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謝翡忍住吐槽的欲望,又問:“既然洞府有主,你們怎么又叫我主人?” 湘妃微微傾身,語氣急切:“前主人隕落,如今客棧已認(rèn)您為主!” 謝翡木然:“你逗我?” “沒有沒有,奴婢萬萬不敢呀……”湘妃忙不迭搖頭,尾音竟帶出點兒做作的哭腔。一旁的阿福臉色發(fā)白,哆哆嗦嗦地說:“要不主人您靜心感受一下,一定能感知到和客棧的聯(lián)系?!?/br> 見兩人不像在開玩笑,謝翡默了默,“那不然試試?” 他按照兩人的方法凝神靜氣,盡量不想任何事,漸漸進入一種玄之又玄的狀態(tài)——就像那些修真小說里所寫,似乎冥冥中多了一層因果加身。 他覺察到客棧的氣息無處不在,甚至認(rèn)為客棧是活的。仿佛這一方小天地中的花草樹木、魚蟲飛鳥,包括湘妃和阿福都由他主宰。只要他愿意,就可以輕易抹殺任意靈魂。 難怪,他們會害怕他。 雜念一生,謝翡立即脫離了玄妙的感應(yīng),睜眼就看見湘妃和阿福兩張畏懼又期待的臉。 “是因為我早上見到了那條龍嗎?”謝翡不可避免地對兩人多了一絲信任,在得到肯定的答復(fù)后,他卻更加迷惑,“為什么會選擇我?” 湘妃和阿福面面相覷,也答不上來。 謝翡沒有再追問,想了想說:“所以……你們都不是人?“ 兩人同時一抖,湘妃心虛地說:“奴婢和阿福都是妖,因為犯了錯被前主人收服,已在府中侍奉了幾千年。”說完又情急地補充:“現(xiàn)在由您主掌洞府,從今往后奴婢就是您的座下小妖,隨時供您驅(qū)策……” 湘妃卑微得就像理學(xué)盛行時“在家從父、出嫁從夫”的小腳女人,抹去了張揚輕浮的影子,阿福也褪去一身懶散,縮著脖子表忠心:“小、小的也是?!?/br> “你們先起來吧,9102年了,我們不搞封建迷……”謝翡默默吞回“信”字,打著哈哈:“總之就別跪了,也別自稱奴婢小的,這也太奇怪了,我不習(xí)慣?!?/br> 兩人不敢不聽,互相攙扶著站起來,還沒站穩(wěn)又聽謝翡問:“那昨天的蝙蝠是……” 阿福腿一軟,“噗通”一聲再次跪倒,誠惶誠恐地交代:“小、小的是蝠妖,按照現(xiàn)在的分類,學(xué)名應(yīng)該叫馬來大狐蝠?!?/br> “……” 謝翡被跪得腦仁疼,不想再深究東南亞的蝙蝠跑來華夏做什么,他現(xiàn)在也用不著再扮演溫馴乖巧的員工了,索性委婉趕人:“你們還有事嗎?” 湘妃搖了搖頭,討好地說,“這間房在后院,是奴、我、我們特意為您準(zhǔn)備的,您安心住著。如果您覺得餓,廚房里有熬好的湯……” “我不餓?!敝x翡沒什么食欲,整個人都很疲憊,他本來打算休息,又想起一件事:“對了,郁離是誰?” “郁離……是前主人的貴客?!?/br> “那也是妖咯?” 湘妃雙手貼著小腹,恭謹(jǐn)中又疑似帶了點兒嘲諷:“他是妖中警察?!?/br> 什么意思? 見謝翡面有困惑,還在擔(dān)驚受怕的阿福腦子一熱,搶著“將功贖罪”:“主人千萬要小心他!” “哦?” “真的!”阿福心一橫,情急地說:“你們?nèi)祟愑行0?、街霸,他……他就是個妖霸!” 謝翡:“……” 湘妃和阿福退出房間后,都有種劫后余生的疲憊,他們來不及安慰彼此,就看到了倚靠著走廊扶欄的郁離。 “都說清楚了?” 剛打了小報告的阿福眼神閃爍,湘妃則背脊一挺,“當(dāng)然?!?/br> 她紅唇微掀,又變得風(fēng)情萬種,“沒想到老大這么早就回來了,不是要進組封閉拍攝三個月嗎?” 郁離冷笑,眼底壓著揮之不去的戾氣,“我不回來怎么知道你們又找死了?” 湘妃一哽:“我就是想談一場戀愛?!?/br> “榨干人陽精,讓人永遠(yuǎn)不舉的戀愛?” “我哪有,我不敢,別、別胡說啊!”湘妃強辯了幾句,肩膀塌下來,“老大,求你千萬別告訴主人……” 郁離沒什么情緒地看她一眼,轉(zhuǎn)身下樓。 湘妃忙追了兩步,壓著嗓子問:“老大,他會是主人的轉(zhuǎn)世嗎?” 在場的人都知道,這個“他”指謝翡,“主人”自然指洞府原來的主人。 “怎么可能?主人法身消散,不入輪回,哪兒來的轉(zhuǎn)世?”阿福翻了個白眼,深沉地說:“或許是主人遺落在外的后代血脈呢?” “你白癡嗎?主人一處幾千年,哪兒來的后代?”湘妃當(dāng)即懟了回去,轉(zhuǎn)問郁離:“老大,你說呢?” 然而只換來郁離冷冷的一瞥。 湘妃還以為自己得不到答案,哪知郁離走了幾步又停下,卻沒回頭:“我聞過,他身上沒有妖氣?!?/br> 良久,他聽見身后同時響起的嘆息,蘊含無盡失落,一如他的心情。 而此時,被他們議論的謝翡正躺在床上,回想著今天匪夷所思的經(jīng)歷——他居然就成了這間客棧的主人?還有了兩個妖怪侍從? 感覺從app上莫名其妙多了一本書,到他穿越來這個世界,再到入住這家客棧,似乎都被某種力量牽引著。 就像國手指尖捏著的棋子,終究會落在既定的位置上。 不過往好處想,至少他現(xiàn)在可以安心待在客棧,不用為找工作奔波。 謝翡自嘲地笑笑,閉上眼睛,漸漸被疲憊拖入夢境。 再醒來已經(jīng)是第二天早晨,謝翡滿血復(fù)活,還有心情在房間里閑逛,并驚喜地發(fā)現(xiàn)了間獨立浴室。 他舒舒服服地沖了個澡,出門后見隔壁還有間房,不知道住人沒。 謝翡四下打量,發(fā)覺自己身在二樓,他隔著扶欄往下望,就瞧見穿著熒光綠t恤的郁離正坐在餐桌旁玩手機。 咦,大帥比品味這么清奇? 樓下的郁離似乎感應(yīng)到他的視線,抬頭說:“下來吃飯?!?/br> 語氣雖然不怎么樣,但謝翡還挺受用的,畢竟從昨天早上起他就沒吃過東西了。 他雙手撐著扶欄,探出半個身子,心情很好地道謝:“謝啦,我馬上下來?!?/br> 等走近了,謝翡見餐桌上擺著幾個kfc的袋子,好奇地問:“村子里也有kfc嗎?” 郁離雙眉一擰:“當(dāng)然是我開車去鎮(zhèn)上買的。” 謝翡意外地看他一眼,又感激地笑了笑。 早餐味道也就那樣,但謝翡還是挺知足的,只是吃飯過程中總覺得郁離在看他,可每每抬頭,對方卻很認(rèn)真地刷著手機。 反復(fù)幾次后,謝翡忍不住想問了,“郁——” “你老看我做什么?”郁離率先發(fā)問。 謝翡一噎,“我沒看你啊。” “呵。” 莫名的,謝翡從中感覺到一絲不可理喻的得意。 “你自己吃吧?!庇綦x站起身,微揚著下巴說:“我還有工作?!?/br> 他拿了桌上的車鑰匙,干脆利落地走人。 被留下的謝翡獨享早餐時光,吃完后收拾好桌子,就準(zhǔn)備去視察自己的領(lǐng)地。他對自己的新身份適應(yīng)良好,好歹也算重cao舊業(yè)吧。 一路走到客棧大堂,謝翡迎面對上正打著哈欠撓屁股的阿福,對方半張的嘴定格了一秒,緊接著立正站好90°鞠躬,“主人,早上好!” 謝翡又感覺腦仁隱隱作痛,試探地打著商量:“要不,我們換個別的稱呼?” 阿福順從而謙卑地問:“您想換什么?” 謝翡很想說之前的“小謝”就可以,但對上阿福殷切的眼神,他還是改了口:“老板?” “好的,老板!” 謝翡牽起一個笑,“阿福哥不是說過要帶我逛客棧嗎?不如就現(xiàn)在?” 阿福簡直要被一聲“哥”給嚇尿,可他感覺到新主人并不喜歡卑躬屈膝那一套,于是強忍驚懼地指指接待臺:“那、那老板等我一下,我扔個垃圾。” 臺上有一個泡面盒子,還有一個血袋。 嗯?血袋? 謝翡仔細(xì)一看,還能瞧見袋中殘余的紅色液體,再一想阿福的原形,頓時就有點不好。他勉強扯了下嘴角,半真半假地試探:“那個袋子里不會是人血吧?” “不是不是,我們化人形幾千年,早就不吃人了?!?/br> “……” 見謝翡臉色不對,阿福反應(yīng)過來自己的話有歧義,忙打補?。骸安?、不是,我就沒吃過人,真的,我是好妖,是人類之友,如果傷害人類,會被老大打死的!” “郁離?”謝翡想到昨晚的“妖霸”一說,不禁好奇:“他的原形是什么?也是蝙蝠嗎?” 阿福突然溢出一絲難以名狀的笑聲,剛要開口,余光瞄見大門邊有一撮白色羽毛,忙給謝翡使眼色,“我不敢說,說了也會被老大打死的。” 謝翡順著阿福的提示看去,就見到一只探頭探腦的雪鸮。 他先還以為看錯了,這里怎么會有雪鸮,隨即聯(lián)想到前天晚上見過的白鳥,恍然大悟:“原來是你啊!” 雪鸮頓了頓,緩緩探出一只爪子,謹(jǐn)慎地盯著謝翡。見謝翡笑瞇瞇地沖它招手,雪鸮立刻撲棱著翅膀飛到對方跟前,仰著頭打量他。 謝翡蹲下來,摸了摸雪鸮的腦袋,問阿福:“它是你們養(yǎng)的嗎?” “是老大養(yǎng)的?!卑⒏崙嵅黄降剜止荆骸八褪莻€jian細(xì),是老大專門派來監(jiān)視我們的?!?/br> “……”謝翡想到雪鸮剛才疑似聽壁角的行為,忍不住輕笑,“這么厲害的嗎?” 雪鸮立刻高挺胸脯“咕”了聲。 謝翡一愣,“你還能聽懂我說話?” 見雪鸮點頭,他更覺得不可思議:“那你叫什么?小白?” 下一刻,他居然從一只鷹的臉上看出了嫌棄,只見雪鸮飛到接待臺上,用爪子在阿福的ipad上敲出兩個字——銀粟。 “你叫銀粟?”謝翡有些不確定。 雪鸮挺胸收腹,矜持頷首。 “很好聽啊。”謝翡驚喜地問:“你還會打字?” 雪鸮餅?zāi)槼欤豢梢皇馈?/br> “那可太好了!”謝翡握拳捶了下掌心,“我正打算待會兒開個晨會,討論下客棧整改問題,你來做個會議紀(jì)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