷。但凡世上最美好的詞語,皆像是為他量身打造的。 他皮膚白皙,五官深邃卻不失溫雅柔和,一雙桃花眼瀲滟生光,如包攬了萬千的星辰,只讓人覺得溫柔深情。每一寸都生的極為精致,像是用最完美的模子雕刻出來一般,挑不出絲毫偏差難看的地方。 加之沈晰和文采超絕,信手拈來的一首辭賦,便能引得追捧,只讓人驚嘆,世上怎么會有如此完美的人。 實際上沈家的兄弟個頂個兒的都是芝蘭玉樹般的人物,只是沈晰和最為突出優(yōu)秀,光芒過盛,襯的旁的兄弟過于平庸。 當(dāng)初他及第高中,打馬御街前,引來萬人空巷。鄴城年輕的姑娘無不以鮮花投擲,芳心暗許。 后來沈晰和娶妻,多少姑娘芳心碎了一地。但即便是現(xiàn)在,兵部侍郎的兒媳暗地里都收錄了沈晰和的詩集藏在房中。倒是沒有人笑話她,畢竟這東西,不少姑娘少婦都人手一本,就算笑話,也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沈晰和與其夫人成婚之后,琴瑟和鳴,身邊就連一個通房妾室都沒有,一時間更讓人妒忌羨慕。 只是可惜他的夫人紅顏薄命,沒過兩年便香消玉殞,連個孩子都未留下,沈晰和一夜之間華發(fā)早生,頭發(fā)成了如今半黑半白的模樣,至今也未續(xù)弦。 “長兄……”木宛童快步跑上前,撲進沈晰和的懷里,眼淚肆意的流出。 沈晰和靜靜的摸著她的頭發(fā),音如冰聲玉磬“傻姑娘,出了這么大的事,這么不傳信去陵陽,我得了消息急忙趕來,中間都多少月了?” 木宛童搖頭,沈家站在風(fēng)口浪尖,正是成帝所忌憚的,若是沈家得了消息,必定會不惜代價的將她和左珩帶走,這不是更將沈家放在火上炙烤? 當(dāng)年大表兄沈晰和一入官場就進了御史臺,風(fēng)頭無兩,卻厭惡朝堂黑暗腐敗,一次出言頂撞成帝后直接甩袖請辭歸隱,大表兄這樣一個風(fēng)清骨正的人,她一直將其當(dāng)做畢生的追求和榜樣,是最敬仰的兄長。 夏侯召一回來,見著的就是這幅場景,木宛童與沈晰和實在氣質(zhì)太過相近,一樣的出塵于世,他心中轟鳴,連腳步都蹣跚不穩(wěn)。 “童童!”夏侯召將木宛童一把扯回自己的懷中,手上的力氣大的像是要將她捏碎。木宛童踉蹌著被他扯著,手腕上生疼,卻咬著唇不出聲,眼睛還是剛哭過的微紅。 沈晰和見著夏侯召的動作,多多少少有些不滿,沈家一門都是男子,這一輩未生出一個姑娘,木宛童就是他們的親meimei!看著親meimei被人這樣對待,沈晰和這樣一個風(fēng)輕云淡仙人模樣的人,心里都不免有氣。 只是他依舊保持著良好的風(fēng)度與教養(yǎng),左手置于右手前,拱手一拜,微微垂首,不卑不亢,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也被他做得風(fēng)儀萬千,聲音朗朗“在下沈晰和,字且行?!?/br> 沒有人會不知道沈晰和,沈且行,沈家大公子名聲。 夏侯召自然也聽過沈晰和的名字,曉得沈晰和是木宛童的表兄,心中的怒意一瞬間都散的一干二凈。有些慌亂的看著木宛童,百口莫辯“童童……我……” 沈晰和淡淡的攔了他的話,還算好聲好氣的開口,即便沈晰和對夏侯召的印象差到了極點“郡王,且行今朝入鄴城,就是想帶阿宛同予南回陵陽。還望郡王行個方便,若您有什么要求,沈家便是傾全族之力也會滿足?!?/br> 沈家是天下文人之首,有一半的學(xué)子都出自沈家,這承諾可不謂不重。 夏侯召將木宛童藏在身后,上前一步與沈晰和對峙,語氣中滿是鋒芒“絕無可能!童童是我的妻子,我不會把她交給任何人?!?/br> 沈晰和不是木左珩,只是個表兄,并非嫡親血脈的兄弟,所以夏侯召對沈晰和的態(tài)度與對木左珩的大相徑庭。 沈晰和彎了眼睛,笑的和煦“妻子?三書六聘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有?我沈家的同意可有?這些都沒有,哪里來得妻子?郡王莫不是在做夢?” 沈晰和每問一句,都在夏侯召心上扎了一刀,沈晰和說的這些,他都沒有,他和木宛童關(guān)系確定的過于草率和單純,僅僅憑著承諾和一腔愛意。 他以往認(rèn)為這些東西都不重要,沈晰和現(xiàn)在問起來,他才發(fā)覺,他虧欠木宛童太多,別人有的,他都沒給她,別人有盛大的婚禮,她只有一個承諾,別人有聘禮,她也沒有…… 夏侯召開始愧疚,他的童童應(yīng)該得到這個世上最好的。 沈晰和不滿意夏侯召,不單單是因為夏侯召剛剛拉扯木宛童的時候太過粗魯,也是因為夏侯召這個人。 他們沈家從來不會因為外界風(fēng)評而武斷的判決一個人品行秉性如何,但是夏侯召這個人從行事作風(fēng)來看,根本不值得托付終身。 夏侯召過于武斷專橫,從他屠城滅軍一事,這個人絲毫沒有仁慈憐憫之心,不將別人的性命當(dāng)回事兒,冷血無情,嗜殺如命的人,怎么會對妻子好? 再分析夏侯召每次作戰(zhàn)打仗之時的行兵軌跡,他也不是個愛惜自己性命的人,多次只帶著幾百的人馬,就敢鋌而走險去創(chuàng)人家?guī)兹f人的營帳點火。所以阿宛跟了他,保不齊有一日就當(dāng)寡婦了。 繼而就是人人盛傳的喜怒無常,對喜愛的物件,轉(zhuǎn)瞬就毀了。 綜上條件,夏侯召不但不值得托付終身,更不值得深交。 木宛童正要說話,外頭就有來稟報,龐氏院子里鬧起來了。 龐氏撞柱自殺后,大長老與劉氏堅持要搜查龐氏的住所,想要從中找出蛛絲馬跡,進而揪出jian夫,夏侯博哪里肯依,當(dāng)即就跟前來搜查的人扭打起來。 他母親人都死了,這些人還要擅自動母親的遺物,絲毫沒有尊重,他不能允許! 龔氏因怕暴露了夏侯鑾,也急急的攔著。雙方鬧得不可開交。 其中有個小丫頭慌亂之中說漏了嘴,說是見著了龐氏深夜與jian夫私會,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目光。 “那jian夫什么樣子,你可見過了”長老急切的追問。 小丫頭唯唯諾諾的比劃著“大概這么高,偏瘦,頭發(fā)梳的很整齊,喜歡穿著白衣,瞧不清臉,只是身上慣用竹香……” 龐氏恨不得撕了小丫頭的嘴,卻無計可施,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丫頭越描述jian夫越像夏侯鑾。 長老們存心偏袒,就算小丫頭說得那個jian夫像極了夏侯鑾,他們也會下意識為夏侯鑾開脫,說只是一個相似的人罷了。 但最后還是劉氏身邊兒的丫頭鉆了空子溜進龐氏臥房,從里頭翻出一件男人的外衫,劉氏忙不迭的從衣服上翻找,邊角正繡了夏侯鑾的名字,眾人皆是一陣嘩然。 小叔子跟嫂子私通,可真刺激??! 劉氏神色有些難看,她原本只以為小姑子是跟個什么馬夫小廝通jian,沒想到是跟王府里的二爺,她就是再猖狂,也不能叫囂著把夏侯鑾拉出去沉塘了。 這證據(jù)又是她的丫鬟找出來的,難免會讓平城王府的人記恨,這是王府的丑事,卻被她的丫鬟無意間抖露出來…… 劉氏縮了縮脖子,忙不迭的告辭,她實在不敢摻和。 夏侯博難以想象,就算他再怎么不喜歡夏侯鑾這個叔叔,也沒想到叔叔跟自己的母親…… 龔氏受了刺激,一個白眼暈了過去。 龐氏原本想著自己死了,通jian這事兒就到此為止,也追查不到夏侯鑾頭上了,沒想到這些人還要翻查她的遺物,從遺物里曉得夏侯鑾就是jian夫,現(xiàn)在看來,她死的毫無價值。 夏侯家的那些長老們也大驚失色,素來溫雅端方的夏侯鑾竟會做出這樣有悖人倫的事情,和嫂子通jian,他怎么做得出來?他對得起夏侯端在天之靈嗎? 都說天理昭昭,報應(yīng)不爽,沒有人暗中主導(dǎo),也沒有人插手,事情就這樣水落石出了,甚至順利的有些不可思議,可見有些時候,人算不如天算。 夏侯鑾被帶到祠堂的時候,所有人都在,包括剛剛還在跟沈晰和針鋒相對的夏侯召,他的臉色尤其的差,青黑青黑的,眾人可不會以為他是因為氣惱夏侯鑾敗壞門風(fēng)。 夏侯鑾像個跳梁小丑,自從他回府以后,就上躥下跳的,怪態(tài)百出,甚至對木宛童動手動腳過,木宛童那次沒能捅死夏侯鑾,夏侯召還遺憾了好久。 夏侯鑾大驚失色的替自己辯解“不是我!是她先勾引我的!這件事與我無關(guān)!現(xiàn)在她都已經(jīng)死了,就別再找我了!” 夏侯博激憤的上前將夏侯鑾一腳踹倒,眼底猩紅的怒視著他 “我母親臨死前還在想著如何保全你!她只要供出你來,她就不用死!可她為什么自盡!你到底有沒有心?夏侯鑾!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夏侯鑾從地上爬起來,嘴里嘟嘟囔囔的“她自己想要死的,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復(fù)又大聲叫嚷“夏侯博,這是你跟叔叔說話的態(tài)度嗎?” 雖然夏侯鑾已經(jīng)竭力保持著風(fēng)度,卻終究一片狼藉。夏侯召方才見了沈晰和,雖然他不喜歡木宛童的這個表哥,但也不得不承認(rèn),夏侯鑾與沈晰和相比,無異于東施效顰,丑陋不堪。 夏侯博一腳又把夏侯鑾踹倒在地“你算是哪門子的叔叔?為長不尊!我呸!我娘死了,你也別想好過!” 夏侯博年輕氣盛,一腳一腳下去,夏侯鑾的心窩子都開始發(fā)疼。 大長老看不下去,私心里還是偏袒夏侯鑾的,開口制止“博兒,適可而止罷,他終究是你的長輩!” 夏侯召氣不順,看誰都不順眼,垂著眸冷聲開口,聲音寒的像把剔骨刀“適可而止?什么是可?適什么可?” 他起身從祠堂供著的戒律鞭中取了最粗的一條,放在手里抻了抻,扔給夏侯博“給我打!狠狠地打!” 大長老還想說話,被夏侯召陰狠的眼神嚇了回去“什么是適可而止,我現(xiàn)在便告訴你們!在這夏侯家,我說了算!”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泡面的水太溫了…… 可憐我心心念念終于買到的黑胡椒泡面qaq 第四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