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楚安離走到附近一處長椅上坐下來,目光漸漸放空。 其實,她真的很難過。以前上學,大家都知道她是殺人犯的女人,根本不愿意同她親近,生怕她骨子里也有人殺人的基因,一發(fā)怒將他們都殺了。 夏珍珠是她人生中的第一個朋友,太來之不易了,所以她放在心尖上珍惜。 可是如今……什么都沒了。 臉頰上有濕潤的痕跡,楚安離還以為自己哭了,回過神下意識里摸了摸眼睛,干的。 是不知道什么時候下雨了,雨水被風吹濺到臉上的。 她突然感覺哪里不對,抬頭一看,頭頂遮了一把深藍色的傘。 撐傘的人就坐在她身邊,是剛才在餐廳里見過的那位,正目光沉靜的望著她。 見楚安離睜大眼睛有些發(fā)愣,祁墨自發(fā)解釋她心中的疑惑:“我換班了,出來就看到你在吃蒲公英?!?/br> 祁墨在她離開餐廳后就才去找唐堯搞清楚了事情的緣由,換了衣服就追出去。楚安離晃晃悠悠走得慢,竟讓他沿路找到了。 她一個人孤獨而又傷心的坐著,下雨了都不知道。 祁墨問旁邊一聲不吭的人:“你為什么要道歉?為了那樣的朋友值得嗎?” 楚安離也不用問他是怎么知道的了,鼻尖微微泛紅,眸子里有些霧蒙蒙的濕潤,想了想,才對這個僅有兩面之緣的人道:“不是什么值不值得的問題,我的行為讓她感到很大負擔,那的確是我錯了,應該道歉?!?/br> “你沒有錯,錯的是她不珍惜你,這樣的人沒必要再搭理?!?/br> 楚安離搖搖頭,說不出話來。 祁墨側眸看著她道:“別難過了,以后,會有人好好珍惜你的?!?/br> 低低的嗓音和滴答的雨聲混在了一起,有種莫名溫柔安撫的力量。 祁墨將楚安離送上了公交車,楚安離正想道謝,他將傘給收了一同塞給了她,“下車了用。” 楚安離來不及還回去,公交車關門啟動了。 祁墨在雨中沖著她揮手,楚安離抱緊了懷里的傘,隔著被雨水模糊的車門一直看他,直到他那身影越來越遠,遠到看不見。 楚安離找了個座位坐下來,垂著眼睫盯著手中的傘。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酒精的原因,心口處劃過微微悸動的漣漪。 楚安離睡了一晚之后,生活照舊。夏珍珠偶爾回來一次,楚安離呆在自己房間里,兩人互不干擾。就算有時候不小心打了個照面,均目不斜視,就像是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 夏珍珠好像把工作辭掉了,完全醉心于化妝打扮。她現(xiàn)在光彩照人,穿著當下流行的連衣裙,戴著亮晶晶的首飾,在家也踩著高跟鞋,美得搖曳生姿,跟之前楚安離認識的那個珍珠不像是同一個人了。 楚安離心頭壓著千萬句話要告誡她,可最終還是都生生咽回去了。 約莫半個月之后,楚安離上了晚班回來,一打開門就看到了客廳里的大包小包行李,不由怔了一下。 夏珍珠聽到她回來的動靜,穿戴整齊的走出來,對她說道:“阿離,我要走了,以后就不住在這兒了。” 楚安離關上門,沉默地走進去。 她們之前交的一年房租馬上到期了,夏珍珠走的話,短時間內(nèi)找不到合租的人,她就要出兩歌人的房租。 夏珍珠留下來就是為了給她交代這個:“你不用擔心,我給你重新找了室友,以后你們可以繼續(xù)分攤房租,只是……”夏珍珠頓了頓才繼續(xù)道:“只是時間有點緊,找的是個男生。你應該不介意吧?你放心,他是唐堯的朋友,人品什么的應該沒話說?!?/br> 楚安離漠然看了她片刻,回房去了,關上了門。 不多時,外面有人幫忙搬東西,高跟鞋的聲音從她門口經(jīng)過,夏珍珠就要離開了。 楚安離雙手握了握,倏地站起身,打開門,喊住她:“珍珠,等一下!” 夏珍珠回頭看她一下,讓搬東西的人先下樓,然后很是疏離地問:“你還有什么事?” 楚安離走近了些,胸口起伏兩下,還是忍不住道:“你能不能腦子清醒一點,唐堯對你根本不是真心的,別這樣斷自己后路。” 夏珍珠靜靜望了她一會兒,突然就冷笑了一聲,“唐堯對我不是真心的?那難道是對你真心的?楚安離,你少做夢了?!?/br> 楚安離眉頭緊鎖,“你這話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夏珍珠哼了一聲,抱起了雙臂,睨著她,語氣是從未有過的盛氣凌人:“你還真以為我不知道啊,趁著我不在的時候,糾纏過唐堯多少次?你還是去照鏡子看看自己土了吧唧的臉吧,他會喜歡你?我一直顧著你的臉面沒戳穿,沒想到,你到現(xiàn)在了還是不知收斂,以前你就老說他壞話,就想著我們分開了之后你再上位是不是?我之前在論壇里看到過好多閨蜜搶男人的帖子,真真沒想到讓我也給遇到了,呵,我知道你家庭情況不好,也很缺錢,但是想要一個有錢又對你好的男朋友請自己去找啊,不要試圖當一個不要臉的小三,白白讓人看不起!” 她糾纏唐堯?楚安離連正眼都不屑看他,還糾纏他?肯定是唐堯故意說來離間她們,好讓夏珍珠離開她身邊,他才能毫無后顧之憂地哄騙。 可悲的是,夏珍珠真的完全信了他的一面之詞。 楚安離語調微顫:“他說什么你就信了?” 夏珍珠激動起來:“由不得我不信!再好的姐妹之情在遇到男人之時,通通都是狗屁!我給過你機會了,我當做不知道,就是想給我們留下最后的體面??墒悄?,偏偏到了這個關頭還不肯放棄!怎么了,你想狡辯嗎?” “希望你搞清楚,他對你來說如珠似寶,可對我來說,卻是連街邊陰溝的一只老鼠都不如!齷蹉卑鄙!”楚安離眼眶微紅,聲音卻冷下來:“他將你玩弄股掌之間,欺騙你的感情,你卻對真正在乎你的人橫加指責。愚蠢之極!” “我蠢?我蠢的話,就不會早看透了你!”夏珍珠很氣憤,轉身就走,“我還留下來跟你廢話,這才是蠢!” 楚安離邁步追出門去,對著她的背影道:“珍珠,今天的路是你自己選的,希望你別后悔?!?/br> 夏珍珠一步未停,毅然決然蹬蹬蹬下樓去了,好像在這里多呆一秒都嫌難受。 楚安離陡然心生一種無力之感,身體一軟,蹲下身去,捂住了漲疼無比的眼睛。 還未滿一年的友情,就這樣徹底結束了。 她希望自己的判斷是錯的,希望珍珠是幸運的,可是她又再明白不過,珍珠做了這個選擇,絕對幸運不了了。 也不知,時過境遷后兩人,如果不經(jīng)意的再次相遇,會是何種情境,何種心情,又是何等的相對無言。 不知過了多久,原本安靜的樓道里響起了腳步聲,不輕不重,一步一步很有節(jié)奏,最后停在楚安離的前方。 “你……怎么了?” 聲音很好聽很熟悉,楚安離松開手,仰起臉看去。 昏黃的燈光下,入眼是一張極好看的臉,他漆黑明亮的眸子凝視著她。 他剛才還以為她在哭。 楚安離站起身來,有些驚疑不定地將他望住,“你來是……” “我來,當你的室友?!逼钅疽饬艘幌率种辛嘀男欣畎?,彎起嘴角,“不會不歡迎吧?” 第18章 夏珍珠有沒有后悔,她并沒有對楚安離訴說,只是,不過六年多就被磋磨成如今這般模樣,必定是悔過了的。 但,世上沒有后悔藥。 不過,楚安離覺得自己其實并沒有資格可憐她,當時義正辭嚴阻攔她的時候,不過是旁觀者清。真正輪到自己的時候,跟她是如出一轍的固執(zhí)看不清,陷得比她還要深。 聽祁墨講,當時夏珍珠搬出去跟唐堯同居了一個多月就被踹了,是真的踹,踹到流產(chǎn)。將她甩了以后,她還不甘心糾纏了一段時日,最后是唐堯的mama親自出馬,很給了她點苦頭吃,據(jù)說最后是回鄉(xiāng)下老家了。 祁墨其實沒關心這些,是后來聽江亞提過這么一嘴。唐堯如今早就結婚了,孩子都有兩個了,照樣在外頭花天酒地的,身邊的女人每天不重樣,根本沒人能管得了他。 夏珍珠是誰?對他來說,恐怕就是風/流情史里完全不值一提,無關緊要的那么一個人,早就隨著云煙消散了。 楚安離心情不好,祁墨便開車帶她回家。 路上下起了小雪,祁墨等紅燈的時候,思緒飄回了當年跟她在一起時候的冬天,忍不住給家里的阿姨打了一通電話。 到家進屋之后,楚安離本來是打算上樓去的,林阿姨從廚房里端出一碗熱氣騰騰的餛飩,招呼他們,“快來快來,鮮蝦餛飩,趁熱吃!” 祁墨拽著她,坐到餐桌邊,林阿姨又給祁墨也端了碗出來。 她既然不愿意像以前一樣分吃一碗,那就各吃各的,祁墨也不勉強她。 楚安離盯著碗里看了會兒,終于抬手拿起勺子吃起來,正吃著,放在碗邊的手機來了信息,楚安離拿起看了一眼。 顧廷均發(fā)的,祝她節(jié)日快樂。 把手機放回去,沒管。祁墨卻警戒起來,用眼睛斜著看她,“大晚上的,誰給你發(fā)消息?” 楚安離將嘴里的東西咽下去了,才抬起眸子跟他對視,“顧廷均?!?/br> 祁墨臉一沉,東西也不吃了,質問道:“他給你發(fā)什么?他為什么要給你發(fā),你們不是都分手了嗎?” 楚安離反問:“我們也早分了,你現(xiàn)在是在干嗎呢?” 祁墨憤憤道:“我跟他一樣嗎?我們兩個現(xiàn)在孩子都有了,為人父母,不該自覺點?” 張阿姨送小菜過來,恰好走近聽到他這句話,不由訝然,看向楚安離:“懷了???祁先生怎么不早些說,我好多弄點補湯給楚小姐喝呀?!?/br> 楚安離額角直跳,“不用麻煩了,我沒有……” “不麻煩不麻煩,這可是喜事兒。”張阿姨瞧著很高興,目光在楚安離平坦的小腹上打了個轉兒,轉身又去廚房里忙活了。 祁墨想到他媽上次聽說懷孕的事情之后,著人送了好多營養(yǎng)品來了,低聲對她道:“到時候孩子要是真的出生了,總該有個由頭告訴我爸媽,不如你就裝一裝吧。” 楚安離沉吟片刻才問:“你真不打算告訴你家里人?” “怎么告訴?我總不能到時候跟我媽說,‘媽,這是我親自給您生的孫子’,我媽能直接暈過去?!?/br> “你不說,難道你肚子不會變大?你能跟你媽幾個月不見面?到時候怎么解釋?” “……我們出去度假,到別人不認識我們的地方去。” 楚安離提議道:“你其實,也可以找別的女人裝?!币齺硌b,他家里也不會承認這個孩子。而且如果讓別人都以為孩子是她給祁墨生的,那么,她跟祁墨就真的是下半輩子剪不斷理還亂了。 祁墨一聽這話登時就火冒三丈,一句話堵死:“誰搞大的肚子,誰負責!休想推脫!” 祁墨年末工作結束之后,開始慢慢的減少工作量了,倒不是他想偷懶了,實在是每天乏力嗜睡,在辦公室都常常睡著。 現(xiàn)在每天早上,他起得比楚安離還要遲。孕吐倒是好些了,胃口變得比之前還要大,經(jīng)常半夜里還餓到爬起來吃宵夜。 每次去錢醫(yī)生那里檢查,祁墨都挺配合,但從來不聽結果。反正楚安離不說什么的話,那就是沒什么問題。 錢醫(yī)生笑著對安離道:“他情緒明顯比之前平穩(wěn)多了,看來,是你的功勞?!?/br> “……”能不平穩(wěn)嗎?仗著肚里有崽肆無忌憚的欺壓她。就說前天夜里,這位少爺突然就想吃某家店的東西想到翻來覆去,抓心撓肺,大晚上,外面冰天雪地,寒風呼嘯,都能沒阻止他起身換衣服,迫不及待開車去吃,還非得她全程陪同。等吃完了回家,心里就像是拔掉了根刺,安安逸逸地倒頭睡了。她真的很想一巴掌糊他臉上。 錢醫(yī)生道:“就這樣繼續(xù)照顧他,你陪在他身邊,他也能減少焦慮,放平心態(tài),這是好事?!?/br> 楚安離吁了口氣,她能怎么辦,只能認命。 祁墨這天去了公司一趟,劉子明跟他一起出電梯,報告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突然欲言又止起來。 祁墨側眸瞥他一下,“有什么話就說?!?/br> 劉子明提醒道:“祁總,你好像很久沒健身了?!?/br> 祁墨從被診出懷孕,就沒進健身室了,他道:“最近有點懶。” “還是抽空練一練吧。”劉子明實誠地道:“別的都挺好,就是怎么感覺您有點……長小肚子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