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jié)
“很難啊,我都不會?!蹦阋矎膩頉]給我畫過! “行了別嚷嚷,你哥我會的多著呢。”項桓示意她一邊兒去,“要是沒事兒干就幫我描圖?!?/br> 項圓圓坐到桌邊,取了支筆在手,“你不吃飯啦?” “過會兒吃?!?/br> 廂房里很快熱鬧起來,敲敲打打的聲音此起彼伏,隔著大老遠都能聽見響。 從第二天開始,項桓就專心把自己圈在屋內,削木桿、雕花紋、給跑馬燈搭架子,緊鑼密鼓的忙碌著。 偶爾余飛幾人也會跑來給他添點亂,原本是在各自鋸木頭,鋸著鋸著,互相看對方不太順眼,兩個人隔著一張桌開始你來我往的交手,把余下的木板丟得滿天飛。 許是動靜鬧得有點大了,連季長川和項南天也跟著過來,探頭瞧了一兩回。 下午的時候,宛遙不敢走得太近,在廊上遠遠的望過一眼。 滿屋子雜物凌亂,項桓埋頭在桌前,小銅錘哐當哐當,把釘子釘入兩塊木條之中。夕陽不偏不倚剛好灑了他半身,像是有一層燦爛的金粉,眉眼的線條疏朗而柔和。 雖然也是廢寢忘食的樣子,但好歹不會再出去上躥下跳的折騰自己了。 宛遙安靜地看了一陣,然后悄無聲息地離開。 等她夜里想起來,再偷偷摸到門邊時,廂房的燈火居然還亮著,而住在里面的少年已趴在桌前睡著了。 她愣了下,悄悄提起裙子進去。 宛遙舉目打量四周,銅錘、鋸子零散地擺在各處,廢掉的紙成團成團地滾在角落里。沒走兩步,便碰到滿地尚未收拾的木板,那輕微的響聲險些讓她誤以為會將項桓吵醒。 宛遙捂住嘴,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觀察許久,見對方并無動靜,這才小心翼翼的從上面跨過去。 項桓將臉擱在臂彎間,大概真的是困極了,竟也沒覺察到她,只微動了動腦袋,將雙目埋進胳膊肘里。 宛遙確定他未醒,便大著膽子去瞧桌上擺著的東西。那盞走馬燈已經(jīng)基本成型,底座粘著六個惟妙惟肖的人像,只差燈紙沒糊。 她稍稍擺弄了一番,余光看到項桓手肘下壓著的圖紙,于是一點一點的抽出來。 紙上結構分明,畫得十分工整,每一部分還附著小字:“此處留心裁剪。” “此處先以薄板固定,再用柳釘釘實,切記,切記。” “此處只做參考,略微修繕即可……” 宛遙輕輕顰眉,垂目瞪了項桓一眼—— 自己的事還讓宇文將軍幫忙。 不行,不能作數(shù)。 怎么著也只能算半個。 回頭還想瞧瞧他墊在最底下的那一張,正要去拿,冷不防項桓忽然就動了,看那樣子隱約是有要抬頭的跡象。 宛遙當即嚇了個半死,忙松手把圖紙扔開,連連往后退了好幾步,左顧右盼,最后慌不擇路地踩著一地狼藉往外跑。 項桓睜開眼時,睡意朦朧地打了個呵欠,正來回轉頭活動了一番筋骨,準備再戰(zhàn),忽然瞥見散落在腳邊的圖。 “咦,什么時候掉的。” 他撿起來,拍了拍上面的灰。 就這么趕了個通宵。 等到二十七日凌晨子時,項桓終于靠在椅子上伸了個懶腰。 總算是完成一大半,眼下給木材表面刷了層漆,就等著干了。 余飛湊過來新鮮地用手撥弄,此刻里面的蠟燭未點上,暫且看不到車馬競逐的樣子,“行啊你,雖說是不如宮里的漂亮,倒也是像模像樣?!?/br> 項圓圓無比艷羨地托腮感慨道:“哥,你得空也給我做一個吧,我想要一模一樣的。” 項桓朝僵硬的脖頸上錘了兩下,簡短道:“你想要就自己去買?!?/br> 這東西再做一個,非要他命不可。 “不行了,快餓死了?!彼鹕戆咽掷锏幕顑簲R下,一胳膊攬住余飛,“走,吃飯吃飯?!?/br> “這會兒想著和兄弟去吃飯了?”后者酸溜溜道,“往后有了媳婦,還會惦記兄弟嗎。” “廢話。”他倆勾肩搭背地走出去,“就是現(xiàn)在沒有才想著你的,有了媳婦誰跟你吃飯啊。” “……” 項圓圓便被百無聊賴的留在了原地,她是個不肯閑著的性子,心里裝不下事,只想等著漆快些干,好點了燈看看這玩意兒究竟怎么樣。 早已是夜深人靜時分,窗外的風掀起一陣枝搖葉晃。她趴在桌上無所事事的晃蕩著雙腿,夜風順著縫隙灌進來,終于惹得她打了個激靈。 項圓圓回頭瞧了一眼大開的支摘窗,當即跳下椅子打算去關上。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一只黑咕隆咚的物體趁機往里飛。 如今正值隆冬最寒冷的日子,按理說大部分的動物皆已不再活動,但南方和北方稍有不同,此地由于冬季暖和,氣候潮濕,故而蜚蠊的生命力十分旺盛,不僅照常出沒,反倒非常猖狂,每只足有拇指大小,展開雙翼還能飛! 項圓圓自小長在北方,從未見過如此碩大的蜚蠊,一聲足以刺破云霄的驚叫如煙花上天。 “啊啊啊啊啊——” 偏偏那畜生不長眼,專沖著有光的地方來。她一向咋呼慣了,動作不禁收斂,第一個打翻的就是手邊的燭臺。 一桌子鋪滿了紙和木屑,幾乎是一點就著,項圓圓連抽涼氣的時間都沒有,這會兒顧不得怕蟲了,一邊尖叫一邊用手去撲。 然而火借風勢越燃越快,頃刻如星火燎原般蔓延開。等她后知后覺想起去救那盞走馬燈時,整個桌面已經(jīng)是滿布熊熊烈焰。 黑煙朝著門窗外涌動。 聞聲趕來的宇文鈞和淮生在門口著實愣了下,好在他們倆反應迅速,抄起床頭的棉被就往下蓋,不過片刻便將火勢撲滅。 “怎么了怎么了?我怎么剛聽到有人說走水了啊……”余飛一句話未完,剛至房外,尾聲登時戛然而止。 室內彌漫著一股濃重的焦糊味,幾個人各自對望著不說話,周遭的氣氛呈現(xiàn)出一種大劫將至前的寧靜。 項桓撥開余飛猛地跑進來。 項圓圓見到他時便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本能的想將那只花燈往自己身后遮掩。 她這個動作太明顯了,愈發(fā)讓懷里的東西變得無比扎眼。 項桓眸中好似乍然被針刺一般,冒出細細密密的疼痛,他箭步?jīng)_過去,把走馬燈從她手里奪回來。 畢竟是紙糊的燈罩,饒是火勢并不大,卻也已然燒成了半個架子。 那一瞬間,他竟有半晌的失神,目光怔怔地盯著手中的斷肢殘骸,好久都沒說出一個字。 項圓圓忽然挺害怕他這樣的表情,內心五味雜陳,自責到無以復加,她帶了些許哭腔地喚道:“哥……” 項桓驀地狠狠抬起眼,眼底里的凜冽直逼過來,項圓圓嚇得周身打顫,立馬躲到了宇文鈞背后。 她甚至有種錯覺,感覺他哥那神情,像是下一刻就能親手活活撕了她! 宇文鈞只得伸手將她護了護,有些蒼白的寬慰道:“小桓,你先別著急……還沒全然燒壞,也許能試著補一補……” 余飛見狀也回過神來,跟著附和:“對、對,我們幫你一塊兒補,指不定幾個時辰就好了呢?!?/br> “再說宛遙姑娘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大不了同她講明情況,讓她再寬限幾日……” 只剩下三個時辰,天便要亮了。 他知道來不及了,自己已經(jīng)沒有時間再做一個完好花燈送給她。 項桓握著燈架子的手用力緊了緊,說不清為什么,有那么一刻,他生出一種“或許老天爺也不想我們在一起”的蒼涼來。 項圓圓見他這神情,也急切的想要將功贖罪,作勢往外走:“我這就去找宛遙jiejie……” 項桓忽的一聲厲喝:“不準去!滾回來!” 她當即定在原地,委屈道:“哥,為什么啊……” “你哪兒也不許去?!彼渎曊f,“就在房里給我好好呆著?!?/br> 作者有話要說: 圓圓:助攻?不存在的。 [嘻嘻嘻嘻……] 哈哈哈哈哈哈,兒砸,開不開心? 高不高興? 驚不驚喜! 阿懟,自己插的旗子當然要自己摘哦←_← 追老婆哪有那么容易的?。?/br> 本章以此祭奠我作為一個南方人每次被蟑螂迫害的歲月…… 【主要是上周五在單位清理庫存的時候清理出了兩具蟑螂的尸體,覺得不能我一個人驚叫,所以就……圓圓真是個好孩子!啾咪!】 ps:qaq最近沉迷追劇,碼字變得懈怠了,可能更新會有點慢……【。 第82章 夜已經(jīng)很深了, 年節(jié)熱鬧的集市也收了攤,長街盡頭有忽明忽暗的光, 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 爆竹燃燒后的氣味。 項桓獨自走在空寂的石板道上,腳下的影子被模糊的燈火逐漸拉長。 冷風迎面打來, 不知道是不是一直撐著自己的那股精氣神消散了,他開始感覺到周身的傷在隱隱作痛。 項桓行至斑駁殘缺的城墻下, 就近在一棵古樹邊席地而坐, 漫無目的的仰起頭,朝著好似永遠亮不起來的天輕輕吐了口氣。 他手里還拿著那盞燒得面目全非的花燈, 支架焦黑, 底座上的幾個小人搖搖欲墜。 項桓垂頭靜靜的擺弄了一陣, 目光空虛地盯著掌心縱橫交錯的傷口。 再過不久就是二十七日的黎明了, 他拿什么給宛遙過生辰? 其實遲鈍如項桓也能明白,這個機會對他而言已經(jīng)是留情了,僅僅只是做個燈并不算為難, 可如今大話放出去了,卻連這樣的小事也沒能做好。 風吹的時候,滿樹沙沙的枝葉聲里夾雜著一串清脆混雜的鳥叫。 樹洞內的雛鳥竟大難不死地在戰(zhàn)火中存活下來,不知靠吃什么長大的, 居然也能勉強飛出窩蹦跶了。 有兩三只羽翼漸豐, 便十分膽大包天,大概是還記得許久前的一飯之恩,便不識時務地朝他撒丫子跑來, 伸腦袋往他掌心里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