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這個，蘇岑就有些難過。

    沈家宥從她的眼神里讀出了這種情緒，他沒再繼續(xù)追問下去，只伸手摟了摟蘇岑的肩膀。

    那一下勁不大，卻給了蘇岑極大的力量。她扭頭盯著身邊這個男人看了又看，終于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笑像是能融化一切。

    沈家宥的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他又看一眼那若隱若現(xiàn)的傷口，隨后拿起菜單裝模作樣翻了翻。

    “爺?shù)呐耸芰宋?，得好好補(bǔ)補(bǔ)才是。吃什么好呢，龍蝦？”

    說著就抬手叫人過來點(diǎn)餐。侍應(yīng)生剛走到跟前，沈家宥還沒來得說話，兜里的手機(jī)就響了。他以為是管陽他們找他，正準(zhǔn)備摁掉，卻看到了屏幕上出現(xiàn)了霍哥的名字。

    這是跟他爸有關(guān)了。

    沈家宥接起來喂了一聲。

    霍哥在電話那頭聲音顫抖，像是受了極大的驚嚇：“不好了阿宥，出事了。你、你阿姨讓人殺了?！?/br>
    蘇岑見鄺明依的最后一面，是在停尸房里。

    警方在城南的龍山公園發(fā)現(xiàn)了她的尸體。當(dāng)時她身中數(shù)刀，渾身是血躺在自己的車?yán)?，錢包讓人翻了個底兒掉，身上的財物也被人摸了個一干二凈。

    乍一看像是搶劫殺人，但刑警大隊(duì)內(nèi)部對此有不同的看法。

    沈家宥了解到的情況是，鄺明依身上的刀傷不僅數(shù)量多，刺得也都很深?？雌饋砀袷浅饸ⅰ?/br>
    “普通的劫殺一般不會下這么重的手?！?/br>
    這話是沈西耀對他說的，說完后他又問了句，“你阿姨跟誰有這么大仇？”

    要不是場合不對，沈家宥都要笑出聲了。自己老婆讓人殺了，一個當(dāng)丈夫的居然不清楚妻子有沒有仇家，還要問他這個繼子？

    他們兩個最近的關(guān)系真的挺差。

    沈西耀見兒子不說話，愣了兩秒也反應(yīng)了過來。他尷尬地抓抓頭發(fā)：“剛下飛機(jī)，人還是暈乎的，又?jǐn)偵线@樣的事兒……”

    他剛從日本參加一個電影節(jié)回來，這也成了他的不在場證明，大大減輕了他的嫌疑。作為受害者的家屬，加之他警局里有熟人，對案子的了解便比別人多了一些。

    “但我也就知道這些，他們也不肯多說。目前這個階段，誰都不能置身事外。”

    沈家宥點(diǎn)點(diǎn)頭：“也是，讓他們知道你有離婚的打算，這事兒就比較難辦了。”

    “你這話什么意思。我就算想離婚，最多也就打個官司，難不成還會殺人不成?！?/br>
    “我可沒這個意思，您別亂想?！?/br>
    “你就是見不得我好?！鄙蛭饕蛧@了兩口眼，一雙眼睛熬得通紅，“出了這樣的事兒，最倒霉的就是我。還不知道那些記者會怎么寫這個事兒，我tm真是……”

    話沒說完就見沈家宥抬起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沈西耀以為警察來了，嚇得一個立正，手里的煙也給掐了。

    結(jié)果一回頭卻看見蘇岑慢慢地走過來，神情有些灰敗。

    沈西耀一下子想起剛才認(rèn)尸時的場面，平日里那么光鮮靚麗的妻子，臉色蒼白躺在那里的樣子也實(shí)在是不好看。

    難怪這孩子會給嚇著。

    想著要不要安慰她兩句，沈家宥卻先他一步出手，直接過去摟住了對方的肩。

    “沒事兒，我在?！?/br>
    蘇岑虛弱地看他一眼，勉強(qiáng)擠出一絲笑來。隨即又看到了不遠(yuǎn)處的沈西耀，兩人四目相交，彼此都說不出什么話來。

    蘇岑尷尬的身份讓此刻的會面顯得尤為尷尬。

    沈家宥怕她難受，二話不說就要帶她走。蘇岑卻像是想起了什么，輕聲問他：“沈沁呢，沒通知她嗎？”

    說這話時兩人正巧走過沈西耀跟前，后者聽到后神情有些不自然，喃喃地插了一句：“她、她有些不舒服，晚點(diǎn)再來?！?/br>
    正說著電話就打了過來，沈西耀一看來電名字趕緊走遠(yuǎn)幾步，縮到無人的角落里接聽。

    “我看完了，就回來。你怎么樣還是不舒服嗎？別哭……先別哭，這事兒等我回去了再說，你現(xiàn)在逼我也沒辦法，難不成還要我去找他算賬不成……行行，等我回來。”

    掛了電話沈西耀一個頭兩個大，看了眼停尸房的方向，心里略微掙扎了兩下，到底還是頭也不回走出了公安局的大門。

    沈家宥也送蘇岑回家。一路上兩人誰都不說話，路過某家便利店的時候，他把車停好后帶著蘇岑下了車。

    “都沒吃東西，好歹墊墊肚子?！?/br>
    蘇岑有點(diǎn)不愿意：“我在車?yán)锏戎托?，你去買吧?！?/br>
    “不行，咱倆一起去。”

    他的擔(dān)憂明明白白地寫在臉上，蘇岑忍不住安慰他道：“我沒事兒，你真不用擔(dān)心。其實(shí)說實(shí)話，我是震驚大過傷心?！?/br>
    她和鄺明依相處的時間太短，根本還沒培養(yǎng)起什么感情來。雖然那人是她的親生母親，可論親厚程度，甚至還比不上她和顧楠的關(guān)系來得更近。

    人真是奇怪的生物，感情的深與淺直接決定了你對另一個人會抱有怎樣的態(tài)度。

    像她對鄺明依，便沒有那種生離死別的痛楚揪心。會難受會傷心，可眼淚再怎么在眼眶里打轉(zhuǎn)，也總是哭不太出來。

    “我是不是挺冷血的一個人？”

    外面下著細(xì)雨，沈家宥打著傘替她擋著雨絲，聽到這話抬手撫過她的臉頰：“沒有，正常人都這樣。”

    “那畢竟是我親生母親?！?/br>
    憋了挺久的眼淚在這一剎那居然有滾落的沖動，蘇岑趕緊背過身去，用手背在眼睛上擦了擦。然后她做了兩個深呼吸，像是無事發(fā)生那樣跟著沈家宥進(jìn)了便利店。

    兩人隨便挑了點(diǎn)面包牛奶，結(jié)完賬后回到車上。蘇岑被沈家宥逼著吃下了一整個面包，還喝了半盒牛奶。

    吃過東西后她的精神好了許多，眼圈處的紅腫也褪去了大半。沈家宥這才放心地送她回了家。

    “明天我來接你，一起去學(xué)校?！?/br>
    成績出來后馬上就要填志愿，學(xué)校安排學(xué)生在此之前回校一趟，開個志愿填寫指導(dǎo)會議。

    “早點(diǎn)睡別想太多，明天到校后別讓人看出端倪來。這事兒現(xiàn)在最好保密?！?/br>
    蘇岑點(diǎn)點(diǎn)頭。案件偵破階段，他們這種幫不上忙的相關(guān)人士，還是別給警察叔叔添亂才好。

    她告別沈家宥進(jìn)了家門，和劉美娟打過招呼后便回了自己房間。劉美娟發(fā)現(xiàn)她心情不大好，還特意過來問了幾句。蘇岑以玩了一天太累為由敷衍了過去。

    那一晚她睡得很不踏實(shí)，總是夢見鄺明依過去的種種，還有白天時分兩人在公園見面的情景。

    龍山公園就是鄺明依約她見面的地方，照這么說的話鄺明依應(yīng)該在兩人分開后不久就遇害了。

    如果她當(dāng)時多留一會兒，這事兒是不是就不會發(fā)生？

    蘇岑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幾度從夢中驚醒。

    那一晚睡不好的人遠(yuǎn)不止她。沈家宥因?yàn)閾?dān)心她，也是一晚上沒怎么合眼。隔壁沈沁房間也不知道在鬧什么，時不時就有吵鬧聲傳出。

    他也懶得管他爸和meimei那檔子破事兒，拿被子蒙著腦袋瞇了幾個小時，天不亮就起來在健身房里跑了一個多小時的步。

    到了約定的時間，他開車去接蘇岑。兩人去了三中，進(jìn)了高三十五班的大門。

    教室里坐滿了學(xué)生，都在那里交流著自己的考試成績?？嫉煤玫拿硷w色舞，考砸了的眼淚汪汪。

    蘇岑一出現(xiàn)教室里瞬間安靜了幾秒，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大家都已經(jīng)得到消息，向來年級第一的蘇岑這回考了個省狀元回來，給三中大大地掙了面子。連和她同班的學(xué)生們都覺得自己臉上有光，那種和大佬做同學(xué)的感覺實(shí)在有點(diǎn)爽。

    不知是誰起了個頭鼓起掌來，很快全班就開始效仿，整個班級掌聲雷動，還夾雜著歡呼和尖叫聲。

    蘇岑被這種氣氛感染，一直低落的情緒終于有了幾分好轉(zhuǎn)。

    一整個早上，班里氣氛都很活躍。沈家宥拿著手里的招生資料隨便翻著，身后的管陽拿筆捅了捅他的背，小聲問：“阿宥，你準(zhǔn)備填哪個學(xué)校？”

    沒等他回答顧楠就搶先道：“這還用問嘛，當(dāng)然是蘇岑填哪里他就填哪里啊。本一不行就填本二，要是還不行就按分?jǐn)?shù)線排，挑所離她最近的就行。然后每天中午一路小跑去她學(xué)校的食堂門口等著，四年下來食堂打飯的阿姨都跟他混成了熟人。”

    管陽一臉震驚的表情：“你怎么知道？”

    “因?yàn)槲乙彩沁@么打算的呀?！?/br>
    管陽雖考得不如蘇岑，但那成績也算是鳳毛麟角，比起顧楠來更是拉開了一大截。所以她早就有了打算，務(wù)必要挑個離管陽最近的學(xué)校。

    “省得有人進(jìn)了大學(xué)按捺不住，被那些鶯鶯燕燕勾去了魂兒?！?/br>
    “哪敢啊?！?/br>
    顧楠掃他一眼：“你不敢？”

    “我是說那些鶯鶯燕燕哪敢，不怕被你楠哥打死嗎？”

    “好你個陽妹，膽子不小……”

    沈家宥聽著身后兩人呱噪的聲音，湊近到蘇岑身邊問道：“想好了嗎，是不是還是準(zhǔn)備填北大？”

    蘇岑卻意外地沉默了片刻，然后她轉(zhuǎn)過頭看著對方：“如果我想填s市的學(xué)校，你會不高興嗎？”

    “為什么不高興？爺考得也不差，s市就沒有我能上的學(xué)校了？你填哪兒都不要緊，重要的是得告訴我個準(zhǔn)信兒，我才能填自己那部分。知道嗎？”

    蘇岑扯了扯嘴角，點(diǎn)點(diǎn)頭：“知道了?！?/br>
    中午時分沈家宥接到個他爸打來的電話。為免旁人聽見，他特意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去聽。電話里沈西耀提了沈沁的情況：“她身體不太好，今天沒去學(xué)校。你問老師多要一份資料，回來給她參考?！?/br>
    “就這個？”

    “還能有什么別的？”

    “如今咱們家里就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事兒？”

    沈西耀知道他指的時候，輕咳兩聲掩飾自己的尷尬：“那事兒我們也幫不上忙，只能讓警方去傷腦筋了?！?/br>
    沈家宥甚至沒從他的聲音里聽出一絲的悲傷。鄺明依的死對他爸來說，搞不好還是件喜事。

    他不屑地笑了兩聲，掛了電話后回教室。

    午飯時間，教室里的人走了大半。沈家宥走到自己的座位前準(zhǔn)備叫上顧楠他們一起去校外吃午飯，一低頭發(fā)現(xiàn)蘇岑的座位空著。

    “她人呢？”

    管陽皺著眉頭，神情有點(diǎn)奇怪。顧楠則是有話就說，壓低了聲音小聲道：“剛才老師過來把蘇岑叫走了。我聽了一耳朵，好像是說有警察來找她。是出了什么事兒嗎？”

    警察……

    沈家宥臉色一沉，立馬轉(zhuǎn)身走出了教室。

    第50章 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