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節(jié)
后者急忙道:“不是的,不是……” 項桓在旁不耐煩的提醒:“若有半句假話,我剁了你的手喂狗?!?/br> 宛遙深諳□□臉之道,當即點點頭:“不錯,他真做得出來,我勸你還是如實交代?!?/br> 在這般半哄半逼之下,短腿男可算是老實了,蔫頭耷腦地回答:“這些金銀,是小人在前面那個墓xue里撿到的……” 項桓:“墓xue?” 他頷首說是,“往上頭走不遠就有個墓。小人原本是附近的樵夫,不久前上山砍柴,偶然發(fā)現(xiàn)了一條密道,起初還以為是山洞,走進去才知道連通墓室。小人膽子小,一時不敢深入,等今天壯了一回膽,方往里探了探?!敝v到此處,短腿男露出個隱含深意的微笑,“軍爺,那棺材瞧著雖寒磣,不想?yún)s躺了個有錢人,小人這一點不過冰山一角,里頭還剩著不少呢,您可以……” 他尚未講完,便讓項桓一個眼神給瞪得閉了嘴。 不過說起墓,他確實記得白石寨的密道之下連通著一處墓xue,只是當年他們急著躲追兵,未曾仔細觀察過。 他二人交涉之時,宛遙正在那堆飾品中一件一件的挑揀,臉色卻逐漸異樣起來。 “項桓。”她皺了皺眉,指間握著一支金燦燦的發(fā)簪,隱晦地說道,“這些首飾可能不簡單?!?/br> 項桓與她默契的一對視,沉默片刻之后,二話不說地轉(zhuǎn)身,吩咐親兵,“走,去看看?!?/br> 末了又對準短腿男的臀部輕輕一踹,補充,“把他也一塊兒帶上?!?/br> 后者踉踉蹌蹌地被“連根拔起”,哀怨地在內(nèi)心腹誹:方才裝什么清高瞪自己,這不還是要去的么? * 墓道入口的所在被重重疊疊的雜草遮擋,乍一看毫不顯眼,連宛遙都沒認出來,這地方居然是當初他們親手砸開的門洞。 到底是兩年多過去了,墳頭草都長出數(shù)尺之高,還隱隱有要開花的跡象。 “軍爺,就是此處?!?/br> 夾道依舊逼仄陰暗,深深地通向下面,站在門外,一股濕冷的空氣從里吹出來,有種苔蘚與發(fā)霉之物混雜的酸腐味。 短腿男身上帶著備用的火把,項桓就著火折子點燃了,在前引路。 和多年前一樣。 神秘的墓道幽深而冗長,像是沒有盡頭。 宛遙剛邁進去,足下便“啪嗒”一聲,濺起了水花,她提著裙擺垂眸,若有所思地自語:“水?” 放眼一望,火光照出的地面微波蕩漾,竟浮著一層積水。 想來是洞口暴露,導致雨水滲入腐蝕了石壁,否則不會有這么重的濕氣。 “這地方可真夠深的,墓主人生前想來十分富有,”親兵押著短腿男斷后,將宛遙安全的護在中間,“……屬下聽說但凡龐大的墓xue總會暗藏機關(guān),將軍可要當心。” “不妨事,這里沒有?!彼Z氣篤定。 沿著甬道走了半柱香,很快便抵達了進入墓室的石門前,門早就是打開的,借著項桓手中的火把,宛遙發(fā)現(xiàn)這里面的聚集的水更多,鞋子一劃,還能撥出漣漪來。 “還玩?!鄙倌陚?cè)頭責備地看著她,“一會兒鞋該濕了?!?/br> 親兵站在后面,十分不能理解自家將軍竟能做出帶女孩子進古墓這種一旦出口必會挨耳光的事。 他想,如準將軍夫人這般的弱女子,八成過一陣便該一跺腳哭著跑出去了吧? 宛遙將繡鞋從水洼中抬起,若無其事地說道:“已經(jīng)濕了?!?/br> 項桓只好無奈地抿抿唇,“我等下來背你?!?/br> 親兵:“……” 他手里還捏著一把金銀首飾不得空,左右一環(huán)顧,棺材蓋正好打開,于是決定先將東西物歸原主。 親兵手里還摁著那短腿男,見狀嘖嘖嘆道:“你盜了墓還敢任憑棺蓋這么敞著,真是不怕它詐尸?。俊?/br> 對方頗為委屈:“我就是怕才不敢去碰的……” 棺槨是木質(zhì),底下鑄了一圈堅硬的石框,外表還涂了藥酒,以防水土和蟲蟻的侵蝕。 但不論怎么看,這墓xue從構(gòu)造到用料,都粗糙簡陋得像是鬧著玩,難以想象墓主人的身邊會有這樣富足的陪葬。 項桓這樣的人,年少便在戰(zhàn)場上開了殺戒,向來百無禁忌,無所畏懼。 他行至棺蓋之外,大喇喇地舉著火把往里面一照。 昏暗跳動的光芒下,是一具早已化作白骨的骷髏,空洞的雙目平視前方,他往骨骸所穿的衣著上一瞥,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原來是具女尸?!?/br> 骷髏頭的兩側(cè)明顯空了出來,項桓抓著一把釵環(huán)正要放進去,不遠處聽到他的親兵狐疑出聲:“這墻邊還長了蘑菇……” 他喃喃自語著,忽然舉目一掃,立時驚呆,“怎么有這么多的蘑菇!” 作者有話要說: 大概剛剛路過了一個提莫吧,嗯【。 又來刷古墓的副本啦 原諒我一生放蕩不羈愛棺材梗(連著三本都寫過,我發(fā)誓下本再也不寫了…… 今天也是走劇情的一天~ 第104章 那些蘑菇貼墻長了一圈, 外觀在不甚明朗的光線下隱約泛著紅色,看著只是正常菇類的模樣。 親兵正彎下腰準備伸手去碰, 宛遙卻突然變了臉色, “別動!” 他聞言一愣,大概是被她這一聲搞得有些不明所以, 又沒來由的感到一絲未知的恐懼,姿勢便硬生生的僵在了那里, 不上不下。 宛遙飛快取下項桓掌中的火把跑過去。 有燈火照明, 眼前蘑菇的顏色變得更加清晰,鮮紅的外表艷麗如血, 傘狀的腦袋上還覆蓋著細而密的白色斑點。 越看越不詳。 宛遙取下帕子在蘑菇上一擦, 一種濃稠的液體藕斷絲連地粘在其中。 她皺起眉:“有毒?!?/br> 親兵驚愕:“有毒?!” 將火把往上一舉, 眾人才看見, 不止是墻角,整個墓室的四壁都密密麻麻的長滿了這樣艷紅的蘑菇。那些血淋淋的花傘挨挨擠擠地開在周圍,像是無數(shù)雙安靜的眼睛, 從四面八方悄然凝視著。 宛遙還沒說什么,那短腿男先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若非親兵拽著他衣襟,只怕早就一屁股坐了下去。他之前進門匆忙, 又不敢多瞧, 此時此刻才留意到這墓中的情景,打了一個后怕的冷戰(zhàn)。 項桓已經(jīng)從棺木前走了過來,倒是很淡定, “我們上次經(jīng)過時還沒有這些,應(yīng)該是石室內(nèi)浸了水,太潮濕才長出來的?!?/br> 親兵瞧著頭皮發(fā)麻:“靠尸氣滋養(yǎng)而生的東西,也難怪有毒了?!?/br> 宛遙舉火把沿著墓室打量了一圈,甚至還找到了當年他們在白石寨密道中踩空的某個大洞。 看樣子,墓中積水也有大半是從上面流下來的。 “此處是在水源的上游,附近說不定有暗河,這般數(shù)量的毒物流入溪中,哪怕被水沖淡了,作用也不可小覷?!?/br> 項桓跟在她身后,“你的意思是,軍中士兵中毒的原因,就是這里的毒蘑菇?” “我不好給你一個肯定的答復,得把這些東西帶回去試一試毒性才知道。”宛遙轉(zhuǎn)頭,“但八九不離十?!?/br> “明白了?!彼蛄藗€響指,招呼親兵挑揀幾只新鮮的蘑菇帶走。 “眼下還不知道毒性的強烈?!蓖疬b見對方躍躍欲試,忙在旁叮囑,“要當心點,盡量別碰到。” 不能用手去摘,這倒是件費事的事情,親兵自沒有女人家隨身攜帶絹帕的習慣,當然也不太敢找宛遙借,左右環(huán)顧片刻,最后落到了旁邊的短腿男身上,目光簡單直白地看著對方那件厚實的外袍。 后者被他視線盯得發(fā)毛,不自覺抱起胳膊。 半晌之后,親兵手中拖著一件半舊不新的布衫,隔著衣料去摘墻壁上的蘑菇,小心翼翼地放在舊衣里包著。背后的矮小男子瑟瑟發(fā)抖地搓著自己單薄的深衣,頗為忌憚地望向他。 墓室內(nèi)尚在滴水,那是一種很安靜的聲音,好似連空氣的流動都變得清晰起來。盡管里面正站著四個不速之客,這般鬼氣重重的地方也一樣陰森得嚇人。 宛遙正在端詳那具白骨,見慣了尸首,如今情緒穩(wěn)定多了,項桓倒不擔心她害怕,只在四周觀察細節(jié)。然而他沒想到的是,轉(zhuǎn)悠了一陣回來,發(fā)現(xiàn)她竟還站在那口棺木前,一副凝神思索的模樣。 回想這一路上宛遙表現(xiàn)出的對陪葬品不同尋常的興趣,項桓略一遲疑,于是舉步上臺階,也跟著往棺槨中看了看。 白骨如舊,并無異樣之處。 “在瞧什么?” 宛遙的眉頭是皺著的,她扶著冷冰冰的棺槨,不由自主地緩緩搖頭:“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這只木棺的陳設(shè)有種詭異的違和感,它太單調(diào)了……” 他問道:“你指的是,墓室簡陋,但是陪葬品很豐厚?” 宛遙不置可否地向他示意墓主人的衣物,“這位先人下葬時的服飾是蘇杭織錦,如此提花的布樣連我都不曾見過,只怕得是向?qū)m中進貢的珍品,她肯定不是普通人。” 三兩句話,讓項桓原本輕松的態(tài)度也不自覺地收斂沉淀,開始隱約領(lǐng)會到她所要表達的意思。 “莫非是前朝哪位妃嬪的陵寢?” 說完又覺得不對,即便是不受寵的后妃,也不至于葬得這般草率。 “你再看看這個?!蓖疬b拈起女尸耳畔的一支純金發(fā)簪在光下打轉(zhuǎn),“累絲嵌寶銜珠金鳳簪,這是宮里的樣式,能用上如此規(guī)制的釵環(huán),至少證明她絕對不是普通的妃嬪。” 也是怕對逝者不敬,她很快放回原處,若有所思地抬起頭,“我有一個想法……” 項桓正轉(zhuǎn)眸時,宛遙開了口:“你還記不記得,大將軍曾經(jīng)跟我們講過的,有關(guān)敬德太后的傳說?” “他說……” ——宣宗皇帝在前線節(jié)節(jié)敗退之下,帶領(lǐng)一幫大臣倉皇逃至蜀地。 ——況且還有一件有趣的事。茹姬死后被匆匆安葬在了蜀中,京師一收復,宣宗皇帝便派人回去遷葬,找了一年多卻沒尋到尸首。 時間,地點和人物,若細細探究,不是沒有吻合之處。 項桓眼中帶著懷疑,語氣是顯而易見的驚訝,“你認為她就是敬德太后?” “有這個可能?!蓖疬b將視線再次投向棺槨內(nèi)靜靜躺著的白骨,喃喃自語,“不知到底是何人把她葬在了此處……” 又或者是她自己的遺愿想要留在這里的呢? 遠離故土,遙遙千里,縱然長眠在粗糙逼仄的墓xue里,也不愿被當初深愛過的人找到合葬,生生世世,恩怨相對。這樣一個曾經(jīng)心懷天下的女人,臨死前應(yīng)該是有怨憤的吧…… 說話間,親兵已經(jīng)采好了一袋的毒蘑菇,很是謹慎的用短腿男的外袍包裹好,因為知曉軍中瘟疫的來源,他連腳下的積水也戒備起來,走在其中姿勢怎么看怎么別扭。 “回去吧?!表椈缚戳艘谎坌袑⑷急M的火把,“到時候找人把這墓修一修,將洞補上,免得再讓毒水漏出來?!?/br> 親兵剛應(yīng)了聲,宛遙卻不知看見了什么,忽然道:“等等——” 她摁住了項桓正撫著棺蓋的手,阻止他蓋上棺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