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楚安離這年十九歲,大多數(shù)人這個年紀(jì)跟祁墨一樣,都在上大學(xué)。祁墨都如實說了自己的情況,她也沒必要遮遮掩掩,“我跟你一樣,爸爸mama都不在身邊,我從小住在舅舅家?!?/br> 話已至此,為什么不繼續(xù)上學(xué)而是出來打工,已經(jīng)不用再多問了。 平鋪直敘的語氣讓祁墨微微一愣,望進(jìn)她那雙清澈安靜的黑色瞳眸,片刻后才點點頭,低聲道:“那,你跟我差不多?!?/br> 除了他還在上學(xué),他們兩個可不就是差不多?楚安離太感同身受了,從那天開始,她不知不覺的就比之前要關(guān)注他了。 她不知道怎么解釋自己的那種感受那種反應(yīng),反正……就好像在這條艱難而孤獨的道路上,終于有了一個可以相互汲取溫暖的小伙伴。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自從聽了那通電話以后,楚安離總覺得他每天沒錢吃飯。雖然自己過得也拮據(jù),但有時候休息在家里做了飯,都會給他留一份,他在家的話,就會邀請他一起吃。 祁墨一開始臉上總是有種欲言又止的神情,后來卻只望著她笑一笑,然后跟她一起吃。 幾次后,楚安離有點擔(dān)心自己自作多情,或許她的好心對人家來說,就是一份廉價無比的施舍,只是不好直接拒絕她罷了。 有一次她做了飯,左思右想一陣也沒叫他,端到房間里去了。 誰知她還沒開始吃,就見房門口那里從橫里探出一張俊臉,祁墨一手扒在門框上,抿著下唇,正眼巴巴地望著她,可憐的好像被主人遺忘的大型犬,瞧著十分的低落。 從那以后,兩人在一起吃飯就成了常事。不過,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就變成祁墨出錢比較多了,都是他買回了食材之后楚安離來做飯。楚安離覺得這樣對他不公平,想分?jǐn)偅麉s不要。他說他最近換工作了,工資比之前高,“我出錢,你出力,這樣搭配挺好的?!?/br> 楚安離是理解為他想報之前的恩,也沒再多說,心想等過段時間再換成她來買,反正不能總是讓他花錢,他的學(xué)費(fèi)都還沒攢夠呢。 他們住的屋子條件很差,沒有陽臺,洗了的衣服都晾在窗戶外支著的鐵架子上。有一天,下大雨了,楚安離以為回家后晾在外面的衣服肯定全都濕了,可等她跑回家,發(fā)現(xiàn)衣服都好好的擺在客廳的那個單人沙發(fā)上,看來他今天回來的比較早。 楚安離朝祁墨半敞的房門看了一眼。他穿著極其清爽的白t長褲靠坐在床上看書,一只長腿微曲著,額前的碎發(fā)還有些濕,應(yīng)該是剛洗過澡了,有些散漫的姿態(tài),渾身籠罩在明黃的燈光下,眼睫微垂著,眉眼輪廓俊俏驚人。 他在學(xué)校,估計也是極惹人注目的,不過就楚安離這段時間跟他相處看來,他應(yīng)該還沒有交女朋友。因為從來都不見他給女孩子打電話。 楚安離在他門上輕輕敲了敲,跟他道謝。 祁墨轉(zhuǎn)過頭來看她,突然就皺眉放下書,下床來,手里拿了一個干毛巾,走出來,兜頭罩在她濕漉漉的頭發(fā)上,給她擦了擦。 “怎么都濕了,你沒打傘回來?”他這動作太自然太順暢了,不過擦了兩下之后,才好像突然意識到什么,微微后退了一步,雙手插兜。 楚安離頭頂著毛巾,微微仰起臉,大眼睛呆呆看住他,鼻尖是他身上沐浴之后的清香,腦子空白了一瞬,才道:“我、我打了傘,可是風(fēng)雨太大,沒有用。” 祁墨道:“好了,趕快去洗個熱水澡,當(dāng)心感冒。” 楚安離去洗澡換衣服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水太熱,還是洗的時間太長,洗完之后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心跳快的有點不正常。 等她好不容易緩和一點了,出來客廳拿東西,又跟剛好出來的祁墨碰了個面,心臟又開始鼓噪不停。 楚安離回房后冷靜的想了想,終于察覺出自己的不對勁了。 其實,自從夏珍珠走了以后,每天到回家的時候她心里就有點發(fā)悶,可是近段時間,她越來越開始期待著回家了。就好像家里有了什么吸引她的魔力,每每上樓的步伐都輕快些。 楚安離晚上開始失眠,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這種浮在心頭陌生卻又明晰的感覺,令她有點不安。 有一次,沒上晚班在家里做飯時,她又出神了,祁墨聞到糊味沖進(jìn)來關(guān)掉了火,她這才驚覺發(fā)生了什么事。 祁墨就站在她身側(cè),隔得很近,她能聽到他的呼吸聲,甚至能感受到他的體溫。 祁墨問她:“你最近怎么了,情緒很低落,是不是工作上有什么不順心的事情?可以告訴我,我?guī)湍愠龀鲋饕?。?/br> 他的聲音可以說得上溫柔了,楚安離卻有點莫名的傷心和難過,指尖也有些微發(fā)麻,她朝旁邊讓了讓,跟他拉開了點距離。 “我沒事,就是最近沒睡好。”楚安離搖搖頭,把糊掉的菜給倒掉,然后背身對著他洗鍋。 祁墨其實察覺了她最近若有若無的疏離,擰著眉頭,盯著她的背影,眸中泛起沉思。 這天楚安離上班途中遇到了點莫名其妙的狀況。 餐廳里來了幾個四五十歲的阿姨,點菜上菜斟茶倒水點名非要讓她來,還時不時問她什么幾歲了,哪里人,家里中情況。楚安離自然是不會詳說,只是應(yīng)付著回答了幾句。 “細(xì)看長得還可以?!薄捌つw好,眼睛很大,以后基因不會錯?!薄熬褪鞘萘它c,也不知道以后好不好生……”“先試試看吧?!?/br> 她們就這樣一面用目光掃著楚安離,一面嘀嘀咕咕。楚安離沒太聽清,但能感覺她們都在肆意打量自己,心中不太舒服,第五次給她們續(xù)茶水之后,說了句“請慢用”,就忙別的去了。 她們吃了一個多小時都沒走,楚安離有時候從她們桌旁經(jīng)過,渾身上下又會被那幾雙眼睛掃蕩一圈。其她的同事們都覺出不對,湊過來問她幾句,她搖搖頭,她也不知道這是想干什么。 直到飯點過去,餐廳里的人漸漸少了,她們這才喊楚安離來結(jié)賬,同時其中一個微微富態(tài),穿著藍(lán)色衣服阿姨微笑著表明了來意。 原來,她兒子來這里吃飯時,不知怎么看中了楚安離,回家說了之后,她就帶著兒子的姑姑姨媽什么的來親自前來考察。如今一關(guān)一關(guān)考察完了,覺得她還算合格,便想讓她留個號碼,兩人處著看看。 藍(lán)衣服阿姨將她兒子的照片給楚安離看,長得有點癡肥,目光無神,人看著就呆愣呆愣的,而且年紀(jì)應(yīng)該跟楚安離有些差距。 “我們家龍龍三代單傳,全家人都寵著愛著,從小到大,學(xué)習(xí)成績又好人又瀟灑機(jī)靈,什么都好,就是這個感情不開竅,可真是急死我們了。”藍(lán)衣服阿姨握著楚安離的手拍了拍,萬分感慨道:“不過還好,之前來這里吃飯,不知怎么就看上你了。這足以說明不是不開竅,而是緣分沒到,緣分到了那是擋不住的。雖然吧你家里情況確實不大好,但見你也是個踏實肯干的姑娘,我們也都算是滿意,以后,房子車子我們都不會虧待你,只要你跟他……” “多謝您好意,不過真的不用?!背搽x將自己的手給抽出來。 極品的顧客她不是沒遇到過,但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剛才還有些迷茫,怕是自己聽錯了或者理解錯了??墒谴藭r她確定了,這幾個人就是來替照片上的那個男人單方面相親的,且單方面已經(jīng)認(rèn)定了她不會拒絕。 她一開口,旁邊的幾個阿姨立馬交頭接耳,藍(lán)衣服阿姨也愣了一下,好些很意外似的,然后笑道:“怎么就不用了呀,你們先聯(lián)系,接觸接觸,成不成再看后話。這也是給你自己一個機(jī)會?!毖哉Z之間好些覺得她不試試就拒絕太武斷了,且喪失了一個千載難逢翻身的好機(jī)遇。 其她人也開始附和,“是啊,不試試怎么知道?!薄罢娴慕Y(jié)婚了不會虧待你,也不用在這里上班?!薄芭诉@輩子就要看嫁不嫁的好。”“小姑娘還是眼皮子太淺。” “……”楚安離毫無爭辯欲/望,面無表情,“真的不用了,我已經(jīng)有男朋友了?!?/br> 她想轉(zhuǎn)身走,不想理會,但是經(jīng)理一直在注意這邊的情況,她如果得罪了顧客,肯定得被扣錢。 藍(lán)衣服阿姨一聽她已經(jīng)有男朋友了,跟另外幾個對視幾眼,笑容頓時就消失了,態(tài)度也突然微妙的轉(zhuǎn)變。 她好像覺得難以置信,一副看錯了人的表情,“這……你年紀(jì)也還不大吧,十多歲的小姑娘出來不踏踏實實的打工,就已經(jīng)交上男朋友了?怎么想的?” 楚安離暗暗深呼一口氣,“阿姨,不好意思,我想這些都是我的私事。我現(xiàn)在給您結(jié)賬?!?/br> 她擺了擺手,“結(jié)賬先別慌,我現(xiàn)在對你的服務(wù)態(tài)度有質(zhì)疑。” 楚安離:“……” 她又抱起了雙臂,身體靠進(jìn)椅子里,看著楚安離,又問:“你剛才說,你有男朋友是故意騙我的吧?怎么你一開始不說,到我提出了才說?年紀(jì)輕輕就撒謊成性可不太好。” 楚安離忍耐到了極限,她正想摔賬單走人,餐桌邊坐著的幾個阿姨突然都目光一致的看向她身后。 “這位阿姨,她沒撒謊哦?!?/br> 當(dāng)祁墨微沉悅耳的嗓音驟然在耳旁響起時,楚安離還以為自己做夢了,猛轉(zhuǎn)過頭去。 垂在身側(cè)手已經(jīng)被他輕輕握住,祁墨挑了挑眉,微笑著對她們緩聲道:“因為,我就是她男朋友。” 楚安離保持著看他的姿勢,眼睛眨也不眨仿佛長在他臉上了,手上傳來炙熱的溫度,仿佛有種勢不可擋的洶涌力量,一下燙進(jìn)她內(nèi)心最深處。 祁墨穿著簡單,但長著一張非常好看,極貴氣極像有錢人的臉。而且他雖然笑著,卻有種獨特的氣勢,“這樣當(dāng)著我的面撬墻角,是否才叫不太好?” 桌邊的人登時都沒聲兒了。 楚安離悄悄回握了一下他的手。 藍(lán)衣服阿姨臉色幾番變幻,幾個人起身就要走,楚安離忙把視線從他臉上拔回來,道:“麻煩等一下,您還沒結(jié)賬?!?/br> 她們結(jié)賬走了,順便到前臺把楚安離給投訴了,認(rèn)為她服務(wù)態(tài)度極差,給她們帶來了極不好的用餐體驗,應(yīng)該立馬辭掉。 楚安離逃不脫被經(jīng)理訓(xùn)斥了一頓,但好在了解情況之后,也沒扣她的錢。 錢沒少楚安離就安心了,她從辦公室出來回到大廳里,目光急急四下尋找,卻沒看到那個人的身影。 她站在原地,內(nèi)心突然襲來一陣巨大的低落之感,心頭悶得慌,眸光都暗淡下來。 怎么就走了呢? 她又忙了一陣,才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祁墨早其實就給她發(fā)消息了。 ——感覺你這幾天心情不太好,在外工作順路過來看看你怎么樣。同事還在外面等我,我就先走了。晚上回家見。 ——忘記問你,是不是被訓(xùn)得很厲害?都別放在心里,你沒錯,晚上給你帶好吃的回家。 ——^_^ 楚安離將手機(jī)抱在心口處,臉頰微微發(fā)熱起來了,剛才的那點不愉快早就消失一干二凈了。 她從來沒有哪天像今天這般,想下班想到抓心撓肺,坐立不安。而且她覺得自己這天很幸運(yùn),剛好沒有晚班。 滿懷激動回家的時候,祁墨果然還沒回來。她坐不住,先把家里衛(wèi)生里里外外打掃了一遍,又做好了飯,實在無事可干了,就在房間里等他回來。 她盯著手機(jī)上的時間一分一分的過去,深深呼吸,再深深吐氣,這個晚上格外的漫長難熬。 九點了,他還沒回來。 但是楚安離收到了他的信息。 ——突然有新任務(wù),可能要很晚回來了,先睡覺,別等我了。 楚安離知道他現(xiàn)在好像在搞什么網(wǎng)絡(luò)信號維護(hù),哪里有問題就得召他們?nèi)?,看他解釋,是哪里的線纜被修路的車挖壞了,要他們?nèi)屝蕖?/br> 這肯定不是一時三刻的事兒了。 楚安離在床上躺了會兒,又翻了個身,飯也吃不下,睡也睡不著,就望著天花板發(fā)呆,跟魔怔了一樣。 這一發(fā)呆,就到了凌晨兩點多。 她剛迷迷糊糊要睡著,突然被外面?zhèn)鱽淼膭屿o給驚醒。她屏息豎耳聽著,第一反應(yīng)是祁墨回來了,她聽到腳步聲在自己房門口停下。 緊接著,門被緩緩?fù)崎_,借著窗外的月光,楚安離模糊看見有人鬼鬼祟祟貓著腰進(jìn)來了。 她晚上一直等祁墨,所以房門沒有反鎖。 但這絕對不是祁墨。他就算半夜回來,就算跟她晚上有約定,也不可能擅自闖進(jìn)她的房間。 這房子很老舊,設(shè)施都不好,周遭小偷特別猖狂。楚安離已經(jīng)大概明白了是什么情況,心臟開始狂跳,她的手悄悄抓住擱在床頭備用的棒球棍。這是租房子時老板留下的東西,她以前和珍珠一起住的時候,就放在房間里,防身用的。 那小偷不知是不是踩點錯誤,以為屋里都沒人,打著小手電筒肆無忌憚翻找了一陣無果,正要摸索到床那邊,一回頭,這才感覺身后竟然有一道黑影! 俗話說得好,做賊心虛,他被嚇一大跳,竟往后退了一步,緊接著感到腦袋被砸得一陣劇痛! 他被主人發(fā)現(xiàn),又被砸了一棍,本該落荒而逃了,卻很快察覺,對方長得不高,應(yīng)該是的女的,他剛才吃了一悶棍,心念一轉(zhuǎn)生了歹意,反手去奪楚安離手上的東西。 楚安離蠻勁兒大,竟然不占下風(fēng),但男女體力懸殊還是在的,再這樣下去,她難免會危險。 手里的東西終于被奪走了,她被逼到墻角,身體撞到了什么東西,驚喘著大叫了一聲。房間里燈光突然大亮,一道修長的身影風(fēng)一樣的沖進(jìn)來,殺氣騰騰的一拳就將那個小偷砸得東倒西歪,才剛到手的棒球棍也掉在了地上。 楚安離踉蹌了一下,靠著墻軟軟坐在地上,背上全是冷汗。 祁墨表情發(fā)狠的將那個小偷打得鼻青臉腫,綁了他丟在樓梯間之后,報了警。 警察來將小偷給押走了。左鄰右舍聽到警車的動靜都出來看,問情況,哄哄鬧鬧了一陣之后,才都各自回家了。 家里的門鎖被撬壞了,得明天才能修,祁墨將門掩上后,卻見楚安離正蹲在地上撿被他情急之下扔在地上的一盒餛飩,登時有幾分哭笑不得。 餛飩買太久了,全糊掉成一坨了,掉在地上蓋子都松開了卻都沒有潑出來。 楚安離撿起來擱在桌上,目光詢問:“這是給我?guī)У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