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教授，你來了。”

    程炮走了過來，眉心蹙得很緊。

    在機場的時候，見到連羽和何斂，他還有開玩笑的心思。

    但是現(xiàn)在，程炮只覺得亞歷山大。

    連羽和溫酌是他的老熟人了，一個可以開玩笑，一個敬畏著保持距離。

    看見衛(wèi)凌的那一刻，程炮微微一怔。

    “這是新同事嗎？”

    “算是吧?！边B羽回答。

    “唉，小羽毛你注定是斂斂的，這位新同事我能請他喝咖啡嗎？”

    連羽勾著嘴角笑了笑：“這位新同事歸溫教授管。你問問教授同意不同意啊?！?/br>
    “唉，你們hybrid總這樣內(nèi)部消化，可不是個辦法?；蛐枰卸鄻有?。”

    “閉嘴吧你。”

    衛(wèi)凌沒有理會他們的談話，也沒有向程炮解釋自己并不是hybrid，而是緊緊跟在溫酌的身后。

    當那扇門被打開，一陣寒流迎面而來，瞬間，衛(wèi)凌覺得自己的眉毛都要結(jié)冰。

    這是一個接近一百平方米的大空間，有二十個左右的解剖臺。

    每個解剖臺都被雙層透明墻壁隔絕開來。

    這應該是為了避免解剖過程中出現(xiàn)的感染而進行的設置。

    冷白色的燈光讓這片光潔的地面幾乎清楚倒影出他們的樣子。

    衛(wèi)凌想要搓一搓自己的胳膊，雞皮疙瘩起來了。

    溫酌走了過來，脫下了自己的西裝外套，蓋在了衛(wèi)凌的身上，低聲說了句：“開啟加熱功能?！?/br>
    漸漸地，衛(wèi)凌的椅子和后背都暖了起來。

    跟著他們進來的程炮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我從沒有見過……溫教授這么像個人。”

    “因為在他心里你不算個人。”連羽涼颼颼地回復。

    “這里進行的，都是非自然死亡的尸檢。為了降低某些寄生物的活性，溫度一般會比較低。”溫酌開口道。

    “嗯?！毙l(wèi)凌表示可以理解。

    他瞥了一眼金屬墻壁上的溫度顯示器：零下負二十度。

    嗯嗯，非?？梢?。

    “你看起來像個普通人類，你不怕冷嗎？”衛(wèi)凌看向程炮。

    “當當當當！”程炮不顧連羽的白眼，當著衛(wèi)凌開始脫衣服，他的迷彩服里面竟然是一整片的加熱包。

    “怎么樣？怎么樣？”

    衛(wèi)凌一句話沒說，代步車直接繞過了程炮，把他帶到了溫酌的身邊。

    “怎么樣？”溫酌開口問。

    “什么怎么樣？”

    “程炮脫了衣服以后?！?/br>
    衛(wèi)凌笑了，他努力抬起胳膊，在溫酌的后腰上拍了一下：“不錯嘛！溫小酒！現(xiàn)在都會開玩笑了！”

    溫酌卻輕輕扣住了衛(wèi)凌的手腕：“你還沒回答我?！?/br>
    “……程炮嗎？”衛(wèi)凌真沒想到溫酌竟然會對這種事情執(zhí)著，“辣死我的眼睛了?！?/br>
    捏著衛(wèi)凌手腕的力氣，似乎略微松了一些。

    衛(wèi)凌開近了玻璃墻，才發(fā)現(xiàn)里面的解剖臺邊，倒著三具尸體。

    他們都穿著白色的生化服，只是臉上的面罩都裂開了。

    因為溫度太低，他們的臉上都蒙著一層薄薄的霜。

    更重要的是他們的身上沒有任何水份，皺巴巴的就像木乃伊被放進了冰柜里。

    “怕不怕？”溫酌的聲音響起。

    “沒有你騎平衡車那么可怕?！?/br>
    代步車帶著衛(wèi)凌在玻璃外面繞了這個解剖臺一整圈。

    外層和內(nèi)層的玻璃都沒有破裂，那么解剖臺上的尸體哪里去了？

    “是不是你們有人打開了玻璃，把正在解剖的尸體帶走了，再把玻璃關(guān)上？”

    衛(wèi)凌把臉貼在了玻璃墻上，向上看，想要看看天花板有沒有裂開，但是這個解剖室是金屬全封閉的，包括天花板在內(nèi)。

    “不是。根據(jù)解剖記錄，檢測員進入解剖臺隔離區(qū)域之后，就再沒有打開過。”溫酌看著衛(wèi)凌的側(cè)臉。

    很明顯他此刻對整件事有著濃厚的興趣。

    “我說……人不方便進去，那有沒有什么機器能夠?qū)@些個莫名其妙凍在里面的解剖員進行采樣？”

    “當然可以?！?/br>
    溫酌看向程炮：“取樣的樣本在哪里？”

    雖然貼了一身暖包，但還是扛不過低溫的程炮打了一個巨大的噴嚏，在空曠的解剖室里余音繚繞。

    “當……當然有?，F(xiàn)在正在進行分析。包括飛機上那些遇害的專家們，他們的遺體取樣也在分析中?！?/br>
    “我能看嗎？”衛(wèi)凌看向溫酌，“我聽說，飛機上的那些專家是為了幫助我恢復才來的。他們莫名其妙死在航班上，我……”

    “我明白。走吧。”

    衛(wèi)凌跟著溫酌離開了這間冷死人的低溫解剖室。

    程炮和連羽更在他們的身后。

    “我忽然有一種電影的感覺?！背膛陂_口道。

    “什么電影？”連羽揣著口袋，其實并不那么想理睬程炮。

    但是不理睬他，他會貧嘴得更煩人。

    “像不像十幾年前的系列電影——萬磁王和x教授？”

    “你腦抽?。磕隳闹谎劬匆姕亟淌谛枰喴?？而且溫教授頭頂發(fā)絲濃密，你入土了他還沒開始掉頭發(fā)?！边B羽沒好氣地說。

    “我是說溫教授才是萬磁王，你們那位新同事就是神通廣大卻又被困輪椅的x教授。看看這背影……多有feel??！”

    “首先，萬磁王和x教授斗了幾十年，這樣的事情不會發(fā)生在你面前那兩人的身上。世界毀滅地球炸裂，溫教授也會造出飛船帶著他的嫦娥飛往外太空?！?/br>
    “什么？嫦娥？你是說……你是說輪椅上那個是……衛(wèi)……”

    程炮驚訝得舌頭都捋不直了。

    “第二，x教授是真的站不起來了。人家衛(wèi)凌可是能站起來走至少三步，趴地上之前還能摁下消防警鈴的選手。明天，人家搞不好就活蹦亂跳，跑得比你還快了?！?/br>
    “溫教授把衛(wèi)凌帶出來了？衛(wèi)凌不是應該被藏在某個秘密基地，里三層外三層保護起來嗎？他要是在聯(lián)合檢化中心出了什么事情，算誰的??！他要是剛才被凍感冒了，我會不會被問責？他……”

    “第三，溫教授不比萬磁王和x教授加在一起還帥？”

    “啊……那當然！”

    但是一想到那個坐在代步車上的就是聯(lián)合控制中心耗費巨大人力物力，從月球帶回來的大寶貝，程炮就激動萬分。

    溫酌帶著衛(wèi)凌進入了數(shù)據(jù)調(diào)閱室，在這里，只要你權(quán)限足夠，就能看到所有研究樣本的分析數(shù)據(jù)，包括航班上那十二位遇害的專家，以及聯(lián)合檢化中心的二十二位現(xiàn)場檢化員。

    溫酌打開了調(diào)閱室里的全息電腦，開啟了生物識別，各種數(shù)據(jù)從不同的屏幕顯示出來。

    就連基因解析也呈現(xiàn)立體圖樣。

    “太神奇了……當年要是學校里也配備全息電腦，我肯定好好學習，為人類科技的卓絕進步添磚加瓦！”

    “你已經(jīng)貢獻了非常巨大的力量了?！?/br>
    說完，溫酌的手指一劃，他們二人就被一整圈的數(shù)據(jù)信息環(huán)繞。

    “你最擅長就是分析數(shù)據(jù)，從龐大的資料庫中尋找規(guī)律。現(xiàn)在，你有什么想法？”溫酌開口問。

    “你是在擔心我腦子被凍壞了嗎？”

    “在月球的時候，經(jīng)常就是我花一個月的時間來觀察和收集數(shù)據(jù)，你花一天甚至一個小時得出結(jié)論?！?/br>
    溫酌的聲音里并沒有對衛(wèi)凌的不滿，甚至衛(wèi)凌抬起頭來仰望那個男人的時候，會發(fā)現(xiàn)他正看著自己，他的眼底是一種對衛(wèi)凌的欣賞，甚至于超越欣賞的一種……

    衛(wèi)凌收回了自己的視線，他仔細地看著這些數(shù)據(jù)。

    現(xiàn)在的分析技術(shù)已經(jīng)到達的新的高度，就連細胞從產(chǎn)生到滅亡的過程都能被預測和還原。

    自從醒來之后，衛(wèi)凌就真的沒有動過腦子了。

    但是此刻，來自四面八方的信息涌入他的大腦里，一層一層地被篩選，被過濾，千絲萬縷交織在一起……

    有那么短暫的一瞬間，他懷疑自己簡直就像一臺巨型電腦。

    在三百六十度全息屏幕外等待的程炮打了個哈欠。

    “溫教授和嫦娥……不對，是和衛(wèi)凌看了那么久了……看出個所以然來了嗎？”

    “我怎么知道？”

    此時的連羽低著頭，端著手機正非常專注地打起了游戲。

    “你怎么能這樣？太沒義氣了！我也要玩，帶上我！”

    “我不帶你。”連羽冷冷地回答。

    “為什么？”

    “你太菜了。”

    “……”

    衛(wèi)凌的學習能力是很快的，他只是看了幾眼溫酌如何cao作這套全息電腦系統(tǒng)的，立刻就學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