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作者有話要說: 這幾天,突然,十分,特別想寫一篇修仙師徒文,新文開頭很難,所以前幾天的更新都有點少,后面幾天會更多一點,么么噠~ 第44章 養(yǎng)心殿里熏著薄荷香, 一縷縷細煙從鎏金大爐里逸散而出,升至半空后驟然失了蹤跡,留下的卻是恰到好處的舒緩。 陳鸞坐在十二扇屏風后頭, 珠簾輕放,只要她不出聲兒, 司馬南斷然猜不到帝王寢宮中還藏著這樣一個人。 畢竟后宮不可干政的規(guī)矩擺著, 新帝又是那么個理性冷靜的人。 不過隔著十余步的距離,她將外頭兩人的對話聽得一字不落。前世今生, 她對朝堂上那些盤根錯雜的黨羽關(guān)系都不甚清楚, 只依稀記得,前世天子后宮中,倒是有這么一位司馬家的姑娘,位分不是很高,只堪堪落了個嬪位,且并不得寵。 不是左相府上那位天之驕女司馬月,而是一位喚做司馬清的女子, 是妾室所生。 陳鸞眼瞼微垂, 不遠處男人慍怒低沉的聲音穩(wěn)穩(wěn)入耳, 不知怎的,在這樣的境況下, 她的心情也不是那般全然凝重。 幾年的追逐與無止境的等待,換來的也不全然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悵然,這幾日男人的刻意維護,就連生在皇家的紀嬋也覺著有些不可思議。 不知過了多久, 外頭的聲音終于散去,珠簾掀起又放下的聲音在這偌大的宮殿里蕩出些許回音。 影影綽綽的輕紗薄幔之下,屏風上的刺繡紅梅點點,小姑娘端坐在那張墊著軟毛毯的羅漢床上,模樣乖巧安靜,嘴角漾蕩著清淺笑意。 紀煥腳步微頓,黑眸微瞇,胸中的那腔怒火當真就如被年末的寒風吹過一樣,轉(zhuǎn)而變幻為另一種酸脹的滋味,他深色莫測,道:“還笑得出來?” 她沒聽到司馬南那個老匹夫的話?一個個都在攛掇著他廣納秀女,充盈后宮,她竟還在這笑得如無事人一樣。 真是個沒心沒肺的。 陳鸞起身,眉目精致,笑意清淺,她輕輕頷首,嬌嬌俏俏站在他跟前,杏眸里蘊著亮閃閃的星光,道:“皇上會護著臣妾的?!?/br> 小姑娘聲音輕飄飄的沒什么力道,語氣卻是篤定。 也因著這句話,紀煥冷硬的棱角一下子柔和下來,他將小姑娘帶到懷里,下顎在她烏黑的發(fā)旋上摩/挲,從喉嚨里低嗯一聲,旋即輕笑,語氣愉悅:“就這么相信我?” 陳鸞眼睫微垂,烏黑的瞳孔里流光一閃而過,難得義正言辭地回:“左相說得沒錯,我與皇上自幼結(jié)識,青梅竹馬,情分自然不一般,那些人現(xiàn)在才開始仰慕,已然遲了?!?/br> “皇上護短,外人與我之間,定然是偏向我的?!?/br> 她太了解紀煥了,別看現(xiàn)在性子有所回暖,但幾年前冷得簡直如同冰塊一樣,孤傲清高,脾氣又臭,還不會說話。 除了她,京都其他貴女壓根都不想靠近同他說句話的。 紀煥聽她口口聲聲涇渭分明,將他劃到自己人這一陣營,自然也記起了那段辛酸艱苦的日子。 所有人都選擇冷眼旁觀,看著他一步一泥濘掙扎著往上爬,沒有誰想著施以援手,稍稍拉他一把,左相府是這樣,鎮(zhèn)國公府也是這樣。 雖然是皇子,卻過得連名書童都不如。 只有那只白嫩的奶團子,日日跟在他身后,聲音甜糯,一聲殿下能叫到人心坎里去,一見著他眼里就泛起琉璃星光。 從不諳世事的奶/團子到美貌之名動京城的窈窕少女,她的喜歡從來不加掩飾。 這份純粹的喜歡,見證了他每一個無能為力的弱小時刻,也見證了他一步步崛起反擊,直到如今,龍袍加身,立于權(quán)力之巔。 十幾年相伴,到了這個時候,難不成還要委屈她? 紀煥捏了捏小姑娘柔若無骨的纖細手指,對她那番說辭不置可否。 偏向她,偏心于她,本就是理所應(yīng)當?shù)氖隆?/br> 陽光徹底破開云層,萬丈金光灑落,皇宮中的綠瓦紅墻,古舊銅門都被鍍上一層單薄的暖光。 陳鸞站在養(yǎng)心殿的那扇半開窗子前,瞧著幾朵丈菊被曬得蔫頭蔫腦的模樣,不由蹙眉。 分明來時還沒這樣大的太陽,午間最是炎熱的時候,她若是這時回明蘭宮,非得被曬脫一層皮不可。 新舊主交替更迭之際最是繁忙,紀煥這些時日經(jīng)常處理政務(wù)到深夜,這會已坐在那張嵌珠的紫檀木椅上批閱奏折,劍眉緊鎖,面色凝重。 陳鸞站在男人旁邊磨了會墨,實在是有些困,她掩唇打了個哈欠,眼里頓時蓄起淚光。 紀煥抬眸望她,放下手中的御筆,低嘆一聲,道:“就你最不叫我省心?!?/br> 到底還是遂了她的愿抱著人去榻上小瞇了會,小姑娘幾乎沾著枕就睡了過去,面頰泛著紅澤,呼吸如蘭。 不同于昨夜醉酒后那般活脫胡來,現(xiàn)在的她,安靜美好得叫人心顫。 == 關(guān)于后位,或者說選秀這事,總得有個說法緣由,總這樣拖著也不是個辦法。 百官心知肚明,于是倒也稍微消停了幾日,風平浪靜的表面下,是粉飾太平的假象,他們都在等著新帝開口。 只是等來等去,萬萬沒想到與在京城選秀的旨意同來的,還有冊后的圣旨。 算來算去,耗費了那么多的心血,左相一派到底沒有拗過新帝,再一次與皇后之位失之交臂。 太監(jiān)總管尖利的聲音回蕩在金鑾殿上,陳申足足吊了大半個月的心徹底放下來了,司馬南的臉色也黑了個徹底。 文臣那邊一片靜默,許多中立派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但也不會在此時觸左相的霉頭。 可南陽王就不一樣了,這場好戲開演至今,他可是從中出力不小。 “本王早便與左相說了,有些東西,命里注定不該有,強求不得。”南陽王朗笑幾聲,走上前去善意地拍了拍司馬南的肩。 可也不知他是用了幾分蠻力,疼得司馬南面色陡然扭曲幾分,只覺得自己的肩骨都被拍碎了一樣。 這南陽王真是年紀越大越有病。 司馬南深深吸了口氣,想起方才那一先一后下達的圣旨,眼底蓄起風暴。 先行立后大典再選秀,就怕想立后是真,選秀只是個安撫眾臣的幌子。 所謂打一巴掌給顆棗,新帝深諳此道。 他眸子微垂,心里冷笑一聲,斜瞥了南陽王一眼后道:“王爺還是管好自己府上的事吧?!?/br> 皇后能立,也能廢。 司馬月從沒有叫相府的人失望過,這次也當亦然。 早朝一散,圣旨一宣,有些官位低的三三兩兩結(jié)伴朝外走,里頭兩尊神仙打架,可別禍及他們這些凡人。 左相府,正院里屋里。 司馬南負手而立,一邊踱步一邊撫著半白的長須,褪去了朝堂上的咄咄逼人,一身淡青長袍,倒是頗有些道骨仙風的意味。 司馬月與左相夫人抿著清茶,不聲不響,一派悠然自在,早就見慣了司馬南這般模樣。 “皇上已下圣旨,三月后在京城各府挑選適齡秀女進宮,月兒,你姑姑千叮嚀萬囑咐的事,可都記在心里了?” 提到那位在貴妃之位上待了二十年的姑姑,司馬月眸子微閃,輕輕放下手中的琉璃串,聲音清亮:“爹爹放心,月兒都記下了?!?/br> 司馬南看著自己這個出色異常的嫡女,心下稍感安慰,蒼老的面容柔和下來,道:“以我兒美貌心智,自然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br> 司馬云已是貴妃,司馬南口中那個勝于藍是何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司馬月默了默,沒有接下這話,卷而長的睫毛微顫,轉(zhuǎn)而問起一事來,“爹爹,先皇崩逝,晉國與北倉那邊遣來的使臣,應(yīng)當都已經(jīng)在路上了吧?” 司馬南點頭,沉吟片刻后道:“再過四五日,兩國的使臣就該到京城了,此次北倉派來的是個名不見傳的小侯爺,但傳言北倉皇對其極為看重,在小輩中也算是個異軍突起的后來之秀?!?/br> “至于晉國,皇太子親自前來,隨身帶著無數(shù)珠寶和稀罕物件,準備求娶三公主為正妃?!?/br> 這婚事也是許皇后與昌帝生前應(yīng)下的。 無論是使臣前來還是公主出嫁,哪一件都是大事,司馬南最近真是忙得焦頭爛額,這會子提起這個,又想起招待之事上還有些沒確認下來,急匆匆的又去了書房。 司馬月眸子清冷,嘴角止不住微微上翹,左相夫人看了,不由得點點她光潔的額心,到底有些無奈,道:“就會使小伎倆糊弄你爹,他若是中途發(fā)覺了,不定得被你氣成什么模樣。” “我現(xiàn)在倒是想瞧瞧了,那小侯爺?shù)降组L個什么神仙模樣,能叫我眼高于頂?shù)呐畠簝A心至此?!弊笙喾蛉诉呎f邊端起清茶抿了一口,而后掀了掀眼皮,神色不變,“你怎就那樣篤定那小侯爺能入得了你爹爹的眼?” 司馬南好歹為相多年,眼光毒辣,不是驚艷才絕之輩都入不得他的眼。 相府門客學士眾多,這么些年,能叫他刮目相看的也就只一位,如今還在龍椅上坐著,已成大器。 司馬月眸光流轉(zhuǎn),此時竟現(xiàn)出些小女兒的嬌憨之意來,她紅唇微抿,道:“他原就不是無能之輩,再加上又是我自個真心喜歡之人,爹爹得知后雖然會生氣動怒,可未必就不會松口應(yīng)允?!?/br> “若是此時與爹爹攤牌明說,月兒今日只怕連這扇門都出不了了,可換個法子,反其道而行,說不定就會有意外之喜……” “娘是知道的,爹爹素來愛重有才有能之輩?!?/br> 司馬月點到為止,臉上笑意狡黠。 沒有因為兒女情長而昏了頭,她一步步算得分毫不差,甚至包括司馬南的反應(yīng)與態(tài)度,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這就是司馬家最璀璨的那顆明珠。 左相夫人美眸微動,接著她的話往下說:“所以你就先順勢應(yīng)下你爹爹與姑姑,等那小侯爺前來京都,令你爹爹心生欣賞之時再和盤托出,若你爹爹不允,最后說不定還會演上一出苦rou戲叫你爹爹心軟?!?/br> 不僅如此,司馬月不入宮,還賣了新帝與皇后一個人情。 左相夫人頓了頓,似笑非笑地望著司馬月,聲音溫柔似水:“司馬月,你這樣欺負你爹爹,我真會生氣的?!?/br> 第45章 封后大典行得隆重, 比起當日太子大婚流程繁瑣許多,前世今生,陳鸞第一次戴上了鳳冠。 等一天的流程走下來, 陳鸞只覺得渾身酸軟,便是抬抬手的氣力也沒有了。 小姑娘一身皇后喜服, 喜慶的正紅色在燭火下散著熠熠的光澤, 飲下合巹酒之后,滿屋的宮女嬤嬤都面帶笑意退了下去, 陳鸞這才松了一口氣, 極小聲地感慨了句:“竟像是成了兩次婚一樣?!?/br> 酒的滋味甘甜清醇,紀煥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男人今天心情好,嘴角勾著絲縷分明的笑意,聽了這話,不由得捏了捏小姑娘的指骨,問:“除了我, 誰還能娶你兩回?” 陳鸞垂眸, 目光落在兩人交纏的手上, 他似乎格外喜歡這個動作,每回對她的小指愛不釋手。 從前倒沒發(fā)現(xiàn), 只這段時間,男人倒是越發(fā)有些孩子氣了。 思及此,陳鸞臉上的笑容不自覺更盛了兩分,紅燭搖曳下, 小姑娘一張瑩白的芙蓉面上潤著些胭脂的嫩紅,杏目蘊著朦朧的水霧,脈脈含情,勾魂攝魄。 饒是見慣了美人的紀煥,一時之間呼吸也有片刻滯塞,目光一寸寸幽深下來,如同平白打翻了一方墨硯,又似在黑暗中燃起了一團烈火。 陳鸞毫無所覺,她咬著下唇,有些羞澀,但又十分認真地與他四目相對,嬌音軟語:“嗯,就是有,我也不嫁。” 不是你,都不想嫁。 輕飄飄的一句話,很快消散在了宮殿外嗚咽的夜風中,卻使得紀煥臉上笑意漸隱。 小姑娘端坐在軟椅上,含羞帶怯地望著他,男人心里兀自嘆息一聲,為她這樣直白而傻氣的話而動容。 他站起身來,將一天站下來早有些犯困但仍強撐著精神的小女人帶到懷中,軟綿綿的身子因著那身鑲珠嵌玉的喜服而帶上了冰涼的溫度,可她乖巧地蹭上來時,帶著點點溫熱,臉蛋分明軟得如云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