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遙動作一頓，不著痕跡的問：“夢見我什么？”

    “夢見你……在青龍城下看我殺敵人?！鄙倌甑恼Z氣多少帶著點(diǎn)難掩的驕傲，“你都不知道我這回殺了多少烽火騎，兩個城門全是我守的?！?/br>
    她點(diǎn)點(diǎn)頭嗯了一聲，隨后試探性地開口，“那，還有嗎？”

    “還有……”

    還有，夢見自己親你了。

    不過……想了想，覺得這句話說出來未免太過輕佻，他將那幾個字在唇邊反復(fù)咀嚼許久，到底還是吞了回去。

    項(xiàng)桓模棱兩可地摸了摸鼻尖，“還有就……不太記得了。”

    宛遙聞言，在對面舒了口氣。

    繼而又像是早有預(yù)感似的，輕輕抿唇——果然是不記得了啊。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咳，這章有點(diǎn)短，不過也是親親抱抱一條龍服務(wù)啊！請不要嫌棄它！

    好慘啊。

    這本的男女主居然快30w了才親上，我內(nèi)心忽然充滿愧疚。想想隔壁的芊爺，10w左右就已經(jīng)一條龍服務(wù)了，不禁流下慚愧的淚水……

    恭喜阿懟，在遙妹戀愛游戲中，永遠(yuǎn)完美的避開所有正確選項(xiàng)……

    【宛遙內(nèi)心os：這天殺的果然不記得了?。。?！】

    [系統(tǒng)提示，你已經(jīng)永遠(yuǎn)的失去了女主:)]

    第75章

    青龍城雖然守下來了, 可連著兩日的惡戰(zhàn)，大火、巨石、尸首, 推倒的房屋堆積成山, 放眼望去無處不是瘡痍。

    季長川剛整頓完一個破爛不堪的憑祥關(guān)，便馬不解鞍地趕來善后, 他甚至連感慨這片焦土的時間都沒有，大大小小的事務(wù)已迎面而來。

    一仗結(jié)束, 項(xiàng)桓身上輕傷重傷無數(shù), 姑且只能在家中休養(yǎng)生息。

    療傷的這段時間，雖不能出去看看, 但從那些紛亂的馬蹄, 零碎的腳步, 以及墻外人們的言語, 多少能知道城中此時的內(nèi)憂外患。

    袁傅帶著他剩下的一萬鐵甲騎親兵和烽火騎沿劍南古道南逃，途中與半道攔截的余飛小戰(zhàn)了一場，他兵力雖折損大半, 但余威猶在，到底還是順利跑回了后燕的國境。

    經(jīng)此一役，袁傅損失慘重，又在路上因傷染病, 季長川雖未能取下亂臣賊子的人頭, 不過奪回了憑祥關(guān)，也算一大收獲。

    八百里加急的戰(zhàn)報一路飛奔送去京城，而會州的百姓們已經(jīng)開始了重建家園的忙碌日常。

    城內(nèi)角落里一間不起眼的民宅內(nèi)。

    廢物一樣的躺在床上讓宛遙照顧, 幾乎成了項(xiàng)桓這些年常過的生活。

    他們這租來的小院子倒是在大火中幸免于難，偶爾隔壁的寡婦會帶著孩子來上門探望，送些瓜果飯食。

    他一身的皮外傷血rou模糊，到第三天才慢慢開始結(jié)痂。

    枯槁無力的經(jīng)脈在幾只老母雞的獻(xiàn)祭之下總算不再凝滯，也能抬起手讓宛遙給他包扎胸口的傷了。

    年輕的皮膚上疤痕縱橫交錯，上次的舊傷還有淺淡的印記沒褪，新的刀口已然不近人情地覆蓋上去，好像永遠(yuǎn)沒完沒了一樣。

    宛遙手指拂過那些皮rou翻飛的血痕，神色間有深深的擔(dān)憂，唇角沉默地往下壓著。

    項(xiàng)桓在邊上留意著她的表情，等宛遙給他緊好了背后的布條，才一邊穿外袍一邊說道：“你要是累了，就先去休息，我自己能照顧好自己。”

    她起身到籃子里拿了幾顆核桃，涼涼道：“你要是能照顧好自己，就不必受這些傷了……吃吧?！?/br>
    項(xiàng)桓接過來，“和袁傅對陣什么都可能發(fā)生，我能活著算好運(yùn)氣了，哪能一點(diǎn)傷也沒有……”

    宛遙俯下身的時候，鬢邊的發(fā)絲間沾著一點(diǎn)核桃的碎屑，他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想幫她摘掉。

    而那一刻，宛遙像是回想起了什么，在他破了皮的指尖碰過來時，有些尷尬的避開。

    項(xiàng)桓的手就這樣懸在半空，眸中掛著一絲意外，大約沒料到她會躲，竟微微的感覺到些許失落。

    但少年的臉上并未十分明顯的顯露出來，只是一閃而過，便揚(yáng)起一個笑。

    “真該讓你去瞧瞧我上陣對敵時的樣子?！彼麑⒑颂覕n在掌心，略一用力輕而易舉地嘣成幾半。

    宛遙狐疑地問：“為什么啊？”

    項(xiàng)桓挑起一邊的眉，“看我那么厲害，你就不會嫌棄我了?！?/br>
    被他那份少年意氣，拽上天去的自大給逗出幾分笑意來，宛遙正欲輕嘲兩句，外面忽響起一個散漫且熟悉的聲音：“戰(zhàn)場上不是火就是煙，動輒缺胳膊斷腿，危險成這樣，你還想讓一個女孩子去看你大展身手？”

    屋內(nèi)的兩個人聞之皆有片刻的怔忡。

    那逆光往里走的，是穿著黑色戰(zhàn)袍的將軍，他不像尋常武將步履沉穩(wěn)有力，反而舉重若輕似的，像在閑庭信步。

    季長川被重置城防的軍務(wù)所阻，等到今天才有空得閑，來看一看自己這個桀驁難馴的學(xué)生。

    項(xiàng)桓一身的氣焰，在他出現(xiàn)的瞬間偃旗息鼓，仿佛做錯了事被人當(dāng)場抓住，滿臉心虛。

    偏偏宛遙在旁輕描淡寫地行了一禮，“季將軍?！?/br>
    “那你們慢聊。”

    這情形顯然是要讓他們倆獨(dú)處了。

    項(xiàng)桓感到不妙，立馬在后面偷偷拉住她，貌似十分慌張的壓低聲音：“喂……”

    宛遙不動聲色的，一根一根掰開他攥在自己袖擺上的五指，以一抹文雅又不失禮貌的微笑向著季長川頷首，然后頭也不回地把項(xiàng)桓丟在了原地。

    孤立無援。

    眼見對面的將軍撩袍坐下，項(xiàng)桓愈發(fā)不太敢面對他，只僵硬地將腦袋埋下，低低喚了聲，“大將軍?！?/br>
    季長川漫不經(jīng)心地打量眼前的少年，人壯了些，也憔悴了些，眉宇間的飛揚(yáng)還在，只是神色里的戾氣不那么重了。

    他說：“還知道理虧，也不算全然沒救?！?/br>
    “我……”

    沒給項(xiàng)桓開口的機(jī)會，季長川打斷：“這些日子在青龍城過得如何？聽說，你為了等援軍，只帶五十輕騎出陣去攔袁傅？”

    少年唇角抿了一陣，固執(zhí)道：“不錯?！?/br>
    “不自量力?！彼∝?zé)一句，卻并不嚴(yán)厲。

    “你怎知你攔得下他？倘若我的兵馬沒及時趕來，說不定你就得戰(zhàn)死沙場。”

    “將軍申時拔營出發(fā)，即便兩個時辰趕不到城下，至少半途也能遇到，自然是拖得越久越好?！?/br>
    “萬一情報有誤，只是主將用來激勵士氣的呢？”

    “那沒辦法?！表?xiàng)桓不以為然地反駁，“行軍打仗，要真事事的瞻前顧后，連軍營的大門也出不了，還談什么把握良機(jī)?！?/br>
    季長川靜默地看了他一陣，說不上是氣惱還是欣賞，半晌才似笑非笑地伸出手往少年的腦袋上一揉。

    “臭小子。袁傅沒攔住，這兵行險招的性子倒是在他那兒學(xué)得像模像樣?！?/br>
    說著將他的頭向后一推，“好好養(yǎng)傷吧。”

    “你在南境的表現(xiàn)，我會如實(shí)上報陛下的，興許能求個將功贖罪。”

    少年不倒翁般的朝后仰了仰，隨即又彈回了原處，盤膝坐在床上，難得赧然地笑了一笑。

    季長川目光頓了一頓，靜靜地注視著項(xiàng)桓，半晌說道：“這一陣子，都是宛家的小姑娘在照顧你？”

    聽到宛遙的名字，他眸中的神色不自覺地柔軟下來，如實(shí)點(diǎn)點(diǎn)頭。

    “嗯?！?/br>
    “那就不要辜負(fù)了人家?！?/br>
    少年聞言將唇角彎起一個弧度，他一笑，像是春日明朗的陽光，不冷不熱的剛剛好。

    “我明白。”

    宛遙沉默地站在門外，她的頭微微往旁偏了偏，到此時才緩緩轉(zhuǎn)過來。

    聽見項(xiàng)桓說“想讓你瞧瞧我上陣殺敵時的樣子”，她忽的回想起數(shù)日之前，余飛送她至青龍城墻下。

    彼時藍(lán)天如血，背后黑煙四起，滿身是傷的年輕將軍，拖著長長的戰(zhàn)槍，眼神恍惚地往前走。

    她看見他的時候，就像是看見一頭初初成年的狼，兀自行在一片光明照不到的黑暗里。

    房里的人似乎還在說些什么。

    宛遙已收回心神，提裙下了臺階，在架子前擺弄她曬的藥草。

    也就是在此時，虛掩著的院門讓人從外有禮地輕叩了三聲。

    她驀地抬眸，來者粗布衣衫，俊朗的面頰上也隱約有戰(zhàn)火留下的傷痕，眉眼卻一如既往的波瀾不驚，沉靜如水。

    宛遙半是驚訝半是欣喜地誒了聲，“秦大哥？”

    項(xiàng)桓并沒告訴過她秦征的事，突然在此處碰見，不得不讓人感到意外：“你怎么會在這里的？”

    “我快走了?！彼簝?nèi)一望，許是在猶豫合不合適進(jìn)來，“臨行前來瞧瞧他好得怎么樣……他不在嗎？”

    說話間，項(xiàng)桓正好送季長川出門，兩廂一照面，也是愣了下。

    “秦征？”

    季長川有事要忙，故而就便不陪這幾個小年輕敘舊了。

    因這番下床活動了一會兒筋骨，項(xiàng)桓發(fā)覺自己行動也并沒有那么吃力，索性和宛遙一起送秦征往城門方向走。

    饒是戰(zhàn)事已過去好幾天，街上仍然能聞到濃重的硝煙味，沿途隨處可見被熏黑的城墻，地面殘?jiān)珨啾谝黄墙濉?/br>
    宛遙從來往的人群中撤回視線，問道：“袁傅同陳家畢竟有親緣關(guān)系，他如今反了，那陳姑娘她們怎么樣？”

    秦征只是搖頭，“袁公無兒無女，即便陳夫人是自己的meimei，但嫁出去的姊妹潑出去的水，他大概并未放在心上，因此離開時身邊一個親戚未帶，連袁家人也不知他企圖謀反的事。”

    袁傅這一舉動可謂是讓所有人措手不及，他說走便走，說反便反，朝中前一日還依附其作威作福的官員與宗親，第二日就人人自危，忙著跟他撇清關(guān)系。

    宛遙無法理解地皺起眉：“到底是親meimei，就不怕自己一走了之，讓他們身陷囹圄嗎？”

    項(xiàng)桓懷抱輕輕一哂，笑她太天真，“袁傅，他是什么人？”

    “他是‘寧可我負(fù)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負(fù)我’，昔年親娘親哥哥都能舍棄，一個meimei算得了什么?！?/br>
    秦征跟著贊同地頷首，“出事當(dāng)天，老爺便上奏陛下，與袁公劃清界限以表衷心。陛下說是讓他不必緊張，可沒多久還是借故將人調(diào)到了嵩州。”

    宛遙訝然：“嵩州？那不是南境的邊城之一么？”雖然沒有姚州荒涼，可離京城有上千里遠(yuǎn)，想想也同流放無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