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節(jié)
趙珍珍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了,你進屋坐會兒吧。” 胡利農(nóng)搖搖頭,轉(zhuǎn)身又走了。 他走回,趙珍珍也騎上自行車立即出發(fā)了,領(lǐng)導來家里吃飯沒有葷腥是不行的,但這個月的兩斤rou票已經(jīng)花完了,即使有rou票,這會兒去rou店也買不到rou,只能去碼頭碰碰運氣了。 還好她的運氣不算差,一路疾行趕到的時候,正好有一只漁船打漁歸來,趙珍珍買了四條肥魚,幾斤蝦,還有滿滿一網(wǎng)兜扇貝。因為rou不好買,魚蝦的價格也上漲了不少,這些東西一共花了整整五塊錢。 但這錢沒白花,晚飯因此做的異常豐盛:清蒸魚,紅燒魚,白灼蝦,芹菜炒豆干,茭瓜炒雞蛋,白菜貝丁疙瘩湯。不光張局長略略意外,四個寶也高興地不得了,他們已經(jīng)很久沒吃這么好了。 “張局長,感謝你這幾年對我的栽培,我先敬你一杯!”以前王文廣收藏了不少好酒,但這幾年搬家好幾回,這樣的東西不好帶,王稼軒挑了一些拿走了,剩下的都被她陸陸續(xù)續(xù)送人了,現(xiàn)在的家里沒有酒,還是從隔壁何家現(xiàn)借了一瓶葡萄酒。 在惠陽工作的兩年,張?zhí)庨L是她的直接領(lǐng)導,雖然兩個人見面交流的機會不多,但每次趙珍珍將一個月的工作報告郵寄到平城以后,他都會認真披閱并且給出自己的意見和建議。 可以這么說,以前趙珍珍是憑著一腔熱血來工作的,但工作方法還是以前國棉廠老工會主席教給她的那一套,雖然也有進步但進步不大,但經(jīng)過張?zhí)庨L的知道,她很快就成熟起來了。 她以前在工作上的從容多少有點虛張聲勢,但現(xiàn)在完全不是了,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自信了,當然了,即便如此,她也不會停下學習的腳步。 張局長十分客氣,說道,“小趙過謙了,陳市長和我,都很清楚你的能力。” 趙珍珍笑了笑說道,“多謝領(lǐng)導表揚,陳市長最近也特別忙是吧?” 張局長嘆了口氣,說道,“是很忙,市里本來事情就多,最近因為修路的問題,各地都有不少意見,這個牽扯到實際利益,各地都從吵得不可開交!” 王文廣插嘴道,“能開展修路這樣的大工程,咱們陳市長的確很有魄力!” 張局長點了點頭。 的確誰都知道修路是大好事兒,但卻不知道陳市長為此承受了多大的壓力,為了籌錢他帶著手下組織了民間募捐,說是募捐,實際上是強制性的,若是那個有錢人不捐,第二天大字報就糊到門口了,這么嚇唬了幾回,就沒人不敢捐了。 錢是到手了,但難保這些人沒有怨氣,一旦鬧事兒也是大問題。 但即便如此,籌到的錢也遠遠不夠,各地同時開工更是不可能的,暫時定下的是,第一先把平城市內(nèi)的街道修好,這一部分因為專門找規(guī)劃局做了圖紙,按照圖紙動工就可以了,第二就是把平城和八個縣市之間的道路修好。 平城市內(nèi)的路修得很順利,進度已經(jīng)完成一半了,現(xiàn)在你要是走進平城,就會很吃驚的看到,因為修了路,這個城市都變得嶄新了。 但平城通往八個縣市的道路卻修的不夠順利,還沒開工,下面的縣市已經(jīng)提了一堆建議了,其實無非就是具體線路的問題,每個縣都想自己的轄區(qū)內(nèi)沿途長一些。 然而他們并不知道,這個工程目前的資金還差一多半呢,目前來看上級再給撥款是不可能的了。 資金不到位,那必然只能修一部分路了,到時候縣市更要打起來了! “張局長,不要光談工作了,來,你嘗嘗我做的紅燒魚,看看是我做的好吃,還是市政府食堂的好吃!” 張局長從善如流的開始吃了起來。 等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趙珍珍又給張局長,王文廣,還有自己倒了一杯酒,笑著說道,“今天真的很榮幸,張局長,祝你步步高升啊!” 張局長笑得很大聲,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王建民覺得自己大了不少,可以嘗嘗酒的滋味了,就趁著大人說話不注意,拿起葡萄酒的瓶子悄悄往自己的碗里倒了一點,剛要端起來往嘴里送,卻被張局長看到了,看到他直樂。 大寶底下頭,拿起筷子假裝吃菜。 張局長沒有加拆穿他,而是問道,“小趙,你今年過年是在這里過的,還是在平城?” 趙珍珍一怔,說道,“是在平城,文廣的二叔也從京里趕回來了,還和我談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br> 張局長書說道,“哦,那你和王局長都談了些什么?” 趙珍珍笑著說道,“主要談了平城的工作,再就是我個人對時局的一些判斷。” 張局長很感興趣的問道,“是嗎,你說說看!” 趙珍珍又笑著說道,“張局長,我這都是自己的看法,未必符合客觀事實,要是有不合適的,您一定要批評我!” 張局長擺擺手示意她快說。 趙珍珍說道,“我在這公社里,消息肯定滯后,所有推斷都來自于報紙上的消息,還有,我在最近業(yè)余看了一些歷史書,也受到了不少啟發(fā),每個新皇登基以后,都會亂上一陣子,而且,具體到咱們國家,是有人蓄意二位,但即便如此,咱們現(xiàn)在這種情況,也不會持續(xù)時間太長了!” 其實,類似的推斷張局長已經(jīng)從陳市長那里聽到了,但他最近他因為公事跑了好幾個省,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各地都亂糟糟的,學生不上學,工人不做工,農(nóng)民不干活兒,整個社會猶如一列脫了軌的火車,既充滿了未知,又充滿了危險。 因此并不認同陳市長的說法。 和其他地方比,雖然平城自身也困重重,但已經(jīng)差不多算是樂土了。 但他沒想到趙珍珍也會這么說,就皺著眉頭繼續(xù)問道,“那你大概估計,還有多長時間?” 其實張局長只是本能的要刁難她一下子,沒想到趙珍珍真的給出了具體的時間,“我也說不準,不過,我覺得的,也就這一兩年間吧!” 果不其然,轉(zhuǎn)過年,也就是七零年,突然發(fā)生了一件震驚全國的大事兒。 當初全國工作組的發(fā)起人突然意外去世了。 有些人為此很難過。 有些人卻恨不得一醉方休來慶祝了! 這個人就是王桂生。 沒有人知道,最近半年多的時間,在他平靜老練的外表下,其實一直活在了巨大的不安之中,畢竟他一人事兩主,萬一上頭的人知道了,迎接他的或許就是滅頂之災。現(xiàn)在好了,有人永遠閉嘴了。 “王局長,各地的工作報告都都收到了!”盧志偉雖然還是分管日常行政,但比以前負責的事務(wù)明顯多了起來。 為此他深信,王局長對他另眼看待,他升職是早早晚晚的事情。 王桂生面帶微笑的看了他一眼,說道,“你都看過了嗎?” 盧志偉點了點頭。 “各地的情況怎么樣?” 盧志偉不知道領(lǐng)導想聽哪一方面的事情,就謹慎的回答道,“都還可以,最近都沒出什么大亂子,也沒有提出具體的有要求,唯有平城……” “平城怎么了?” 盧志偉盡管心里對陳友松恨得半死,但還是平靜的說道,“陳市長修路錢不夠,打了申請要錢?!?/br> 第107章 復婚 趙珍珍回到家,將兩個人的資料仔細看了一遍。 其實班里復婚要求的資料很簡單,就是兩個人的離婚證,單位的工作證明,再就是戶口本了。 她皺著眉頭思索了一會兒,很快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青禾農(nóng)場本身就是關(guān)押勞改犯的地方,凡是和農(nóng)場沾邊的東西一般人都不愿意碰,但他們兩口子,一個在農(nóng)場小學,一個在農(nóng)場科技部,都和農(nóng)場有些關(guān)系,特別是農(nóng)場科技部,一般人不知道底細,但民政所應(yīng)該是知道的,也就最近才被落實政策享受到了一般機關(guān)單位的待遇。 所以說,對于他們的情況,人家民政所的同志謹慎一些也是對的。 別說農(nóng)場科技部了,她在農(nóng)場小學工作,一開始都被人另眼看待。 “文廣!我知道問題出在哪里了,現(xiàn)在的人啊,一看到農(nóng)場兩個字兒恐怕就緊張!”趙珍珍拿著他們在民政所填寫的一張表格,沖丈夫晃了晃。 王文廣點了點頭正要說話,忽然聽到外面的大門被敲得咚咚響,還夾雜著一個女人氣憤的聲音。 “王建民在家嗎?家里有沒有大人啊,有的話出來一下!” 趙珍珍皺了皺眉頭,她已經(jīng)聽出來了,這是白愛國的mama黃光素的聲音。 白愛國的父親是公社的宣傳干事,平常工作特別忙,有時候需要下鄉(xiāng)到生產(chǎn)隊蹲點兒,一連好幾天都不回來,黃光素也很忙,她在公社的屠宰廠工作,廠里三班倒,為了多賺點加班費,經(jīng)常主動上夜班。 因此,兩口子對孩子的照顧就少了很多,白愛國一般都是跟著堂弟在叔叔家混吃混喝。 黃光素不怎么愛干凈,白愛國自己從小也不講究衛(wèi)生,大夏天也是好幾天都不洗澡,今天黃光素下了夜班睡了一覺后,心情很不錯,將家里粗略收拾了一下,又嫌棄兒子身上都臭了,就燒了一大鍋水給兒子洗了個澡。 這才發(fā)現(xiàn)了白愛國身上的傷。 但畢竟已經(jīng)過去了好幾天,王建民就是下手再狠,終究也是個孩子,所以只能看到后背和大腿上幾道不明顯的淤痕。 黃光素聽兒子說了事情的經(jīng)過后,立馬就炸了,氣呼呼的說道,“你個死孩子,在外頭挨了打不知道告訴人啊,你堂弟也挨打了,你嬸子是死人啊,她怎么也不告訴我?” 白愛國噘著嘴說道,“mama!叔叔和嬸子吵架了,嬸子回娘家了!” 黃光素嗤笑了一聲,要她說,她這個妯娌太不知足,白愛國的三叔,無論是相貌還是工作都甩她一條街,她還這么作,整天疑神疑鬼的,真是傻到家了! 她迅速給兒子洗完澡,然后就氣沖沖的找上門了。 趙珍珍打開大門,不等黃光素開口,笑著說道,“喲,是愛國的mama來了,快進來坐吧!” 黃光素不愿意看她的笑臉,翻了個白眼扯著兒子進來了。 在正房的椅子上坐下后,黃光素一把扯開兒子身上的汗衫,露出整個后背,她指著淤痕怒道,“趙校長,我叫你一聲趙校長,不知道你當不當?shù)钠疬@個稱呼!虧你還是教書育人的老師,連自己的孩子都教不好,隨隨便便就打人,打人了還嚇唬我們家孩子,不讓告訴家里的大人!這不是惡霸是什么?小小年紀就不學好,小心以后也被關(guān)到農(nóng)場里去!” 王文廣不會和人吵架,但他聽到一個婦女這么說建民,自然也是十分生氣。 趙珍珍給了他一個會意的眼神,才轉(zhuǎn)頭說道,“黃大姐,你再不回來我就要去你家找你去了!你既然知道兩個孩子打架了,那也應(yīng)該知道兩個孩子為什么打起來吧?” 黃光素其實也是聽別人說的,說建民幾個的爸爸是勞改犯,趙珍珍為了不影響當官兒,和他劃清界線離婚了。 所以說,自家兒子說建民是黑五類的子女,是勞改犯的兒子,這也沒什么不對啊。 她瞟了一眼王文廣,這個人穿戴整齊講究,五官氣質(zhì)也特別出眾,認真算起來,比她那招人喜歡的小叔子還要更好看一些,而且這人一看就是國家大干部。 難道是趙珍珍為自己找的第二任丈夫? 因為拿不準王文廣的身份,黃光素不好意思在陌生的男人面前撒潑,就說道,“知道啊,我們愛國這孩子就喜歡說實話,實話不好聽,可并沒什么錯啊,建民他們的爸爸,不就是在青禾農(nóng)場嗎?” 此話一說,王文廣忍不住開口道,“我就是建民的爸爸,現(xiàn)在身份是國家干部!” 黃光素一愣,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她們這些中年婦女在單位說閑話,很多時候就是議論青禾農(nóng)場的事情,那地方好像從來都是人進去,還從來沒聽說有人能出來呢,她半信半疑的盯著王文廣看了兩眼,別說,剛才她沒仔細看,現(xiàn)在一看,的確和建民那熊孩子的五官一模一樣! 不對,應(yīng)該說是建民和他爸爸幾乎一個模子里出來的! 事情出乎她的意外,黃光素原來準備好的臺詞用不上了,她底氣有些不足的說道,“不管怎么說,你家孩子打我們愛國了,動手打人就是不對!” 趙珍珍笑了笑,說道,“我承認我們家建民打了你兒子,但兩個孩子打架,都動手了呀,我們建民臉上還有傷呢,等一會兒他回來你看看就知道了!關(guān)鍵的問題不在這里,孩子們能玩到一起去,是他們各自的緣分,若是摻雜了其他的東西,可就不好了對不對?” 黃光素不服氣的說道,“孩子們懂什么,說一兩句又怎么了?” 聽到她這么無理的話,趙珍珍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她說道,“既然你這么說,那我也有兩句話要說,你的夫家白家,有一個堂姑姑去了香港,只這一條,就夠把你們?nèi)叶妓偷睫r(nóng)場去了!不過因為你丈夫在公社里工作,上下都打點的很好,而且寫了保證書,不然的話,你以為你家白愛國不是勞改犯的兒子?” 白家的這點事兒丈夫千囑咐萬囑咐,連黃光素這個大嘴巴都捂得緊緊的,一般人根本不知道,但她沒想到趙珍珍居然一清二楚! 黃光素當場就嚇得變了臉色。 趙珍珍笑道,“這些話都是隨便說說的,你覺得我要是去外面說,對你們家有沒有影響?” 黃光素一聲不吭。 趙珍珍繼續(xù)說道,“黃大姐,你是廠子里的正式職工,是為黨為人民的好同志,有些事情不能亂說,希望你能明白這個道理。我們建民的爸爸現(xiàn)在是國家干部,比我的級別還要高呢,所以,你不要隨便污蔑一個國家干部的清白,更不能在孩子面前胡說,這一次就算了,若還有下次,我是一定要追究到底的!” 最后黃光素耷拉著腦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