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jié)
眾人看著已變成漆黑的房間,內心有一種石沉大海般的悲痛,也說不清是為誰,似乎是為自己,又像是為別的。 “但是我不明白,”說話的是朱浩文,“為什么第三次的選擇發(fā)生了重疊,按理說,畫應該選擇不同于之前的顏色才對?!?/br> 第一次選擇的是紅色的賀宇,第二次選擇的是藍色的辛蓓蓓,那么第三次就不應該再選擇同樣為藍色的郭麗霞。 牧懌然:“畫也是相機而動的,而且,很明顯能看得出它的最終目的是另一個人?!?/br> 柯尋瞬間明白了牧懌然的意思,畫只是借助郭麗霞為跳板,它的目標其實是米薇——黃顏色的米薇。 如果按這樣推測,那么紅藍黃的順序就出來了,這樣最起碼湊齊了三原色,畫就能提前得到它想要的黑色。 牧懌然繼續(xù)說下去:“如果加上紫色和綠色的話,其效果可能會更強,但畫也有心急的時候?!?/br> 幾個聰明的人已經明白了牧懌然的話,秦賜說:“如果影子得到了黑色,應該會擁有更強的能力,如今我們尚且對它束手無策,難以想象以后……” “所以,不能讓她得到黃色?!闭f話的正是米薇,因為夜幕的加深,她的身上是黑白相間的扇形花紋,如果此時是白天,就能看到這些顏色明亮的鵝黃色扇形紋理。 米薇的身上已經污染了綠色汁液,這就意味著幕后boss今晚的企圖落空了。 起碼這一夜,符合條件的人只有米薇和郭麗霞,而此時眾人雖然在探討問題,但眼睛都不約而同盯著特屬于郭麗霞的那一團圓點圖案。 “不早了,我想回去睡了?!笨聦ご蛄藗€呵欠,“大家也都回去睡吧?!?/br> “今晚大家最好都不要出門起夜,我們已經在每個房間放了相應的容器,生死攸關的時候,先別在意男女大防了?!鼻刭n說。 郭麗霞似乎有些疲憊了,伸了個懶腰就回房躺下了。 今晚的藍色房間少了一個人,柯尋索性就躺在了另一張床上。 辛蓓蓓那布滿了菱形花紋的身影,仿佛還歷歷在目。 柯尋盡量不讓自己去想辛蓓蓓,想的多了,自然會回想起那些令人極不愉快的經歷。 “組長,你們剛才雖然在打啞謎,但我基本上聽懂了?!睂γ娲采系墓愊纪蝗徽f話了。 柯尋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 “你們是在懷疑我吧,懷疑我受到了什么蠱惑?!?/br> 柯尋不做聲,算作默認。 郭麗霞嘆了口氣:“今天關于米薇那個小姑娘的事兒,我特別后悔,就你們剛才一分析,我也覺得自己今天干的那些事兒挺不對頭的?!?/br> “所以我們才會釘了窗子,一會兒他們還要從外面把咱們的門釘一塊木板?!笨聦ふf。 “何必那么費事兒呢,你們直接把我綁住不就得了,就像是綁米薇那樣。”郭麗霞那一團圓點圖案在黑色中十分醒目。 “郭姐……” “我說的是真的!” “目前我們也只是猜疑,并沒有十足的肯定?!?/br> “所以我才沒求著你把我的顏色也污染了,我也怕我是被冤枉的?!?/br> ……最終,在郭麗霞的強烈要求下,柯尋真的將其綁了起來,盡量綁得松一些,令人不那么受罪。 這一夜似乎格外漫長,那個巨大的黑影很久都沒有到來。 這一夜似乎格外安靜,因為沒有了郭姐的鼾聲,使得整個夜變得更為荒涼。 郭麗霞也睡不著,干脆在黑暗中和柯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來:“其實我也沒什么遺言,我們家沒老人了,就我自己。我兒子跟著他爸在國外,回來的可能性很小。我這輩子活得沒勁,嘴又快又愛得罪人,手里也沒攢下什么錢,現(xiàn)在住的房子倒是能留給兒子,等我死了,法律估計就直接這么給分了……現(xiàn)在的房子值錢,我兒子為這個肯定能回國一趟……他能給我還有他姥姥姥爺上個墳,我就沒白生他養(yǎng)他……” 柯尋越聽越難受,但卻不知該用怎樣的語言去安慰一個將死之人。 大面積的黑暗就是在郭麗霞的說話聲中到來的,令人有一種疾馳的火車突然鉆進山洞的感覺。 窗戶已經釘死了,原本的那個灰色的窗格剪影如今都消失不見,黑暗卻無孔不入,柯尋甚至再次聞到了那個黑影特有的味道。 郭麗霞的說話聲在世界變黑之后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疼痛得倒抽氣的聲音。 柯尋在黑暗中大著膽子問:“郭姐?郭姐?!” 柯尋再次體會到了那種無力感,仿佛步入了漫無邊際的黑色太空,上下左右都沒有底。 郭麗霞的抽氣聲停止了。 世界安靜得仿佛已經死去。 柯尋不覺想起一句話:死亡就像是水消失在了水里。 當黑暗終于離開的時候,柯尋甚至認為自己身上的這些醒目的波浪花紋是一種幻覺。 這次的黑暗時間太久了,讓人險些畏懼光明。 房間里僅剩兩張灰色的床,以及柯尋身上的花紋,剩下的就是黑色。 屬于郭麗霞的圓點圖案消失不見了。 柯尋有些難過,但還是摸索著來到了郭麗霞的床邊,如果能摸到郭姐那失去了顏色的身體,說不定還能通過急救使其重新恢復呼吸。 柯尋從來沒有放棄過一絲希望,很多轉機都是由一絲希望帶動起來的。 對面的那一張床被柯尋摸了個遍,床底也被柯尋找了個遍,什么都沒有。 柯尋又蹲身將地板的每一寸都尋找了一遍,沒有,還是沒有。 郭姐在哪里呢?如果像葉寧晨一那樣,應該有尸體存在,如果像辛蓓蓓那樣被拖走,她的身體又是怎樣穿過那細如刀尖的木板縫隙的呢? 第96章 影19┃郭麗霞。 整個夜晚就像一輛在黑暗中無聲行駛的車,沒有人知道終點在哪里,也不知道在路上會遇到什么。 柯尋望著房間內漸漸清晰的顏色,如果這種變化能夠有一個名稱,那姑且稱之為“破曉”。 柯尋專門檢查了那個釘滿了木板的窗口,所留的縫隙是極窄的,連一根筷子都穿不過去。 郭麗霞究竟在哪里?活不見人,死不見尸,實在蹊蹺。 最終,柯尋在窗口下方的墻根處看到了一個紙團,就像現(xiàn)實生活中被隨手揉作一團的廢紙球。 柯尋實在不記得有人在這個房間用過紙,于是便有些疑惑地將那團紙撿起來,重量大概也就和一張普通的a4紙差不多。 柯尋將這張紙展開,發(fā)覺紙張的形狀有些奇怪,似乎并不是傳統(tǒng)的方形,手感上也有著說不出的潤滑。 隨著紙張慢慢展開,柯尋的心也一點一點下沉,當整張紙被鋪平擺在桌上之后,柯尋的心也跌入了深谷寒冰之中。 “柯兒!你沒事兒吧?出來?。 遍T外傳來了衛(wèi)東的聲音。 柯尋心情復雜地將那張紙卷起來,握在手中,打開了屋門。 眾人的臉色都不好,沒有了早期的驚恐,更多的是一種聽天由命的無奈。 “米薇出事兒了?”柯尋已經猜到了結果。 苗子沛的聲音很低沉:“米薇沒受什么罪,和葉寧晨一走時的情形差不多。” 石震東朝敞開的藍色屋門里望了望:“郭、小郭怎么樣?” 柯尋神色凝重地走到大廳桌旁,將手里的那張紙鋪開在了桌上。 衛(wèi)東率先走過去看:“這是個什么?是個小人兒?這是……” “這就是郭姐。”柯尋不再看那張恐怖得有些滑稽的小型人皮。 猛一聽到這話,衛(wèi)東嚇了一個哆嗦,大著膽子仔細看了看桌上的“小人兒”,確切說是一張被抽空了內心的人皮,大概也就30公分高,軟軟塌塌地鋪在桌子上,看那五官形態(tài),的確是郭麗霞。 雖然大家之前見過或聽說過張?zhí)飕|和辛蓓蓓在玻璃缸中的慘象,但都沒有這一次的“郭麗霞”帶給人的震撼更大。 這一具令人無法言說的“尸體”如今就躺在大家面前的桌子上,不必進入那個圓形建筑物,也沒有什么特殊的大玻璃缸,只有一具冰涼的薄尸,仿佛一張令人隨時可能忽視的紙片,清清楚楚擺在大家的眼前。 “你剛發(fā)現(xiàn)的時候,這東西就是這樣展開的嗎?”問話的是牧懌然。 “不,就像一個揉成一團的廢紙球……”柯尋說。 朱浩文也仔細看了看桌面上的“郭麗霞”:“原來如此,黑影大概是用之前的方法將自己的獵物強拖到了窗口,但人的身體是無法經過窗縫的,黑影又不愿浪費掉這么現(xiàn)成的顏色資源,所以就只能現(xiàn)場取色?!?/br> “現(xiàn)場取色?怎么???”問話的是苗子沛。 朱浩文搖搖頭:“這件事大概只有黑影本人能說得清?!?/br> 即使大家無法獲取具體cao作方法,但也能夠想象的到昨晚的情形,郭麗霞的rou體應該是被強力地榨取了顏色,方法大概和在玻璃缸中榨取顏色差不多,只是手段更為野蠻殘忍,從而導致整個人被徹底抽空,甚至人皮都跟著發(fā)皺,最終縮成了像廢紙球似的一團。 就像我們在喝某種袋裝飲料,當強力吸取的時候,外面的包裝袋就會皺一起。 柯尋不禁想起了昨晚郭麗霞疼痛得倒抽氣的聲音。 “如果這種方法也有效,為什么之前的黑影費盡心思將人拖走?”石震東又大著膽子仔細看了看郭麗霞的尸體,發(fā)覺這尸體雖然扁平如紙,但還是有著淡淡的顏色,五官和頭發(fā)仍能看清,衣服上的圓點圖案還能依稀看出些淡藍色。 秦賜很快也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這種方法并不能徹底將對方的顏色吸取,將人折磨成這樣,大概就是黑影的極限了?!?/br> 柯尋似乎想到了什么,心里一著急,人就直接往樓下沖:“趕緊去那個水池看看,郭姐的錢幣是不是還在那里!” 眾人瞬間想到了什么,心里一緊,就聽牧懌然安排道:“兵分兩路,一隊人去樓下水池,另一隊人去圓形建筑物,然后在一樓大廳集合?!?/br> 幾人迅速分了組,苗子沛正想隨衛(wèi)東牧懌然向樓下沖,卻聽牧懌然說:“你去六樓,那里大概需要你來辨認顏色。” 苗子沛似懂非懂,但還是點點頭隨秦賜等人上樓了。 柯尋來到水池邊,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當親眼看到池底那些圓形圖案的錢幣時,還是有些無法接受事實。 牧懌然和衛(wèi)東都沒有說話,難以想象郭麗霞現(xiàn)在居然還活著。 “給郭姐一個痛快的吧?!笨聦さ穆曇舻偷脦缀趿钊寺牪坏?。 如今的“郭麗霞”正被牧懌然拿在手中,牧懌然一臉沉默,走到水池邊,將這張小小的人皮完全浸入水中,直到幾分鐘后,池子里的那些圓點錢幣才漸漸消失了紋理。 人皮完全浮在了水面上,像垃圾一樣漂著。 柯尋直接在水池邊用手挖了個半壁深的坑,將“郭麗霞”埋進去,嘴里用別人聽不清的聲音念叨著:“委屈郭姐了,等你兒子從國外回來了,讓他好好兒給你磕頭上香?!?/br> 衛(wèi)東在一旁站著,心里也很難受,至今還記得前兩天剛入畫的時候,郭麗霞是作為一個分外無辜的人被卷進來的,她只不過是想找一個能打開水的地方。 但是,進入畫里的這些人,這些前前后后來來往往的人,哪一個不是無辜的呢? 牧懌然的目光卻停留在迷宮那里,似是想到了什么,便走到迷宮邊,站在東北角的位置上,向遠處望去。 “懌然,發(fā)現(xiàn)什么了?”柯尋回頭問道。 牧懌然瞇著眼睛,似乎想把遠處的什么東西看清楚,聽見柯尋問,才回答:“沒什么特殊的,我剛才只是聽到迷宮里似乎有動靜,便走過來聽一聽?!?/br> 柯尋皺起了眉頭:“你昨天說的米諾陶諾斯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