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你以前,是怎么對周牧禹,就那樣對我;你是怎么去愛的他,就用同樣方式來愛我,可以么?” …… 關承宣大為一震,手中的杯子“哐啷”一聲。他臉色靑蒼,有些眩暈站起身來。 顧錚也輕輕站起,走至他跟前,道:“對不起,我欠了你太多太多,關承宣……” 她的鼻翼很酸楚,一遍一遍地回憶著這么些年來,不管是在書院讀書,還是她嫁給了周牧禹,以及和周牧禹和離到現在之后,眼前男人為之所付出的一切……他是個紈绔浪蕩子,為了她,卻改得徹頭徹尾、脫胎換骨像換個人。宣城是他拉著她、帶她出逃,水深火熱中,脫離生死。生苗苗的時候,也是他守護在外面,給她到處找產婆,幫她這樣那樣,還有書院那些青春年少歲月…… 顧錚輕地閉上眼睫?!澳愀侠咸湍赣H不接納我,不歡迎我,你有什么難言苦衷……其實,我并沒放心上,我想過了,我欠你那么多,這條命也是你給的,好幾次生死邊緣徘徊,是你把我從鬼門關一次次拉回來……就算你要我做個妾、做個丫頭奴婢什么的,又哪敢叫半分委屈呢?” “你就是想要我這身體,哪怕現在就給你,也是可以的……” “要回報你,我什么都可以,可是,你的要求……” “我已經沒有任何去‘愛’人的能力了……” “娶一個毫無心肝脾肺,麻木不仁的女人,這樣來說對你公平嗎?” 關承宣久久、久久沒有吭聲說話,他的眼眸開始發(fā)冷,聲音也是寒涼涼的。 輕輕地,雙手把顧錚臉捧著朝向他一掰:“告訴我,真有那么困難嗎?是我長得不夠英俊,還是對你顧錚來說沒有一絲魅力,不及周牧禹萬分之一……他到底把你傷得有多徹底?……呵,沒有愛的能力了?讓你愛上我,都如此困難?……做妾做奴婢做丫頭?……真他娘好笑啊!我關承宣會是那樣的男人嗎?!” “好吧,是我犯賤,一直在犯賤……” 他徹底怒了,深吁一口氣,最終,聲音卻還是鎮(zhèn)定下來。 冷著眼,盯她:“告訴我,讓你愛上我,究竟有多難,是不是比登天還難?——” “而我,究竟要怎么做?” “到底要怎么做……” 顧錚淺抿著嘴,低垂著睫毛,沒說話。 一絲絲清風斜掃過兩人鬢角,吹得衣角簌簌飄卷。 關承宣的手將她慢慢、慢慢松開,轉身,終是撩起衫角,走了。 紫藤花架的一旁,小女孩兒苗苗正和萱草一起笑嘻嘻撲蝴蝶。關承宣來看她,本就高興得活蹦亂跳,見這男人要走,趕緊飛撲撲跑過來道:“關叔叔,關叔叔,下個月我就滿四歲了,苗苗過生日的那天,你會來嗎?” 小女孩兒一臉天真期盼望著他。關承宣一把將女娃兒給抱起來,強顏歡笑:“告訴關叔叔,你喜歡關叔叔嗎?” “……喜歡!當然喜歡!”小女孩兒的笑,既純真又熱情。 關承宣抱著苗苗,將小女娃抱得緊緊,閉著眼,聲音干啞地,又問:“可是,你娘親不喜歡,關叔叔又該怎么辦?……” 小女孩兒當然聽不懂。只一個勁兒還問:“我過生日的時候,關叔叔你到底會來嗎?” 關承宣把苗苗的額發(fā)輕吻了吻,然后將她給放下,放到地上,輕拍拍她頭,徹底離開了院子。 苗苗仰著臉,一股子納悶:“關叔叔,你還沒回答我,你會來嗎?” …… 那天后的關承宣,幾乎就再也沒出現過了。 作者有話要說:終于鋪墊完了,接下來進入正題哈——男主火葬場系列。 前面到這里文風可能稍稍有點壓抑,后面就會輕松多了。可能作者實在寫不出一開始就甜膩膩的男女相處,也有可能是作者本人平時生活太過平淡,所以想通過男女主找找刺激吧~~~~ 愛情是什么?愛情的方式多種多樣,有平淡如水、細水長流,也有酸甜苦辣,波折不斷。當然,我覺得構成愛情的本身元素,不就是內心的g點波動不斷嗎? 倒是女主現在的狀態(tài),才真可怕…… 第18章 生日快樂(大修) 苗苗的生日是在下個月初六。 這個快滿四歲女娃兒對一個毫無血緣男人如父般依戀,也是情理中事。 三四年前,江南戰(zhàn)亂,宣城呆不住了,她懷著六甲身孕和丈夫剛離后一路就逃亡到汴京。她是在汴京初來時生的苗苗,晚上發(fā)作破了羊水。當時,身邊沒有人,只有一個病弱的老父和什么都不懂的萱草。他們住一家客棧里,這一路,關承宣護她相隨,其間各種體貼照顧,無微不至。他正去找四合院的房東交涉、商議租房的事?;貋砗?,天正下著瓢潑大雨,關承宣見她要生了,三魂嚇得丟了兩,趕緊又連夜冒著豆大的雨到處找穩(wěn)婆,時下產婆不好找,他又冒著雨挨家挨戶的敲門……終于,回來時,一身早淋得濕透。 苗苗生下來后,他把襁褓中包裹得嚴嚴實實、眼都沒睜開的小粉團抱在懷里,又是親,又是激動熱淚盈眶的,當時那接生的產婆還當他就是孩子親爹,恭喜道:“真是好漂亮的女娃兒,這位相公,你看,這鼻子眉毛眼睛長得多像你呀……” 那時的關承宣似乎也有一種錯覺,真的很像他,那襁褓中的小嬰兒就是他的,眼睛、鼻子、眉毛統(tǒng)統(tǒng)像他…… 顧錚恨自己為什么如此薄情寡義,現在她明白了,她的感情就是一桶水,一桶倒光了,就真沒了。 關承宣曾無意透露過,他對她的迷戀鐘情之一,就是她身上的那股子熱火朝天執(zhí)著勁兒觸動了他心弦??墒撬K究是錯了,其中最最薄情寡義的人,當屬于她,她的感情不是一口井,提一桶上去,還會再冒新的出來……她只有一桶,這桶水倒光了,就真的沒有了…… 那天的關承宣,據說也是喝得個酩酊大醉。汴京城的夜晚人聲喧囂、燈火璀璨,寶馬香車,人多樹多,坊多巷多。酒樓自然也是多的。中有一個五十多歲的女老板,吊梢眉,眼角的魚紋能夾死一只蒼蠅,她笑得朱口細牙,見冤大頭又來了。 “哎喲,我的好世子爺吶!你雜成這模樣了?……來來來,有什么煩心事來給老婦人說說?” …… 說來也真是好笑得緊,這個酒樓,就著一張婦人麻溜的嘴,曾哄過堂堂晉王殿下,也哄過侯府世子爺。 女人的那嘴,宛若三寸不爛,口若懸河,她大肆顯擺對男女相戀之道的看透通曉,上次,給了關承宣一個錦囊,說什么男女相戀之道,在于“近之則怨,遠之則遜……” 關承宣喝得爛醉如泥,咕嚕咕嚕,把袖中一塊塊沉甸、白花花銀子往老婦人跟前一擲。 老婦人當即懂了。“嗨,這女人吶,還真別說,天生的賤骨頭,你越是對她好,她越不拿正眼兒瞧你……” 老婦人一邊咬銀子、一邊搖頭給他說好大一車。“哎,你看看你吧,長得是儀表堂堂,要家世有家世……可人家呢,就是不搭理你,你知道是為什么?” 關承宣又摸出袖中一塊白花花銀子往婦人手上擲去。 “哎!我的世子爺,你這是……” 老婦站起身,更是眉歡眼笑。她忽然正襟危坐,撣裙坐于凳上。“哎,說來,這女人,她到底喜歡的是什么樣男人?女人喜歡的,還不就是那種驀然回首、卻在燈火闌珊處、站在橋頭,回頭沖她一望,時而近,時而遠,若即若離的,看不透,猜不破的……上次我不給你說了嗎?叫你遠著點她!冷她!……你越冷她呢,她才覺得你像個謎樣,有去猜的欲望……” 她邊比劃邊道:“所以,你得有技巧地晃著她點兒,給她樹個敵,找個女人刺激刺激,就那么不遠不近、不咸不淡的給她吊著,讓她的心懸吊吊的,忽上忽下、忽緊忽松……總之,你不能再這樣去每天巴著人家了……” 關承宣醉得東倒西歪的,打著酒嗝:“我何曾不想,可就是做不到……” “這追,不如不追;這晃,不如不晃……”老婦人又慢慢分析道:“你啊,若是連這些招式都還不管用,那你干脆放吧……” “放手!” “天涯何處無芳草……” “哎,我說世子爺喲,世上的好女子多的是,您這又何必糟蹋作賤自己呢?……” 空氣一下變得沉郁起來了。 關承宣的酒也該醒了。追,不如不追,晃不如放…… 放手。 ※※※ 那天關承宣據說還差點鬧了樁人命官司。 她表妹江碧落站在滴水檐廊柱下,一直在等他回來。就如關承宣所說,這確實是一個風吹就倒的病秧子美人燈,父母亡故了,從小寄人籬下,在侯府敏感自卑、戰(zhàn)戰(zhàn)戰(zhàn)兢兢過日子。她唯一的依仗,就是青梅竹馬表兄關承宣。以及,和表哥的那一紙婚約。天已經很晚了,按理,表兄也早該回來了,可是,她一直盼一直等,還是不見半個人影兒。 丫鬟在旁添衣打趣說:“姑娘,這兒風口上,小心吹涼,您呀,還未過咱們侯府,卻已經是小少奶奶的款兒了……看以后,咱們世子爺有你這樣的賢內助,還不被收拾得服服帖帖……” 江碧落蒼白的小臉閃過一絲紅暈,“別胡說!小心我撕你的嘴!” 主仆二人說笑著,關承宣喝得醉醺踉蹌回來,江碧落趕緊靦腆害羞迎上去,嬌嬌軟軟福個身:“表哥,你去哪兒了?天都這么晚了,我真擔心你!……” 這個女孩兒,向來心思敏感多愁善感得緊,說話得好生卡著嗓子掂量掂量才能出口,否則,一不留心,說錯話,得罪她,她又會想跑邊上偷偷拭淚。 關承宣是個大男人,不可能欺負這樣一個小姑娘,平時也知道輕重分寸,而今天,這位表妹很不幸撞槍口上了?!澳銊e煩我了行不行?我去哪兒你管得著么?表妹,我不會娶你的,因為我有喜歡的女人了……” 江碧落睜大著眼睛,臉開始漲紅發(fā)搐guntang,眼淚珠子成串,滴滴答答往下滾。 “姑娘,姑娘……” 丫鬟也嚇得臉色蒼白,趕忙將江碧落攙扶住。 半夜時候,整個侯府只聽一片雞飛狗跳墻,關承宣睡得正熟,他大姐和二姐不知何時氣呼呼直闖入他書房,猛地一掀他被子,“關承宣!你起來!你還是不是個男人?!……” …… 他表妹江碧落失蹤不見了。 ※※※ 夏天老槐樹已長得枝繁葉茂,蟬子大早兒就停在上面吱吱叫鬧。 初六這天,顧錚也起個大早。時間展眼月余,苗苗這天滿四周歲了。 顧錚給女兒早早起來梳發(fā),扎小辮子,再換一件漂漂亮亮的桃紅色新襦裙。苗苗的臉是越長越粉嫩,她幾乎遺傳了父母親所有五官上優(yōu)點。明亮烏黑大而清澈的眼睛是顧錚的,那漂亮的嘴唇和挺俏的鼻梁是父親周牧禹的。苗苗坐在一張高高的凳上,兩條小短腿半中晃來晃去,手中抱著個布娃娃,是萱草縫的…… 苗苗把布娃娃拿手里撥弄,一會兒去摸摸娃娃眼睛,一會兒去戳戳娃娃的嘴巴。忽然,她扭頭問:“娘親,娘親,關叔叔也會來么?他是不是會來?去年時候,我過生日他因為有事沒有陪我,今年,他答應過我要帶我去看木偶戲的……” 顧錚梳發(fā)動作一頓,微笑道:“娘親、還有姥爺、萱草陪你過生日不好嗎?為什么非要關叔叔?……關叔叔也有關叔叔的事,不能成天陪著小孩子玩的?” 苗苗噘起小嘴兒,低下頭,不高興了。 顧錚笑著道:“看,你這孩子,怎么就不聽話了,大人有大人的事,關叔叔想必也是走不開,你再這么下去,娘可生氣了……” 小女孩兒嘴巴一抽一抽,淚眼汪汪,滿是委屈不高興。 顧錚輕嘆了口氣,正要說什么,忽然,嘶的一聲馬鳴,聲音悠長響徹院外,接著,篤篤篤叩門聲響起。 苗苗喜歡得忙從凳子跳下來,“是關叔叔,關叔叔來了——”趕忙飛跑出去開院門,顧錚怎么叫都叫不住…… 一個男人,手拿著個方形系粉色蝴蝶形緞帶的小錦盒,眼眸沉俊,修身玉立,晨間的微風吹動他的袍角,他的整個臉,像山間被霧遮擋的云月般朦朧—— 是周牧禹。 “生日快樂,小苗苗!”他說。 邊把盒子遞給苗苗,邊慢慢、慢慢蹲下.身,帶著慈父的討好祈求,聲音柔和,如清水濯濯。 小女孩兒瞪大了眼,一會兒看看手里忽然多出的東西,又看看男人。 顧錚追出去,頓時也怔了。 作者有話要說:收藏不動了,麻煩小天使們幫忙收藏一下吧,作者要爬榜單,沒有收藏是爬不起來了,謝謝各位了! 第19章 今夕何夕 記憶印象中的眼眸神情,這還是周牧禹第一次給顧錚這樣的、對著個小女孩兒討好溫柔耐心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