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拋下我，別怪我拉你下水。”蕭妃冷笑，抄著經(jīng)書的筆十分用力，看她的架勢似乎拿著的是一把刀。

    “是嗎？那我和你都入水了，誰來照看公主啊?！编嶅鷤?cè)頭看她，含笑的眼眸里釋放出淬了毒的冷箭，一下子就命中了蕭妃那顆“慈母之心”。

    “你——”

    “抄書吧，別杞人憂天。”鄭妃收回目光，淡定地蘸墨。

    正午到了，日頭頂天，如烤火一般。

    殿內(nèi)本來準(zhǔn)備了冰塊降溫，但因?yàn)樘t(yī)說劉鈞現(xiàn)在身子虛弱，不能受寒，故而瑤光便下旨將所有的冰塊都撤到了外殿。

    小石榴站在她身后，見她鬢發(fā)被打濕，卻仍舊彎腰為陛下擦身，不免心頭一陣難過。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原來苦難都在后頭啊。

    “娘娘，歇著吧，奴婢來就行。”小石榴道。

    瑤光搖頭，不想假手他人。她已經(jīng)夠?qū)Σ黄鹚牧?，沒道理都到這一天了還不愿意為他付出一點(diǎn)真心。

    “皇后娘娘?！备吖е饓m快步走了進(jìn)來，“啟稟皇后娘娘，有結(jié)果了?！?/br>
    瑤光擦拭他額頭的手一頓，轉(zhuǎn)頭看去：“在何處？”

    “永信宮?！?/br>
    “蕭妃?！爆幑庾旖且粨P(yáng)，“她可真不讓人失望……還有嗎？”

    “沒了，豫王殿下已帶著搜查的人回來了?！备吖?。

    瑤光眉梢一挑，扔開帕子起身：“謀害陛下，心思歹毒，本宮倒要看看，今日她還有何顏面哭冤！”

    說完，她長袖一甩，率先朝著開審的主殿走去。

    在她身后，睡著的男人動了動眉毛，顯然早已蘇醒，卻是不愿意睜眼面對這一切。

    第41章 喪鐘

    未央宮的主殿，豫王帶著搜查出來的罪證已等候多時。

    瑤光從正門步入，雖身后只跟了一位丫頭，但絲毫不損她的鳳威。她上前，坐在正中間的獨(dú)椅上，竟給人一股霸氣威嚴(yán)之感。

    豫王心嘆：果真是做了皇后的人，今非昔比啦。

    “臣等見過皇后娘娘?！痹ネ趼时娨姸Y。

    “不必多禮，辛苦各位了?！爆幑獾?。

    豫王揮手，自然有人呈上了證物。

    許院判在旁解釋道：“啟稟皇后娘娘，此乃松石散，臣絕對不會認(rèn)錯?！?/br>
    “本宮信院判大人。”瑤光微微頷首，而后抬頭喊道，“來人，將偏殿誦經(jīng)的嬪妃都請過來?！?/br>
    “諾。”

    一干嬪妃進(jìn)殿，見如此陣仗，不免心中惴惴。

    “臣妾參見皇后娘娘?！?/br>
    “免?！?/br>
    瑤光抬了抬下巴，示意道：“方才豫王、薛統(tǒng)領(lǐng)還有許院判一同在各位的宮里搜查了一番，雖有些失禮，但事急從權(quán)，想必各位也不會計較。”

    殿內(nèi)嬪妃，無一人敢應(yīng)聲。

    “蕭妃?！爆幑鈸P(yáng)聲。

    “臣妾在?！笔掑隽?。

    “他們在你的宮里搜出了松石散，你作何解釋？”

    “臣妾冤枉?。　笔掑?dāng)即跪地，“臣妾一介婦人，哪里懂什么松石散，請皇后娘娘明鑒！”

    豫王站了出來，他自小便厭煩了這些下了手又偽裝無辜的女人，上前道：“那蕭妃娘娘可否解釋這東西怎么會出現(xiàn)在你永信宮？”

    “臣妾也不知道啊，定是有人嫁禍臣妾！對，對，她們嫉妒臣妾生了皇子和公主，眼紅臣妾，恨不得置臣妾于死地！”蕭妃巧言爭辯，抵死不認(rèn)。怎么敢認(rèn)，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那好，本宮便給你一個機(jī)會，后宮眾人都在此了，你指認(rèn)一下，往日里有誰嫉妒你？”瑤光似乎變得好說話了起來。

    蕭妃掃過殿內(nèi)眾人，眼神警惕又防備，目光掠過鄭妃的時候，見她微微挑眉，似乎在提醒她什么。

    “臣妾也不知……”蕭妃退了一步，咬唇道。

    “哦，一問三不知?！爆幑恻c(diǎn)頭。

    蕭妃垂首，連呼吸都不敢大了聲。

    “來人，請廷尉大人進(jìn)殿?！爆幑鈸P(yáng)聲道。

    “宣，宋正淳進(jìn)殿！”

    早已等候多時的宋廷尉雖不知皇后娘娘為何宣他，但還是老老實(shí)實(shí)地到場了。

    “臣宋正淳，見過皇后娘娘。”

    “免禮?！爆幑庾旖且粨P(yáng)，客氣道，“今日宮里有一樁官司，想請宋廷尉來斷斷?！?/br>
    “娘娘請講?！?/br>
    “廷尉大人平日審問罪犯的時候，若罪犯一個勁兒喊冤枉，是否就無罪了？”瑤光虛心的問道。

    “啟稟皇后娘娘，這要看罪犯到底有罪無罪?！?/br>
    “自然是有罪，而且罪證都搜出來了呀。”

    “那便無論他說什么，只要人證物證俱在，便可定罪量刑?！彼瓮⑽竟笆值?。

    “哦……”瑤光點(diǎn)頭，“本宮受教了。”

    蕭妃穩(wěn)不住了，這明顯是針對她剛才的話而來的啊：“皇后娘娘，臣妾無罪啊……”

    “來人，將永信宮的宮人們挨個審問，最先舉報者有賞?！爆幑鈪s不理她。

    “啟稟皇后娘娘，臣在刑訊方面也頗為有心得，不如讓臣一試？”薛統(tǒng)領(lǐng)站了出來。

    “好，本宮就喜歡似薛大人這般痛快的臣子?！爆幑庖豢诖饝?yīng)，“那就看薛大人手段了?！?/br>
    “一刻鐘之內(nèi)，臣定不辱使命?！?/br>
    瑤光笑著點(diǎn)頭，十分滿意。

    再看蕭妃，渾身已經(jīng)打起了擺子，明眼人都知道她在心虛什么。

    “別動刑……別動刑……”蕭妃“噗通”一下跪地，“皇后娘娘，她們什么都不知道啊！”

    “是嗎？那蕭妃你呢，又知道些什么？”瑤光嘴角含著笑，但卻讓人絲毫感覺不到溫暖，反而是從腳底心里冒出了寒氣。

    蕭妃自知在劫難逃，薛煬的本領(lǐng)她是知道的，死人都能撬開口，何況她的永信宮并非鐵板一塊？

    “那松石散，的確是臣妾的?！彼]眼，長久的惶恐終于落下了心頭。

    滿殿嘩然。

    “蕭妃，你謀害皇上，這可是死罪！”

    “是，我該死……”蕭妃匍匐在地，“我用盡心機(jī)想誕下皇子，如今也算是得償所愿了……只求皇后娘娘看在幼子無辜的份兒上，饒了我那一雙兒女，他們是無辜的?！?/br>
    鄭妃捏緊了手中的帕子，總算一顆心定了下來。

    “好，自然你痛快認(rèn)罪，本宮也不難為你?！爆幑鈸]手，小石榴端著盤子從上面走了下來，送到蕭妃的面前。

    “喝了它，一切了結(jié)?！爆幑馓Я颂掳?，眼中已是無情。

    蕭妃顫顫巍巍地抬頭：“皇后……”

    “除了你的貼身宮女以外，本宮不會罪及其他人?！?/br>
    “那臣妾的家人……”

    “有功名的革除功名，蕭氏全族，流放西北。”

    好，有命活著就好。蕭妃含淚，抬手端起了毒酒。

    紅顏薄命，有時候卻是自找的思路。

    毒酒一飲而盡，摔下杯子，她站起身來看向眾人，目光掃過鄭妃，她嘴角一揚(yáng)：“日后，大皇子和公主就拜托鄭妃了?！?/br>
    鄭妃臉色頓變，倉促地朝皇后看去，見她眼含深意的回視她，似乎早已知曉了這一切。

    鄭妃不自覺地倒退一步，臉色煞白，她咬著嘴唇，恨極了蕭妃這最后一招。

    “皇后娘娘，代臣妾向陛下說聲對不起，臣妾狼心狗肺，對不起他這些年的照拂……”毒藥發(fā)作，蕭妃的嘴角溢出了黑紅的血液，她流著淚看著皇后，目光復(fù)雜極了。

    話音方落，她捂著胸口倒下，嘴角漫出的血染紅了這未央宮的地磚。

    薛煬上前，查了一番她的脈搏，然后對著上首的人點(diǎn)點(diǎn)頭，示意已經(jīng)魂歸西天了。

    殿內(nèi)眾人，心有戚戚，尤其是鄭妃，她到死都不會忘記蕭妃那最后一瞥。

    瑤光闔眼，這是她第一次手中染上了血。

    ……

    一切塵埃落定，蕭妃身死，族人流放。唯獨(dú)床上的人不太好，蕭妃的命換不來他的康健。

    “別哭?！眲⑩x伸手為她拭淚，“朕心疼。”

    “沒哭，是窗戶開大了，臣妾的眼睛都被吹疼了?！爆幑鈧?cè)頭過。

    “你最近真是越來越愛說謊了。”劉鈞語氣責(zé)怪，“轉(zhuǎn)過來給朕看看，再過些時日，朕恐怕就看不到了?！?/br>
    “陛下胡說什么呢……”她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怎么止也止不住。

    “朕都聽到了，還想誆朕到幾時？”他笑著，笑容還是那么溫潤，看不出絲毫對命運(yùn)的憎惡和瀕死前的掙扎。他早已認(rèn)命，信錯了人結(jié)錯了果，這般下場是他應(yīng)得的。

    瑤光低頭，握著他的手抵在自己的額頭，哭聲從喉嚨里溢了出來。

    “朕這兩天躺在床上回想了自己的一生，覺得唯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娶你之前，信誓旦旦地要給你榮華富貴，給你無憂無慮的生活，可這一路走來，全讓你跟著朕當(dāng)驚受怕了?！?/br>
    瑤光搖頭，發(fā)髻中的鳳釵“叮叮當(dāng)當(dāng)”作響：“不是，你做到了，你把能給的一切都給了我……”是她沒有早些明白這個男人，他多努力啊，努力地想讓她刮目相看，想給她一切，可她偏偏不知足，總把他想做是利益伙伴，少有真心對他。

    “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她抓著他的手痛哭出聲，像是失去了寵愛的孩子。

    “瑤光……”看著她痛哭流涕，他的心像是馬車碾過了似的，全剩懊悔和痛心。早知道分別的這一天來得這么快，之前他為何耗費(fèi)寶貴的光陰和她斗氣，知道她是個不服輸?shù)男宰?，難道就不能讓著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