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個案子，能夠起訴的角度有很多，如何選擇最好的角度起訴，就是我們能夠為當(dāng)事人做的?！?/br>
    穆辭宿舉了個例子，是一則偷竊相關(guān)的刑事案件。

    “還記得三年前燕京拿起盜竊案嗎？凌晨兩點被害人從家里離開，六點回家發(fā)現(xiàn)窗戶防盜網(wǎng)被剪斷，被盜現(xiàn)金人民幣一萬七，房內(nèi)物品有翻動跡象。”

    “現(xiàn)場勘查，客廳電視柜旁邊的酒盒表面有一枚指紋，是被告右手小指指紋。檢查機關(guān)提起公訴，質(zhì)控被告犯盜竊罪。但是被告一直喊冤。”

    “是咱們中心接的案子吧！”昭華之前整理了穆辭宿的全部資料，所以有印象。

    “對?！睂τ谒募?xì)心穆辭宿很滿意，“那如果是你，你打算從什么角度來為被告做無罪辯護？”

    “疑罪從無?！备嫡讶A脫口而出。

    “具體呢！”穆辭宿叫他翻開自己白天給他的資料，“從第四頁開始有當(dāng)時監(jiān)察機關(guān)提供的證據(jù)，你再仔細(xì)看一遍，然后告訴我你的打算?！?/br>
    “好。”傅昭華仔細(xì)翻看了一遍，又在腦子里過了一遍自己的想法，然后才回答穆辭宿道，“我想從兩個方面做無罪辯護?！?/br>
    “首先是從犯罪過程來分析?！?/br>
    “具體說說?！?/br>
    “疑點有四個，第一，公訴方提出的證據(jù)里缺少對作案工具的描述，也沒有作案工具具體是什么物件的有效推測?！?/br>
    “第二，贓款去向證據(jù)不足，六點報案，當(dāng)天抓捕，而所謂丟失的名酒名煙和黃金并不是能立刻銷贓的東西。被告的家里也并沒有搜查到相關(guān)內(nèi)容?！?/br>
    “第三，沒有錄像這些能夠證明被告去過原告家里?！?/br>
    “第四，被告犯罪動機不足。被告雖然生活不如原告優(yōu)渥，但也并不存在無法生存的狀況。沒有鋌而走險的必要。與此同時，被告和原告沒有什么私人恩怨，甚至并不熟悉，并沒有臨時起意進行行竊的理由。”

    穆辭宿也不評價對錯，只是繼續(xù)問他，“那從證據(jù)角度呢？”

    作者有話要說：

    傅昭華：所以我說的是對還是不對？【突然緊張】

    穆辭宿：【摸頭】【忍笑】

    第59章 最甜的酒

    “從證據(jù)角度分析就有更多的漏洞了?！?/br>
    “本案主要證據(jù)都屬于間接證據(jù), 并不能相互印證。例如有鄰居看見被告路過后的垃圾桶里有茅臺就瓶，這些內(nèi)容不能百分之百認(rèn)定茅臺酒瓶就是被告扔的?！?/br>
    “而且本案的指紋鑒定屬于孤證，并不存在完全證明犯罪的理由。原告承認(rèn)被告在案發(fā)前幾天曾經(jīng)去過他的家里, 有可能是當(dāng)時留下的，而并非是時候偷竊。即便這幾天原告表示家里有清潔工來打掃過, 但是指紋有所遺漏也在所難免?！?/br>
    一口氣說完, 傅昭華頓了頓，詢問穆辭宿, “哥, 我說的對嗎？”

    分明陳訴想法的時候說的有模有樣, 清冷的聲音也十分冷靜篤定格外有說服力，可到了這句哥，就又變得柔軟了起來。

    穆辭宿也是無奈, “六十分吧！”

    “是哪里不對？”

    聽聲音傅昭華那頭是拿起筆打算做筆記了，穆辭宿干脆給了他點時間準(zhǔn)備，等他全都弄好了, 才嚴(yán)肅的對他說道，“你忘了一個最重要的基本條件。也是這個案子, 之所以最終無法確定有罪的重要疑點?！?/br>
    “疑點？”

    “對。第一, 你忘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失竊事實是否屬實?！?/br>
    “具體失竊財物完全是原告自己口述, 并沒有直接證據(jù)能夠證明她描述的真實性。也就是說，有酒，有現(xiàn)金，但是具體有多少酒, 多少現(xiàn)金，是沒有人知道的。”

    “至于針對證據(jù), 你也遺忘了一條，本案證據(jù)不符合證據(jù)的充分性，和證明結(jié)論的排他性要求?！?/br>
    “也就是說，本案的所有的證據(jù)，雖然可以推斷有罪，但也同樣能夠推斷無罪?！?/br>
    “我懂了！”昭華立刻明白了穆辭宿的意思，“所以當(dāng)時法官將公訴駁回，判定無罪?！?/br>
    “對。你要記住，不管什么時候，都離不開證據(jù)二字。法庭之上，只有絕對證據(jù)才能給一個人定罪?！?/br>
    “而作為被告律師更是這樣。如果你的當(dāng)事人拼命喊冤，你就更要仔細(xì)論證公訴方給出的證據(jù)。一旦不小心，咱們的不小心，就是對方的一輩子?！?/br>
    “嗯?！备嫡讶A點頭，下意識的贊嘆了一句，“哥哥真的好厲害?！?/br>
    之前還是哥，現(xiàn)在就變成了疊聲的哥哥。這傅昭華也是會撒嬌緊。

    這要是在重生前，換成別的小助理，哪怕是存著帶人的心思，穆辭宿也會嚴(yán)厲的嚇唬對方幾句，“講課呢，嚴(yán)肅點?！?/br>
    可傅昭華這種不著痕跡的撒嬌卻總能讓穆辭宿的心都軟了半截。

    慢慢來吧！到底還是好學(xué)的。

    這么想著，穆辭宿的語氣也緩和了下來，“所以你明白了吧！為什么叫你去哪個網(wǎng)站。”

    “嗯，我知道，都聽哥哥的。”

    “你??！”看了一眼時間，穆辭宿催他，“快去吃飯吧！”

    “那哥哥吃了嗎？”

    “倒是沒有，不過家里阿姨給留了菜。”

    “有湯嗎？我看哥哥好像口重，可最近不行，要清淡些好好養(yǎng)胃才行?！?/br>
    “一共沒見幾次面，你怎么知道的？”

    “就……我就知道?！?/br>
    “算出來的？”想起省城見面那會傅昭華給他測字，穆辭宿就逗了他一句，“你知道那天那瓶水嗎？”

    “嗯？”話題跳得太快，傅昭華沒跟上。

    “你知道上面寫了句什么嗎？”

    “什么？”

    “何以解憂，”穆辭宿故意頓了頓才把后面半句話低聲說出來，“唯有抱你?！?/br>
    “呯！”傅昭華的手機掉了，八成是嚇了一跳。

    “哈哈哈哈！”就知道是誤會，這小孩，真的太有意思了。穆辭宿笑出聲來。

    直到好一會，那邊才傳來傅昭華的聲音，“哥哥……”

    “對不起，對不起，別生氣?！蹦罗o宿嘴上這么說，可笑意卻絲毫不減。

    倒是傅昭華自己板著臉沉默了一會后，也忍不住跟著笑了。

    就這樣，分明在兩個地方，但一邊聊天，卻一邊都把飯吃完了。飯后，穆辭宿便叫傅昭華登錄律師論壇。

    多日不上，論壇上面還是那么熱鬧，只是多了幾個對大神呼喚的帖子。

    校園暴力案子結(jié)束之后，穆辭宿補貼下來，再加上忙卓子蓉的案子，所以好長一段時間都沒上。

    論壇里的人更新?lián)Q代很快，所以他的存在也漸漸被遺忘?，F(xiàn)在喊他的人已經(jīng)少了許多，剛消失那段才是嚇人，滿屏都是哀嚎。

    而不怎么來逛的傅昭華才是真的很迷茫，不知道該從哪種答起。

    穆辭宿，“從你感興趣的開始，答完做一個表單，明天早晨交給我?！?/br>
    “嗯。那哥哥你早些睡，不要太辛苦?！?/br>
    給他加活呢，害怕自己累著。穆辭宿搖頭，“你也早點睡?！?/br>
    “好?！?/br>
    掛斷電話之后，穆辭宿也起身打算去書架上找本書看看。

    剛抽了本《刑法案例》出來，窗外好像有什么聲音傳來。穆辭宿好奇看了一眼，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女孩，挽著他的男朋友舉著手機像是在自拍。可卻一直在說話。

    直播？這會直播網(wǎng)紅都已經(jīng)有不少了，再仔細(xì)一看，原來是在喂貓。

    老城區(qū)總有許多流浪貓。平時喂的大多數(shù)都是樓里的阿姨。鮮少有這么年輕的。

    還挺有愛心。穆辭宿想到京墨上次來也說過這件事，京墨mama還說這姑娘挺好。喂貓也給貓絕育，還在網(wǎng)上幫著給找人家，不會太破壞生態(tài)。

    所以說，日子都是越過越好的。王八蛋肯定有，也不會少，但是好人卻也是源源不斷的。

    收回目光，穆辭宿拿著書回到了書桌旁。

    第二天，穆辭宿照常去上班。他特意提前了點到，想看看還有沒有人故意說閑話?？梢馔獾氖牵降臅r候，昭華已經(jīng)來了。

    并且他的辦公桌上擺好了早點。

    “在我身上按雷達了？又知道我沒吃早飯？”

    傅昭華也不回答，一雙桃花眼里都是柔軟的笑意。穆辭宿揉了他一把，坐在桌邊吃飯。想了一會，從書包里拿出兩本筆跡扔給他。

    “我剛開始工作時候跟著老師跑案子時候做的。拿著會有用?！?/br>
    “謝謝哥哥。”

    “不用這么客氣，我還吃著你做的早飯呢?？梢缘男≌讶A，手藝能開店了?！?/br>
    “那以后天天做給哥哥吃?！闭f完，他小心翼翼的把穆辭宿給的筆記收好。然后開始整理今天的工作內(nèi)容。

    穆辭宿叼著酥脆的糖餅看著昭華忙活，忍不住贊了一句，看著小，可工作起來還真不含糊。

    吃完了早點，穆辭宿把傅昭華昨天做答疑的案子拿過來看。

    和他想的差不多，錄用率連百分之十都不到。不過這并不是傅昭華專業(yè)不合格。而是他的熟練度不夠。

    穆辭宿心里有了普。

    接下來的一個月，對于傅昭華來說，可以說是地獄試煉了。

    大量的案子堆積下來，穆辭宿經(jīng)常在辦公室里和他做模擬法庭。

    法官這些當(dāng)然都沒有，只是單純的雙方律師辯護。

    穆辭宿真刀真槍的和傅昭華對峙，一開始傅昭華被壓制得連陳述都亂了條理。可不過一個月，就已經(jīng)能和穆辭宿打成平手。

    “不錯了。”這天模擬法庭結(jié)束，穆辭宿拍了拍傅昭華的肩膀。

    “還差得遠。”昭華板著臉打開筆記開始做自我總結(jié)。瀲滟的桃花眼沉靜下來，卻是十分的肅穆。儼然有了獨當(dāng)一面的模樣。

    “別太大壓力?！蹦罗o宿揉了他一把，“你才幾歲呢！”

    “二十二了！只比哥哥小三歲。哥哥在我這個年紀(jì)的時候，模擬法庭可以把必輸?shù)陌缸臃?。這次的案子原告勝訴，我拿著全部證據(jù)只能平手。還遠遠不夠。”

    穆辭宿失笑，“可我大一下半學(xué)期就在法律援助中心實習(xí)了，畢業(yè)就轉(zhuǎn)正，可以獨立接案，你算算這是多少年?！?/br>
    “我會努力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