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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紅樓]大丫鬟奮斗日常在線閱讀 - 第40節(jié)

第40節(jié)

    那代儒越發(fā)相信道人有些能為,不免笑道:“菩薩吩咐了,只照背面,千萬不可照正面。這鏡子兩面都能照人,許是你們弄混了?!?/br>
    賈璉聽說,道:“我倒照照另一面是什么?!闭f著,就乍著膽子,把那鏡子轉(zhuǎn)過來一照,只見里面一個丹鳳眼、柳葉眉,身量苗條風sao的婦人站在里面,搔首弄姿的沖外面招手呢。

    分明是王熙鳳!

    賈璉先是神魂迷醉一瞬,后就真真的氣炸了肺腑。那里頭的鳳姐云鬢慵懶,大紅的衣襟半掩半開,里頭的鴛鴦戲水的肚兜子都現(xiàn)了出來,雪脯子露了半痕。簡直了!賈璉都沒見過鳳姐這種模樣,別看鳳姐嘴里常說些浪話,可大家出身的閨秀總是有矜持在,并不肯像窯姐兒那樣放縱,往常賈璉改個樣兒鳳姐都扭手扭腳的不答應。

    氣的賈璉面如金紙一般,指著賈瑞直哆嗦:“好!好哇!你只裝病就罷了,還敢肖想,我打死你這不孝不倫的狗東西!”

    說著一把揪住賈瑞的領(lǐng)子,直把人從床上薅下來,摔到地上。

    驚得代儒只打晃,興兒看著不像,也急了,忙抱住賈璉的腰,道:“爺,您這是怎么了?”怎忽的這樣生氣?

    說著興兒就往賈璉手里的鏡子一瞟,什么也沒有啊?

    興兒更怕了:“爺,這什么也沒有,您是被什么魘著了不成?”

    賈璉忙忙的將那鏡子掩了,忽明白過來問興兒,“你看不見?”

    興兒疑惑:“看得見什么?”

    賈璉把那鏡子反過來,興兒也說沒有,眾人都說沒有,唯有賈瑞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道:“有個骷髏。”

    賈璉就明白了,罵道:“什么妖人邪道,弄出這害人的東西來。”他心里也怕的很,只是一腔怒氣燒灼著,叫他不管不顧把那鏡子丟進大火盆里。

    忽聽那鏡內(nèi)哭道:“誰叫你們瞧正面了!你們以假為真,何苦來燒我?”

    唬的眾人都罵“妖道!”。

    興兒是賈璉的心腹,雖嘴快些卻有一腔子忠心,他見唯有自家二爺和瑞大爺能瞧見,恐怕這妖鏡害了主子,憋著莽氣,用火鉤子把底下燒紅的碳勾上來,要埋住那鏡子。

    賈瑞早嚇得蠕動到角落里去了。賈璉還好些,打眼一瞧,只見那鏡中的‘鳳姐’好似怕火一樣,炭火外面燒著鏡子,里頭的‘鳳姐’衣衫也著了火,那‘鳳姐’一面哀叫苦求,一面把著火的衣服盡數(shù)脫了。

    直氣的賈璉眼都紅了,喝命興兒把賈瑞揪到里頭去,自己拿著火鉤子火鉗狠命的去翻炭火,這還不足,又把這屋里本有的一個小炭盆里頭的火炭全倒進大火盆里,火炭在鏡子上堆成了一個小山。

    賈璉氣狠了,手上被燒起了燎泡都不覺的疼,直到那鏡子里再沒有聲音傳出來,他才起身,狠道:“去取柴薪來,這火給我燒上個三天三夜!”

    興兒見他氣大發(fā)了,從沒這樣過,忙揪著賈瑞轉(zhuǎn)開他二爺?shù)淖⒁?,“唉喲,瑞大爺,您老臉上還傅著粉吶,這汗一沖,一道道的……”

    第52章 癩頭和尚

    賈瑞是真的冤得慌。他還一頭霧水呢, 賈璉那里就突然變了臉,把他從床上薅下來不說,還跟瘋了似的去燒那鏡子。

    不過那鏡子邪性得很,賈瑞打個哆嗦。一面是個骷髏, 誰知道另一面是什么, 幸好自己沒照見, 要不這會子瘋魔的指不定就不是賈璉變成自個了。

    興兒揪著賈瑞過來叫賈璉時, 才發(fā)覺這瑞大爺嚇得失禁了,身子底下一股子尿sao味,可真是個孬種。

    賈璉直喘粗氣, 同來的心腹小童隆兒忙松開攔攙賈代儒的手, 趕上前去給他順氣。

    賈璉稍微平復下來, 就大拳頭砸向賈瑞的臉, 把個賈瑞打的哭爺爺喊奶奶的求饒, 油兒醬兒醋兒的臉上開花。

    隆兒生怕把這病中的瑞大爺打個好歹, 自家爺不好交代, 才要過去攔著些, 興兒卻拉住他瞅著代儒冷笑:“瑞大爺可沒病呢,才見著他老人家臉上煞白煞白的, 咱們二爺也只當他病的狠了, 誰知人家裝病誆咱們家呢!府里老爺和咱們二爺還巴巴的送過來人參這等貴重藥材, 全不計較他沖撞了咱們家和寶二爺?shù)倪^失。知人知面不知心, 瑞大爺好歹也是個讀書人,為著裝病,偏生涂脂抹粉的做個戲子的扮相, 這豈不是侮辱斯文?”

    代儒先是因賈璉忽然發(fā)作而氣的心口疼,緊接著又被那妖鏡嚇得肝腑亂戰(zhàn)。虧得賈璉不懼怕燒了那妖鏡, 才要說話呢,賈璉又無禮蠻橫的打起孫子來,代儒只氣的老淚縱橫,哆嗦著手指要喝罵賈璉。

    誰知興兒一番連諷帶刺的話把賈瑞的臉皮都扒了下來,代儒先顧不得別的,定睛一看,他倒先呼喝家人:“拿大棍拿繩來!拿他來!”

    賈璉見這做派,連連冷笑,叫興兒拿帕子給他擦手。見代儒叫人將賈瑞摁到凳上,舉起大板打了十來下,代儒尤是嫌輕了,罵道:“我這老臉都被你這忤逆不孝的混賬丟盡了!堵上嘴去,著實打死!”

    一時代儒的老妻被下人搬來救兵,抱住賈瑞嗚嗚的哭早死的兒子媳婦。賈璉看著牙酸,老爺打?qū)氂駮r,太太亦是這樣的作態(tài),原他心里還艷羨寶玉有親娘疼寵維護,可這會兒只覺得大凡這等不肖無恥之徒,很該打死了大家干凈!這些個一味只會嬌慣放縱、拿眼淚威逼人的婦人更是可惡可恨之極!

    見老夫人一來太爺?shù)臍饩桶T了,興兒拉拉賈璉的袖子,偷摸的向賈瑞的床榻上一指。賈璉會意,他既整日癱在床上裝病,必不會老實,那帳子里不知藏了什么污穢東西呢,正好此時翻將出來,給太爺添把火。

    況且賈璉也怕這齷蹉玩意兒還有別個肖想鳳姐的東西,三步并作兩步至床前將被子、枕頭俱掀了。

    那被子一掀開就有一股子說不出的味道出來,叫賈璉的臉色更陰沉了。賈瑞成日看這些東西,有時候勾弄起來,未免有指頭消乏的事情,故而那被窩里的氣味實在難聞。

    又從賈瑞的枕頭底下翻出掩著的香艷話本子,那褥子里頭還藏著避火圖和秘戲圖本兒,賈璉譏笑一聲兒,見無其他東西,便看了興兒一眼。

    興兒嘴里嘖嘖的,將那本封皮子就極露骨的秘戲圖本擱在最上頭,一溜煙呈給代儒去了。

    代儒眼珠子都要瞪出來,氣的說不出話來,偏生他老妻已扶著賈瑞從凳上下來,更如火上澆油一般,奪過板子來,就要打死這不學好的孽畜。

    賈代儒素日管教孫子極嚴厲,在賈瑞這里積威甚重,賈瑞踉蹌兩下就撲通跪在地上,代儒一腳踹在他胸口,賈瑞方用胳膊肘住地面,棍子已下來了。也合該他有這一劫:他爺爺代儒年老體衰,老爺子舉起板子就已力竭,那桐木又沉,那舉起的棍子就順著它自己的重量落下來,好死不死棍頭正砸在賈瑞兩腿當間兒。

    只聞一身慘叫,賈瑞真正臉色煞白,瞬間轉(zhuǎn)為極紅,再就青紫了,連一句整話都沒說出來,就翻白著兩眼暈死過去。

    賈璉后脖頸絲絲冒涼氣兒,牙都疼了,一看賈瑞那個地方都陰出血水來了,不覺得夾緊了兩股。

    興兒咽了幾口唾沫,小心翼翼的悄聲問:“爺,咱們?”

    賈璉捂住腮幫子,立刻叱道:“糊涂東西,還不快去請大夫!光天化日竟有妖人邪道來害人,太爺為了救孫子,無奈下這等狠手!……唉喲,太爺太爺,您呼氣、呼氣,坐下來……我已使了幺兒去請大夫了,瑞兄弟被妖人害成這樣,如何能忍,我這就親自去報官去!定叫衙門捉拿來那惡人給瑞兄弟報仇!”

    賈璉見不是事,連忙遁走了。

    及至出來,賈璉眼珠子一轉(zhuǎn),卻帶著隆兒直奔都察院處喊了冤,察院坐堂,見是榮國府的長孫親自來報案,忙又知會了五城兵馬司并步軍統(tǒng)領(lǐng)衙門,全城里緝拿作亂的妖道。

    回去榮府時,興兒已早一步回來了,見著賈璉忙上前稟明:“……老太爺身子硬朗,雖一時氣急驚怒,大夫看過還不打緊。只是瑞大爺卻不太好……”

    賈璉心道,打到那處,都打出血水來了,能好了么。

    興兒附在耳邊,悄聲道:“子孫根都爛了,大夫說這樣的傷勢不僅治不好,還恐爛到別處去,就神仙也難救他的命了。大夫叫太爺給瑞大爺尋個熟手的刀子匠,快快了結(jié)了是正經(jīng)?!?/br>
    聽得賈璉直撮牙花子,想到前事也覺的出氣,忽笑道:“既這么著,你管你奶奶要二十兩包上給太爺家送去,再稟明一聲就說我已報了官了,請他們看緊門戶,免得叫妖道尋著空子。隆兒親自去方磚胡同去請小刀劉上門給你瑞大爺‘看病’,小刀劉出手的六兩銀子并謝禮統(tǒng)共給他十兩就罷了,這十兩不必管你們奶奶要,爺這里替瑞兄弟出了!”

    賈代儒的老妻恨得要命,嚎啕大哭:“真真是一世的冤家對頭,他們害的瑞兒生了一場大病不說,如今……如今害的我孫兒……這是幾輩子的仇呢!”

    代儒老了十歲不止,可也無法。畢竟是他動的手,況且那妖鏡也是他招進來給孫子的,不覺得老淚縱橫:“冤孽??!”只是賈瑞已然這樣,就更需要銀錢將養(yǎng)著,賈代儒萬不能丟了名聲,若不然族里定然不肯把家學交給他掌管,就更沒個束脩進項了。只得打落牙齒肚里吞,把賈瑞裝病并賈璉打人搓火的事情都掩下,只推到妖道害人上去了。

    賈璉回去如何與鳳姐表功,鳳姐心坎子忽然發(fā)現(xiàn)這男人還靠得住,都不必細說。只是賈璉想起那鏡子心里后怕不已,又兼他燒鏡打人出了一身的汗,從代儒家中跑出去的時候卻沒顧上穿戴披風,第二日就頭疼鼻塞,著涼病倒了。

    王鳳姐往日再剛強,看見賈璉為著自己受了這罪,況且還有個妖道后患沒逮住,不禁又感激又窩心,嫁給璉二這多年方覺著男人心里頭有自己。不僅親自請了尊菩薩供在耳房里,還日日殷勤侍奉賈璉,不假他人之手。

    向來體壯之人往往一病就易危重,賈璉高熱兩日,每每醒來都見鳳姐不離床前半步,眼底青黑,口唇干裂,比自己這個病人還嚇人,心下自思道:往常人都說媳婦還是原配的好,自己還總嗤笑不信,素日里還總哀嘆自個命犯夜叉星,討個老婆處處要壓男人一頭才罷休。如今這光景,這老話果然不錯。

    賈璉這一番明悟,過后雖仍舊管不住自己,可總算再不想著討回來,也顧著鳳姐的體面。

    往常在床榻上,有些個眼紅挑撥的小媳婦總要嗑鳳姐的牙,說些醋罐子醋甕的酸話招賈璉。賈璉從前聽到這話,就跟得了命一般,總要附和咒罵幾句才罷休;可自打這場病好了之后,他卻不肯了,時常摔臉子走人,也不回身再去找這說閑話。那些被他上手的丫頭媳婦俏寡婦,哪個不是又圖他相貌風流俊秀、又圖他銀錢大方,為著兩句挑撥酸話,就被撂開手去,焉能不悔恨的腸子都青了呢。

    沒幾時,街巷里都知道賈璉外頭再胡鬧,也是敬重嫡妻的。男人擺出這副樣子,家里女人必然會被高看一等。這一來,鳳姐的名聲倒是好了不少。

    況且鳳姐自己親耳所聞那些神叨怪事,她和平兒還把賈璉的病歸咎到那妖鏡的身上。此一番,鳳姐最不屑陰司報應之說的人,心里頭也敬畏了起來。她有了敬畏,不必平兒多勸,行事就大度正派了起來。

    ——

    且說朱繡這邊,賈母親自吩咐了她照管寶玉的餐飯,朱嬤嬤和她母女兩個再如何不愿意和鳳凰蛋牽扯,朱繡也不得不暫時接過寶二爺?shù)娜蛠怼?/br>
    正好是賈璉鬧上賈代儒家的這日,朱繡自打清早一起身,就眼皮子直跳,心里頭不知為何慌突突的。她把晚上擱在枕邊曬月光的翠華囊待在頸上,才覺得好些。

    至晌午,晴雯親自過來,笑道:“繡jiejie,早晨你這邊送去的鮮rou小餛飩,二爺?shù)钩粤艘煌搿_€有那幾碟子煎蘿卜糕、椒鹽桃酥,許是jiejie做的格外精巧些,他也拈了兩塊進嘴里。好jiejie,你只想想,可還有什么別的花樣兒?這小祖宗眼瞧著臉都凹進去了,只我們看著就焦心的很?!?/br>
    朱繡抿嘴一笑,這晴雯果然心直些,若是襲人來了,必不肯說自己心焦,反要拉出老太太、太太來壓人的。

    “我這幾日使了多少功夫,也沒看出來寶二爺愛吃什么不愛什么。老太太說他往日愛些精致甜口的飯食,或是下酒的重口的糟鵝掌一類的菜式,不喜歡大葷的,可大廚房里和我這邊送去的,也沒見寶二爺吃下多少去。”

    晴雯擰眉道:“就是這話,我瞧著,二爺?shù)目谖断褡兞藗€人似的,倒喜歡葷的、咸鮮的多些了。好jiejie,你只想想,把這種咱們家沒有的,或是外頭賣的那樣的新鮮小吃做些來,我估量著他倒愛吃呢?!?/br>
    朱繡想了一回,道:“罷了,我做幾籠葷餡兒麥燒、蝦餃出來,大廚房那邊兒照著你說的叫準備些咸口葷鮮,還有你們房里的例菜,一并都送過去,看寶二爺吃不吃?!彼圆怀缘牡共淮蚓o,反正自己這邊不僅姆媽,就連黛玉也愛這些外面的特色小食兒。

    葷餡兒麥燒是用雞rou、火腿、香菇配上時令鮮菜作餡兒,那薄皮不必包上,用手一提,四周就如同花朵綻放,咸香撲鼻。蝦餃則是用通州新運來的鮮蝦,調(diào)入打成茸的豬rou,再點綴幾粒綠瑩瑩的冬筍粒兒,包裹進幾乎透明的澄面皮子,端的是晶瑩剔透,鮮美異常。

    晴雯一邊看著,霧氣蒸騰的鮮香引得她不自覺的就一個勁兒舔嘴唇兒,偏她自己不自知,還從懷里掏出一個核桃大小的金懷表來看,生怕晚了賈寶玉用飯的時辰。

    “喲,這是太太上月才給寶二爺?shù)膽驯砹T?”青錦不知為何找來,看到晴雯在這邊灶房里,稍微一頓忙笑道。

    “二爺病了,一時帶不著,我過來時就拿著看時辰。”晴雯忙說。

    青錦就笑著拉朱繡出來:“我找繡兒商量件事情。蒸籠都擺上了也無別個注意的,煩你先看著這灶,我們?nèi)トゾ突貋??!?/br>
    晴雯才要攔人,青錦已拉出朱繡去。這處是挨著大廚房后面的一間單獨灶房,只有兩個灶眼,因進出不與大廚房一個門,都嫌不方便,一直空置著,此回因朱繡要單管賈寶玉飯食,才收拾出來。這里頭沒有灶頭廚娘,只有三四個打下手的婆子媳婦,晴雯怕她們偷吃,弄臟了寶玉的飯食,她跺跺腳,只得留下看著。

    那廂青錦拉朱繡到拐角僻靜地方,不等她問,急忙道:“繡兒你知道我那個毛??!自打分派進內(nèi)院,我再沒犯過,可今早上,又有些兒心慌不安的!那時候我想一想自己,有點兒心慌,可想想你,心里頭不安比我自己還重!繡兒,你說這是怎么了?”

    她咽一口唾沫,又奇道:“可也是很奇怪了,這感覺一陣陣的,等我起來,不知怎的又不慌了。若不然我就告假早來尋你了!說不慌也不盡然,總歸和平時不一樣,就好像有什么事情發(fā)作一樣。方才我見晴雯,突然一陣心驚rou跳,我想一想,又不是她,莫不是…莫不是關(guān)乎著寶二爺那邊的?”

    朱繡思忖一下,問:“心慌的可厲害不?”

    青錦搖頭道:“比前頭幾次都好,只是有點兒,要不是我知道自己這個毛病,還以為是昨晚上沒睡好或是夜里餓得呢?!?/br>
    朱繡忍不住笑了,道:“既如此,你趕緊回去!你且在太太的院子里,這一天都別出去。我這里你也甭掛心,我一會兒做完就直接回林姑娘的院子,這一日也不出來!至于晚上的那頭的飯食,我只在羅翠塢的小茶房里收拾些就罷了,還有大廚房準備的那些呢,怎么不能糊弄過去呢?”

    青錦這才放心,按說定的回榮禧堂去。

    青錦這里去了,朱繡卻沒能按說好的照做。

    蒸屜是新竹子制的,還帶有一股子竹子的清香,朱繡回來,麥燒和蝦餃都好了,她想一想青錦的感覺,怕應在這吃食上。若那賈寶玉吃了不好,可不就得賴這東西不干凈不新鮮了,到時說也說不清,她想著,各取了一屜,叫過晴雯來:“咱們先替你們二爺嘗嘗咸淡?!?/br>
    又從中拿下三屜來,命幫廚媳婦:“給老太太送去,這一簍子河蝦難得的新鮮,很該孝敬老太太?!毙⒕蠢咸匀坏檬浅呻p成對的,這多出來的一屜是給鴛鴦琥珀這等大丫頭的,這也是應有之意。

    朱繡也吃了幾個,自覺沒什么問題。晴雯推辭不過,用木筷夾起來,一入嘴便眼前一亮,笑道:“南邊巷子口有家這個,我沒進來的時候也吃過一回,可沒這個好吃多了。咱們家里的飯菜雖精細,可也吃絮了,不如這個新鮮,二爺定然喜歡?!?/br>
    說罷,就提起四層雕花大食盒就走,“冷了就不好吃了?!?/br>
    朱繡以目送她,這倒是個實心實意為賈寶玉的女孩兒……

    把下剩的蒸屜分派各處,朱繡自己也飽了,當下就要往林黛玉的羅翠塢去。

    誰知琥珀瘋了一樣闖進來,拉著朱繡就跑,哭道:“寶二爺吃了你做的東西,不知怎的忽然翻起白眼兒來。老太太、太太都驚動了,正鬧得沒個開交,我瞅著鴛鴦她們叫人去請寶玉的奶嬤嬤、干娘、大夫……我偷跑來告訴你,你快去給自己辯白辯白!……”

    琥珀跑的飛快,這邊灶房開的門有一條小道直通榮慶堂,不像大廚房還要繞路,須臾間就到了上院東跨院。

    賈母和王夫人手足無措,賈寶玉仰面倒在炕上,他一手摳著自己的喉嚨,眼睛都翻白了??蛔来蚍?,瑪瑙碗水晶碟子摔了一地。

    一見朱繡進來,王夫人眼里就冒了火,若不是顧著賈寶玉,趕上來就要賞朱繡嘴巴子了:“你到底做了什么給他吃!……”

    朱繡打眼一看,就知道這是被噎著了。偏生這屋里賈母和王夫人都是不曾親自養(yǎng)過孩子的,賈寶玉素日又厭煩老嬤嬤,就是媳婦子也不能進這屋子,于是賈母、王夫人并一屋子花枝招展的小姑娘們,愣是沒有一個上手救人的。興許有看出些東西來的,只是發(fā)怯,也不愿意惹禍上身。

    朱繡不等王夫人罵出什么難聽的話,跟靈猴一樣兒躥到近前,扶賈寶玉起來,雙臂環(huán)圍,一手握拳向內(nèi)抵住賈寶玉肚臍上方,雙手一齊使勁兒向里向上擠壓。

    沒等眾人反應過來,賈寶玉就“嗝”的一聲兒吐出半個蝦餃,連連咳嗽幾下,已是緩將過來。

    王夫人撫著胸口,驚得眼瞪得老大。

    朱繡這才過來行禮:“我小時候見人噎著過,聽走方的郎中說,這噎著東西若不趕緊救治,耽擱的時候稍久就麻煩了……這才冒撞了?!?/br>
    賈母扶著鴛鴦的手,連聲道:“謝祖宗保佑!好孩子,快起來!多虧了你……”

    王夫人把賈寶玉摟進懷里,一面用帕子給他擦汗,一面也叫彩云賞朱繡,一面又罵襲人麝月等:“喪天良的小蹄子們!爺兒們吃飯,你們不侍候著拿箸布菜,反叫你們爺噎著了!噎著你們也不知道,若不是這里有個明白人,好好的爺兒就被你們耽擱了!”大戶人家的子弟,慣都細嚼慢咽的,王夫人是真沒想著已不是小孩子的寶玉還能噎著。

    馬上急命:“請李嬤嬤仍舊進來,這些丫頭不當事兒,還得有個積年的老嬤嬤看著寶玉,我才放心。”

    正說著,忽然聞得隱隱的木魚佛號聲,念得什么“人口不理,家宅傾倒,或逢兇險,或中邪祟者,我們善能醫(yī)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