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菜上得很快,菜色馬馬虎虎,顧廷均基本沒怎么動筷,祁墨更別提了,他這些日子反胃的毛病一直斷斷續(xù)續(xù)就沒好過,前幾天又去了趟醫(yī)院,拿到檢查結(jié)果的鐘醫(yī)生看起來很是驚疑不定,反復確認了幾遍沒弄錯,最后卻什么都沒跟他說,只讓他過兩天再去復查看看。 此時鼻端盈滿了油膩的氣味,他直皺眉,恨不得想趕緊離開。但是他本來就是陪楚安離來參加婚禮的,哪有還沒開始吃就走的道理,他只得憋足了勁兒強行忍著。 楚安離自己吃自己的,上了滿桌的菜,就她一個人開動。而他們兩個,看著她吃。 祁墨把顧廷均剛才倒的那杯茶扔得遠遠的,然后給她倒了一杯熱飲,不過楚安離并沒有喝就是了。 一桌酒席僅供三個人吃,魏淑君本來很痛心的,但在得知祁墨和顧廷均的禮金數(shù)之后,咋舌過后瞬間沒話說了。本來想等楚安離吃完以后,過去找她打探一下虛實,誰知楚安離很快吃完,主動來找她了。 新郎新娘敬完了酒,已經(jīng)坐進席間開吃了。秦淮還在招呼客人,魏淑君抱著個鬧騰不休的孩子,沒辦法安穩(wěn)的坐著,只能在旁邊走來走去的哄。楚安離道:“舅媽,孩子給我抱著,你跟秦桑他們一起去吃飯吧。” “誒,好,還是你懂事?!蔽菏缇押⒆臃判慕唤o她。因為聽秦桑說祁墨好像變成有錢人了,正迫不及待要問兩句,眼尾掃到祁墨跟顧廷均都走過來了,登時住了嘴,惴惴地跑開了。 楚安離接過帶孩子的任務,自然是不會走了。 祁墨手握成拳,抵著唇極力克制著難受的感覺。他不敢說話,怕一說話又想吐。真是見鬼,難不成真的是喝酒把胃給喝壞了?鐘醫(yī)生那天支支吾吾的樣子不由得他不生疑。 顧廷均逗弄起楚安離懷里的孩子,自然而然地插入話來,“這是你表妹的孩子?很可愛,叫什么名字?” 祁墨不覺得楚安離會搭理他,沒想到她卻抬眸看他一眼,低聲回答了,“叫小宇?!?/br> 祁墨登時放出兩道眼刀,神色冷峻。他知道,楚安離是有意的。 顧廷均握了握孩子軟乎乎的小手,笑道:“到你懷里來就這么乖,也不鬧了?!?/br> “本來就挺乖?!?/br> 顧廷均目光柔和的凝視著她的臉,由衷地稱贊道:“是你對孩子有耐心,阿離以后,肯定是個好mama。” 楚安離極輕的眨了一下眼睛,不再接話。 顧廷均接了一通工作上的電話之后,不得已先離開了。 楚安離盯著他逐漸遠去的背影,好像有些出神,人都恍惚了。 在祁墨看來,這真是好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樣!就連之前她對顧廷均的不搭理,也成了女人言不由衷的表現(xiàn)。 祁墨只覺得五內(nèi)俱焚,用力地閉了閉眼。 他也不知道如今是在折磨她,還是折磨自己。 不出五分鐘,忙得滿頭大汗匆匆扒了兩口飯的秦淮,過來接手孩子。 他抱著孩子動作笨拙的拍哄,一言不發(fā)在旁站著。他一向沉悶,不說話也不奇怪,但楚安離還是十分敏銳地察覺到了什么。 秦淮不時用眼角偷偷看她,仿佛有什么話要跟她說。 楚安離以為他是因為有外人在場,不便開口,剛準備讓祁墨避開一下。正好她打算這幾天想辦法離開,需要舅舅幫她,也只有舅舅能幫她。 魏淑君一早注意到了這邊的狀況,碗筷一放,一抹嘴就跑來抱孩子,一掌用力拍在秦淮身上,“客人都要走了,還不快去送送!” 秦淮擰緊眉頭,張了張嘴,魏淑君狠狠瞪他一眼,“還杵著干嗎?婚禮都不好好cao持,不想讓秦桑好過了??” 秦淮臉色難看地踟躕片刻,還是悶頭轉(zhuǎn)身走了。他步伐走得極快,背影好像越發(fā)的佝僂了。 過后,楚安離又遠遠看到魏淑君在疾言厲色的對秦淮呵斥什么。 直到離開,秦淮都仿佛在有意無意的避開她。別提讓他幫忙了,她連跟他單獨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秦桑和舅媽她指望不上,現(xiàn)在舅舅也突然怪怪的,她只好靠自己了。 回到家以后,楚安離就開始默默收拾東西。之前她放在酒店的行李全被祁墨給讓人搬過來了。然而到她手里的只有衣物用品,所有的證件全被他拿走了。 她現(xiàn)在就算能憑借一己之力,突破祁墨這一關(guān),再突破門外保鏢那一關(guān),硬沖出去了,別說坐飛機,汽車火車動車都坐不了,跑也跑不了多遠。 她知道這一點,然而手下的動作一刻未停。 祁墨本來就因為顧廷均的出現(xiàn)憋了一肚子的邪火,在房門口抱著雙臂冷眼看著她的一舉一動,“想走?怎么?一看到姓顧的就被勾了魂迫不及待的要離開了?你就那么喜歡他??” 楚安離疊衣服的動作微頓了頓,又繼續(xù),頭也沒回低聲道:“祁墨,把證件還我,好聚好散?!背搽x不想跟他理論,因為他根本就不講理。 祁墨大步坐過去,猛地一把扯得她轉(zhuǎn)過身來。 “好聚好散?你想得美!”他漆黑的眼珠子盯著她,仿佛浸染了冰雪,冒著絲絲寒意,“你不讓我好過,我憑什么讓你好過!” 楚安離烏黑的眼瞳無聲地跟他對視,里面仿佛沒有一絲波瀾。 以前的楚安離雖然脾氣倔,性格沖動,對待不熟的人都很淡漠,但好歹是鮮活的可愛的,甚至甜甜的。但現(xiàn)在的她,雖然偶爾也會笑,可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仿佛一灘死水,缺少了生氣。 祁墨指著敞在地面的行李箱,冷聲:“東西都放回去?!?/br> 楚安離無視他駭人的神情,甩開他的手,置若罔聞繼續(xù)收,“你想玩什么游戲,我也陪了你將近一個月了。秦桑的婚禮結(jié)束,我也該回家了。祁墨……你就放過我吧?!弊詈笠痪湓挘赋鰊ongnong的疲憊之感。 祁墨被她的話徹底激怒:“玩什么游戲?你覺得我在跟你玩游戲?” 楚安離將行李箱合上,剛轉(zhuǎn)過身去準備拿手機,就被一股力道撲得倒在了床上。 祁墨覆身而上,按住她不住掙扎的雙手。 他紅絲蔓開的眼睛死死盯著身下的人,低吼道:“不可能放過你,這輩子都不可能!你怎么還不知道死心?” 他吼完眼前突然一陣發(fā)黑,差點栽在楚安離身上。他用力的閉眼,晃了晃腦袋,勉強才穩(wěn)住。 還不知道死心?她就是早就死心了啊。楚安離感覺自己跟他之間進入了一個惡性循環(huán),怎么都說不通。她胸口郁結(jié)了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 本來今天從酒店回來,她心情格外的不好,就像是有人掐著她的喉嚨讓她喘不過氣,心臟莫名被剜了一塊似的疼痛。被這種突如其來的沉重情緒牽引著,又加上此時他如此蠻橫霸道不講理,她愈發(fā)的覺得自己悲哀,氣息越來越重,紅了眼眶。 祁墨看到了她眼中逐漸氤氳開始的濕意,表情凝了一下。 就在這時候,家里負責清潔的張阿姨拿著祁墨的手機走到門口,“祁先生,您的電話,是鐘醫(yī)……”她看到了床上這一幕,以為撞見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低低哎喲一聲,趕忙就要轉(zhuǎn)身離開。 “鐘醫(yī)生?”祁墨聽到了,皺了皺眉,“手機拿過來?!?/br> 張阿姨進來把手機遞給他之后,就轉(zhuǎn)身匆匆出去了。 祁墨就著這個壓著楚安離的姿勢,按下了接聽。 他因為要拿手機,松開了一只手,楚安離想趁機掙開他的桎梏,結(jié)果推攘間把他的手機撞得掉在了床上。 祁墨索性開了外音,重新固定住她的手,不讓她動。 “祁先生,您在聽嗎?”鐘醫(yī)生的聲音清晰的傳出來。 祁墨跟楚安離僵持著,開口道:“在聽,你說?!?/br> “呃……”鐘醫(yī)生猶豫了好半晌,語氣有些小心翼翼的:“祁先生,前幾天的檢查會診結(jié)果出來了?!?/br> 祁墨聽出他語氣有異,問道:“如何?” 祁墨自然看不到電話那頭的鐘醫(yī)生,正用手帕擦著額頭上不住冒出來的冷汗,“這個,祁先生,實在說來話長,這個,這個……” 祁墨本來就心情不佳,他又遮遮掩掩的,不由生出不耐,“說來話長?有多長?需要從盤古開天辟地開始嗎?”一個看診結(jié)果為什么會說來話長?難不成真的身體出什么問題了? 鐘醫(yī)生繼續(xù)擦汗,額頭都被蹭紅了,他忐忑無比道:“盤古開天辟地倒不至于,但是,可能,大概,或許跟女蝸造人……有那么點關(guān)系?!?/br> 他這樣彎彎繞繞的就是不肯直說,仿佛印證了祁墨那份不好的猜測。他終于把視線從楚安離的臉上移開,看向顯示通話中的手機屏幕,沉吟片刻,道:“鐘醫(yī)生,有話不妨請直接說,我做好準備了?!?/br> 楚安離躺在他身下,胸口微微起伏著,聽到這句話神情愣了一下。 鐘醫(yī)生簡直要把額頭擦破皮了,“祁先生放心,您這段時間一直不舒服,并不是因為得了什么病?!?/br> 楚安離緩慢的呼吸,半闔上眼。祁墨真是敗給他了,忍耐著道:“那到底是什么?” “雖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 鐘醫(yī)生深吸一口氣,終于不再磨嘰了,一咬牙,視死如歸地道:“祁先生,檢查結(jié)果顯示,您可能是——懷孕了?!?/br> 第11章 這句話,猶如一道蒼雷當頭劈下,祁墨愕然僵在那兒。臥室里面陡然一片沉寂,空氣都好像一點一點的凝結(jié)住了。 楚安離睜開眼睛,也有些發(fā)懵看著祁墨開始微微抽搐的嘴角。 懷孕了? 別說祁墨有這反應,就連她也被驚到了。這醫(yī)生莫不是在逗人玩兒? 這邊不說話,電話那頭的鐘醫(yī)生也一直不出聲。 又過了好半晌。 祁墨皮笑rou不笑道:“鐘醫(yī)生,你這是在跟我開玩笑呢?” 他懷孕???有沒有搞錯!他是男人!而且,他怎么可能會懷孕! 鐘醫(yī)生道:“一開始我也覺得匪夷所思,不敢相信??墒恰聦嵉拇_如此,并沒有誤診。” 祁墨臉色沉得要滴水了。 鐘醫(yī)生努力地想著措辭,“您之前一直吐,可能就是跟這個有關(guān),當然了,你的孕吐比別人都早了些,可能是因為……” 孕吐……這個字眼一出來,祁墨登時兩眼一黑,“住嘴!”他氣息都在顫抖。 “這絕對不可能,我又不是女人!” “是,這個我知道。”鐘醫(yī)生汗顏道:“但是結(jié)果顯示,您的身體構(gòu)造,好像有了點變化……” 電話掛了之后好久,祁墨都仍舊維持著剛才的動作,眼瞳一瞬不瞬地,幽幽涼涼的毫無溫度,他像是在看楚安離,又像是沒看,失了魂的一般。 楚安離心跳加快,她剛才好像聽到了不該聽的,這人該不會要殺人滅口吧? 就在她心緒不定的時候,祁墨霍然從她身上爬起來,站定在地上,又來回走了兩步。 他突然看向楚安離,“阿離,你剛才都聽到了?” 楚安離撐起身體坐起來,后頸發(fā)麻,遲疑著點了點頭。 “他剛才說我怎么了,你再重復一遍?” 楚安離覺得不應該刺激他,可是他一直盯著,好像不說就不會罷休,只得硬著頭皮道:“呃,他說……你應該是懷孕了?!?/br> 話從她口中一出,祁墨身體仿佛石化了,一動不動。這下更沒法自欺欺人是聽錯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祁墨用力的抓了抓頭發(fā),眼底布滿猩紅的血絲,啞聲道:“阿離,陪我去趟醫(yī)院。” 楚安離掃了眼地上的行李箱,突然撞上這種離奇事件,她也是一陣心亂如麻。 等反應過來時,已經(jīng)在陪他去醫(yī)院里的路上了。 一路無話。 到了醫(yī)院,楚安離走在回廊里,看到鐘醫(yī)生從醫(yī)生辦公室里探出小半張臉來,又很快縮回去,顯然是被她身邊臉色陰沉沉的祁墨給嚇到了。 鐘醫(yī)生也沒敢多跟他說,只是好聲好氣的讓他再去做一遍檢查,以防誤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