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劉新蘭不想降檔次嫁人,而且恰恰因為她自己長得丑,所以更想找一個長得帥且各方面都不錯的人。 男人百分之百都是視覺動物,這就比較難辦了。 沒想到真碰到了錢洪慶,這小伙子除了出身差點,其余條件都很好,尤其長得特別帥。 但是,兩個人的婚姻持續(xù)的時間不長,因為次年劉主任也被人寫了大字報,全家都下放到了農(nóng)場,本來劉新蘭是已經(jīng)嫁出去的女兒,要是錢洪慶肯保她是沒問題的。 但錢洪慶把仕途看得比命都大,立即和懷孕七個月的妻子劃清了界限,并且迅速離了婚。 劉新蘭收到的打擊太大,一時想不開上吊自殺了。 按說起來,一尸兩命是何等的慘烈!但當時整個社會乃至很多人似乎都瘋了,竟然還有人說她是死得其所,這樣黑心黑肺的臭老九子女,根本不配活在世上! 據(jù)說劉新蘭的尸體都被革委會抬出來批斗了。 想到此趙珍珍覺得胃部一陣強烈的不適感,她輕手輕腳的下床,準備去樓下喝口水,沒想到吵醒了王文廣。 “怎么還不睡?” 趙珍珍并不是真的想喝水,她順勢鉆到丈夫的懷里,把頭緊緊貼在了王文廣的胸膛。 第二天早晨趙珍珍起晚了,一睜眼已經(jīng)七點半了,洗漱完畢再吃了早飯都八點多了,自然不可能再去糧店排隊了。 王文廣看她似乎精神有些懨懨的,就關(guān)切的問道,“珍珍,你身體不舒服?” 趙珍珍搖搖頭,對丈夫笑了笑,說道,“不是,你這猛一回家我還有點不習慣,大概興奮過度了,昨晚沒睡好,補一覺就好了!” 她這話沒別的意思,王文廣卻聽得心里直樂,的確,他昨晚是有點猛了,連他自己都沒想到可以這么猛,最后小嬌妻明顯都告饒了。 這可是最近兩三個月都沒出現(xiàn)過的事情了。 趙珍珍推著自行車往外走,沒想到剛拐出家門又碰到了錢洪慶,還有樂顛顛跟在后頭的劉新蘭。 “師母上班去?。俊?/br> 錢洪慶看到她立即很主動的打招呼,不過,趙珍珍根本沒看他,而是將目光轉(zhuǎn)向劉新蘭。 客觀來說,劉新蘭雖然模樣長得丑,但身材是不錯的,胸是胸屁股是屁股的,此刻穿了一身天藍色的布拉吉,更能突出優(yōu)點,而且大概是愛情的滋潤,連大方臉看著似乎也沒那么難看了。 趙珍珍沖她笑笑,用長輩的口吻說道,“新蘭啊,阿姨告訴你一句話,夜長夢多,你打算什么時候結(jié)婚???” 劉新蘭有點不好意思的看了看錢洪慶。 錢洪慶的臉色一瞬間變得有些難看,他飛快的瞟了劉新蘭一眼,笑著說道,“師母著急吃喜糖啦,您放心吧,到時候肯定第一時間通知您!” 趙珍珍點點頭。 昨晚她翻來覆去睡不著,后來忽然想到錢洪慶和劉新蘭是在六七年才結(jié)婚的,現(xiàn)在是六五年,那也就是說,他們還要再過兩年才會結(jié)婚! 這似乎有點不符合常規(guī),現(xiàn)在的大姑娘小伙子只要是參加工作后談了對象,家里能有房子住,辦得起婚禮,又不是兩地分居的話,一般最多談上一年就會結(jié)婚了。 而且劉新蘭不小了,她也是平城大學畢業(yè)的,在平城制藥廠工作了三四年了,至少有二十五六歲了,現(xiàn)在人都結(jié)婚早,她已經(jīng)算得上是老姑娘了。 再說了,她好不容易找下錢洪慶這樣的對象,肯定也會著急結(jié)婚的! 國棉廠工會有個“郭大姐”,雖然比趙珍珍也大不了幾歲,但廠子里人都習慣這么稱呼她。 郭大姐原來是前紡車間的女工,也是廠里的三八紅旗手,還是趙珍珍去車間采訪她的時候發(fā)現(xiàn),郭大姐天生一副好嗓子,能唱也能跳,性格還開朗,就做主把她調(diào)到了工會。 他們工會每年都要組織大大小小四五臺文藝晚會,但能出節(jié)目的沒幾個,每次都要想方設(shè)法鼓動工人上報節(jié)目。 郭大姐就不一樣了,她唱一段黃梅戲算一個節(jié)目,再來一段即興舞又是一個節(jié)目,最后還能高亢一曲《歌唱祖國》。 她還有個好處,郭大姐是個名副其實的老姑娘,沒有家庭拖后腿,從來不請事假和病假不說,每天總是早早來上班,在其他人來之前,就將工會的三間辦公室里里外外都打掃干凈了。 平時不管趙珍珍布置什么工作任務,郭大姐總是很積極的第一個響應。 所以趙珍珍讓她下班后去跟著錢洪慶,她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 事情比趙珍珍想的簡單得多,沒出十天,郭大姐就查清楚了,錢洪慶果然不老實,除了劉新蘭,他還有一個相好的女同學。 第14章 郭大姐連這個女同學的情況也查清楚了,她叫李愛華,平城本地人,母親就是個家庭婦女,父親在第三化工廠當大貨司機,她也是今年剛畢業(yè),畢業(yè)后就在父親所在的第三化工廠當研究員。 比起有軍工背景赫赫有名的平城第一化工廠,第三化工廠的規(guī)模要小得多,分來的大學生都是寶貝兒,李愛華長得很秀氣,性格也很好,因此在單位還挺受歡迎的,不過幾乎人人都知道她才談了一個男朋友,就在第一化工廠工作。 這錢洪慶沒畢業(yè)的時候窮得吃不上飯,這才剛畢業(yè)兩個月,倒長了不少花花腸子! 趙珍珍不知道前世錢洪慶和李愛華這筆賬最后是怎么算的,但她可以肯定的是,錢洪慶的第一任老婆是劉新蘭,第二任也不是這一位李愛華,而是市革委會一個領(lǐng)導的女兒,就是因為娶了她,錢洪慶后來才站錯了隊。 趙珍珍覺得,既然劉新蘭和李愛華喜歡同一個男人,愛好如此相同,很有必要認識一下,說不定彼此還能成為朋友呢。 不過,如何促成這兩個女青年的第一次見面,這就要費點心思了! 她覺李愛華的情況還需要進一步了解,就讓郭大姐改目標,改為下班后盯著李愛華。 王文廣從外地出差回來,自然帶了些當?shù)氐奶禺a(chǎn),山西最有名的就是陳醋和汾酒,這天下了班,王文廣外出應酬,張媽提著一壇子陳醋和汾酒,趙珍珍領(lǐng)著三個孩子,抱著小建明去了堂叔趙青山家里。 趙青山家住得并不遠,也在平城大學家屬院,不過,當然住得不可能是小洋樓,就是兩間半的平房小院子。 一整排平房一家挨著一家,堂叔家住在最里面,采光不算太好,但就這,憑著堂嬸在大學食堂的工作,能分到兩間半,已經(jīng)讓很多人羨慕了! 原本趙青山家住在平城化肥廠的家屬院,化肥廠地點偏僻,每天早上堂嬸要騎四五十里地,穿過大半個城市來上班,后來趙珍珍嫁給了王文廣,就托關(guān)系給堂嬸分了一套房子。 這樣一來,堂嬸上班就很方便了,而且三個孩子都從化肥廠附近的子弟學校轉(zhuǎn)到了平城大學的附屬中學和小學。 至于堂叔趙青山,反正他是大貨司機,一個月出差二十天,平時在家的時間很小,搬家對他的影響可以忽略不計了! “珍珍來了!” 堂嬸周書萍聽到門響,又聽到建昌的笑聲,知道是侄女來了,沒急著出門迎接,而是將剛做好的紅燒魚盛到盤子里,端著出了廚房走到院子里,笑著對三個孩子說道,“建民,建國,建昌,想不想吃魚???” 三個小家伙異口同聲的說道,“想吃!” 周書萍不像一般食堂的炒菜師傅,因為工作就是做飯,回家反而不愿意做了,她是特別天生喜歡做飯的那種人,回到家來就是再累,也會好好為家里人做一頓飯。此刻她端著的紅燒魚,色澤明亮,香氣四溢,一看就很好吃。 別說孩子了,趙珍珍看了都有點饞。 當年她十五歲來到堂叔家,因為家里伙食好,一年就長了二十斤!得虧她本來才七十多斤,胖了二十斤也不算胖,和一般的年輕姑娘差不多。 趙青山剛出了一趟車,正好休息在家,他趕緊接過妻子手里的菜,對侄女說道,“珍珍,前兩天你嬸子還說,你有些日子沒來了呢!” 說話間周淑萍已經(jīng)接過了趙珍珍懷里的小建明,親了親小家伙的臉蛋,說道,“哎呦,這老四長得可真漂亮??!” 趙珍珍笑笑,說道,“是啊,最近太忙了,周末有時候帶著孩子去他們爺爺奶奶家,可不就來的少了嗎!” 趙青山兩口子高興的對視了一眼,周淑萍笑著說道,“那可是不錯,孩子爺爺奶奶都是文化人,多接觸接觸有好處!” 趙珍珍十五歲跟著他們進城,到現(xiàn)在也十來年了,雖然只是他們的侄女,甚至連親侄女都算不上,但人和人之間的感情是一朝一夕相處出來的。 趙青山兩口子都很喜歡這個懂事兒的侄女,尤其周淑萍,趙珍珍生了三胎四個孩子,月子里都多虧了她。 雖然婆婆曹麗娟派了張媽來幫忙,但那是遠遠不夠的。 特別是生第一胎的時候,因為是雙胞胎事情特別多,張媽跟她不貼心,能照顧好孩子就不錯了,照顧產(chǎn)婦那是不可能的,都是堂嬸周淑萍一大早過來,帶著買好的rou菜上門給她做好早飯和午飯,等下了班再趕緊過來給她燉各種營養(yǎng)湯水。 所以趙珍珍和堂叔一家,早已經(jīng)超過了血緣的關(guān)系。 趙青山的小兒子趙立志十三歲了,正在平城大學的附屬中學讀初三,這個少年看著汾酒壇子搖頭晃腦背了一句唐詩:不知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又指著壇子問道,“爸爸,這是山西杏花村產(chǎn)的酒嗎?很好喝嗎?” 這個問題六歲半的王建民也很想知道。 別人不知道,乖寶寶王建民其實是個好奇寶寶,他最近的好奇心是在各種各樣的食物上面。 趁著趙珍珍和張媽不注意,王建民已經(jīng)偷偷嘗了不少,平常的食物都是做熟了的,味道他已經(jīng)知道了,因此,他嘗的都是生東西,比如大白菜有點甜,油菜有點澀,生豆芽發(fā)酸,生豆腐,生蓮藕都發(fā)甜很好吃,生rou他也嘗過了,都有一股子鐵銹味兒,相比較而言,雞rou豬rou腥味比較小,牛rou比較重,最難吃的是羊rou,又膻又腥,他只是添了一口差點就吐了! 但很奇怪的是,這些rou一旦做熟了又香得很! 王建民眼巴巴的看著堂叔,期待能有機會嘗一嘗父親說很好喝的汾酒。 趙青山瞪了一眼兒子,說道,“是杏花村產(chǎn)的又怎么樣,你還太小,可不能喝酒啊,這酒度數(shù)高,小孩子喝了承受不住,要燒爛肚腸的!” 少年趙立志撇了撇嘴,根本不信! 好奇寶寶王建民卻嚇了一大跳,趕緊捂住了自己的小肚子。他的小動作自以為做的很保密,其實全都落在了大人的眼里,趙青山逗他,“建民啊,你爸爸在家是不是喝這個酒了,他說很好喝對不對?” 王建民點了點頭。 趙青山繼續(xù)說道,“那你要不要嘗嘗?” 王建民頭搖得像撥浪鼓。 周淑萍瞪了一眼丈夫,說道,“建民喜歡吃麻油雞是吧,來,這一塊兒沒骨頭,快吃吧!” 吃著豐盛的晚飯,趙珍珍說起自己買下了老家櫻桃公社的一處院子,位置就在堂叔父母家的后面。 趙青山其實已經(jīng)聽說了,不過他覺得奇怪,不明白侄女為何要在老家買房子,難道是要珍珍的父母過去住? 那也不太現(xiàn)實,趙老漢一家都是社員,要服從生產(chǎn)隊的勞動安排,住到公社反而不方便了。而且房子已經(jīng)空關(guān)了兩個月了,也不像是給他們住的。 趙珍珍一邊替孩子仔細挑著魚刺,一邊問道,“叔,你最近回老家嗎?” 趙青山是個孝子,他父母當年為了工作就要了他這一個孩子,家里住房緊張,讓父母來平城養(yǎng)老不現(xiàn)實,所以他回家比較勤,一般隔上一個月,最多一個半月就回去一次。 他點點頭,說道,“后天正好惠陽縣供銷社要了一批化肥,我給送過去,順便回趟家!” 趙珍珍咽下一大塊麻辣豆腐,說道,“叔要有時間,幫我整整那院子西廂里的地窖吧,找外人不方便!” 趙青山放下酒杯,問道,“你要囤東西?” 他們平城化肥廠生產(chǎn)的化肥質(zhì)量很不錯,不光在本地銷路很好,還有一少半的貨銷往鄰省豫省,趙青山才去那邊送了一趟貨。 相比較而言,平城今年的年景算是好的了,一般農(nóng)村人家都能吃上饃饃和咸菜。 而豫省就不一樣了,今年開春旱災很嚴重,夏季麥子收成很不好,一直到現(xiàn)在,田里干得都裂口子了,天上不下雨,地下井打不出水,老百姓發(fā)愁也沒用,好多人現(xiàn)在都吃不飽呢,估計秋季的收成也不會好到哪里去,這么估算的話,等到明年開春會有更多人挨餓。 說不定新一輪饑荒又開始了。 趙珍珍點點頭,說道,“叔,嬸,你們發(fā)現(xiàn)沒有,原來糧店天天開門,現(xiàn)在說是為了避免有人多買多占投機倒把,都是隔一天開門,還有,我們工會的小李,他jiejie就在市糧站工作,說是國家其他地方已經(jīng)有了災情,咱們這邊的糧食恐怕是被調(diào)過去救濟了,現(xiàn)在糧店的確進不來多少貨,所以不敢天天開門,別看他們在店里堆了糧食垛,實際上中間都是空的!” 周淑萍在一旁聽得很是緊張,連忙說道,“珍珍啊,你是要囤點糧食,要是還像以前,饑荒一來就是好幾年,建民幾個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餓肚子可不行!” 趙珍珍點了點頭,說道,“是啊,建民建國現(xiàn)在比我還能吃了,昨天晚上煮面,建昌都吃了一大碗呢!” 建昌手里抓著一只雞腿啃得正歡,聽到mama提到他了,咧開小油嘴沖mama笑了笑,說道,“建昌吃一碗,mama吃一碗!一樣的!” 小家伙雖然說的是短句,但字字發(fā)音都很清晰,趙珍珍笑著摸了摸兒子的頭,說道,“寶寶慢點吃啊,吃幾口就喝一口湯好不好?” 老二王建國已經(jīng)吃飽了,他吃了幾塊魚rou,一個麻油雞腿,兩個蔥花油卷,還喝了一碗小米粥,吃得小肚子都鼓起來了。 小家伙卻有點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