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光雖一向心智堅定，但畢竟比不過眼前這頭老謀深算浸yin朝局多年的的豺狼。他能一眼看穿她想做什么，她卻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來回擊他。

    “我說過，你比大多數(shù)女子都要聰明?！焙鋈?，他抬起了手，撫上了她的臉頰。

    她反感得側頭躲過，他卻突然一下子用手臂圈住了她的脖子，將她狠狠地摔向了他的胸膛。

    “向陛下諫言讓本王娶江女的，是你吧？”

    她咬住牙齒，拼命推開他。

    “咱們扯平了。”他的身軀一動不動，咬著牙她在她耳朵旁邊如此說道。

    “你放開我！”她怒斥。

    “秦瑤光，我插了你一劍，你還了我一刀，咱們誰也不欠誰了。”

    “扯不平！你欠我！你欠我一輩子！”她突然發(fā)狂，大吼大叫，毫不留情地攀著他的肩膀咬上了他的脖子。

    若他沒有招惹她，她怎會對愛情生出渴望，對他生出渴望。若他沒有選擇權勢而是選擇了她，她愿意放下所有陪他浪跡天涯啊。

    可這些，倒了卻證明了她不過是一廂情愿。

    唇齒間蔓出了腥味兒，她瞪著眼流著眼淚死死地咬住他的脖子，像是要從上面咬下一塊rou來一般。

    朱照業(yè)的確不是常人，都這般地步了他還是一動不動，并且用平常的口吻告訴她：“那你把自己交付出去，也是我的錯嗎？”

    牙齒一松，她渾身都僵硬了。

    “小石榴向你舉薦的東西，你為什么不用？”他在責問她。

    血液流淌的速度變慢了，她似乎能聽到它們在血管里竄動游走的聲音。

    “說到底，是你跟我一樣有野心罷了。”他毫不留情地指出了她藏在內心的東西。

    她若不想太子碰她，她將有一百種方法讓他遠離他?？伤龥]有，她想要從他身上索取一些東西，所以愿意拿自己作為交換。這樣的她，跟朱照業(yè)選擇放棄她交換平安，有什么兩樣嗎？

    “我恨你……”她一把推開了他，臉上全是淚痕。

    他抬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脖子，有濕潤的觸感。

    “你不需要恨我，你想要的東西本王完全可以送給你。”他掀起嘴角。

    “我想要你跪下來認錯，可以嗎？”她獰笑一聲，眼底全是諷刺。

    朱照業(yè)的神色一變，似乎對這樣的她難以忍受。

    “秦瑤光，你以前有多惹人疼愛，現(xiàn)在就有多可惡，你可知道？”

    “知道啊，從你的眼里我看得很清楚?！彼已垡徽?，有淚珠滾落下來。

    風光霽月的秦瑤光，灑脫任性的秦瑤光，似乎在一點點被凌遲處死。最痛心的，不是她要日日夜夜陪著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而是她要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變得面目全非。她才十六歲，可感覺已經(jīng)度過了自己的大半生。

    “請你來這里，是想和你做個交易?！敝煺諛I(yè)道，“你幫我扳倒太子，我把你送上皇后的位置?！?/br>
    秦瑤光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淚，被淚水洗過的眼睛尤為的明亮，就連那紅紅的眼圈也是惹人心疼的。

    “做夢！我再也不會和你站在同一個陣營里面?！彼芙^。

    朱照業(yè)的喉嚨一動，開口道：“那如果本王告訴你，若你助我一臂之力，你要的我都能給呢？”

    她不是對他的背叛念念不忘嗎？他若登上了那個位置，他一定用八抬大轎來修改自己所犯下的過錯，只要她給他機會。

    瑤光輕笑了一聲，她真是對男子于權勢的渴望之心又有了一個新的認知。她甩了甩袖子，輕輕抬起下頜，仰視她：“是嗎？就算是讓你當著別人的面向我跪下認錯也可以？”

    朱照業(yè)的神色凝結住了。

    “這就是我的條件。如果你想讓我?guī)湍?，那就當著其他人的面向我跪下認錯，說你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負心漢?！彼龔澚藦澊浇?，露出一個漂亮的上揚的弧度。

    第16章 命運

    “娘子，聽說江嬙也跟隨江相來了此處，太后有意撮合她與宣王，今日在園子里擺了宴席招待他們?！毙∈駨耐饷孢M來，對著書桌前瑤光說道。

    瑤光正在為手中過得書做注解，一邊動著筆桿子一邊道：“他二人甚是般配，太后很有眼光?！?/br>
    可小石榴還是意難平，憑什么江相的女兒就能光明正大的嫁作王妃，而自家娘子只能為妾呢。她臭著一張臉走開，自認為絕對沒有瑤光這般的好修養(yǎng)。

    她一走，瑤光的筆就停下了。

    她是真的不在乎嗎？那日與朱照業(yè)的對話還停留在她的腦海里，她承認當時的話大半是出自意氣，雖然出了一口惡氣但現(xiàn)在想來覺得這無異于是在給自己刨坑。朱照業(yè)既然敢開這個口，存了這般的心思，那定然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了。他與太子的資質誰強誰弱顯而易見，若他有心造反，只待圣人一去便可起兵造勢。

    幸而圣人正值壯年，朱照業(yè)這般的狼子野心短時間內是成不了事了，這興許也是他會找上她這個“仇人”的原因。

    太后住的園子里，一老一少相談甚歡，彼此都甚是滿意。

    “你從小便是哀家看著長大的，秉性脾氣這些哀家最是熟悉不過的了，你寬心，哀家定然會為你尋一門好親事?！碧笮χ聪蚪瓔?，眼底里都是欣賞。

    “小女多謝太后抬愛?！苯瓔缘皖^，她今日打扮得有些艷光四射，桃紅色的衣裙加上桃花妝，整個人像是才采摘下來的飽滿的桃子，透著一股青嫩的成熟。

    雖彼此未能言明，但江家人都知道太后中意把江嬙與宣王牽線。一來，算是拉攏江家，好讓她們支持睿王；二來，也是通過江家將宣王拉上這艘船，增加睿王成事的砝碼。

    “太后娘娘，小女有個不情之請，不知娘娘可否答應？”江嬙抿唇。

    “說來聽聽。”

    “秦良娣與小女乃閨中密友，自她入了東宮小女都未能與她相見，今日難得離得這般近，不知小女可否去拜見一番？”江嬙忖度著語言，小心翼翼的說道。

    秦瑤光與江嬙的故事太后也有所耳聞，不過是另一個既生瑜何生亮的故事罷了。

    江嬙的母親江氏也跟著她一同入宮了，見她冷不丁地提出這般請求，立馬開口道：“小女不懂事，娘娘別跟她一般見識?！?/br>
    “這又有何妨？既然是姐妹，見面也是情理之中的?！碧蟮拿嫔线€是一派春風，未有異樣，江氏母女齊齊松了一口氣。

    “來人，陪大娘子走一趟。”太后吩咐道。

    “喏?！?/br>
    “多謝娘娘成全?！苯瓔郧ヒ话荩鴮m人離開。

    去的路上江嬙心里百感交集，她說不上為什么要去見秦瑤光，但這樣的心思在她得知自己要被許給宣王的時候就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最好的對手也許是最了解彼此的人，只有秦瑤光才能理解她今日的處境。

    領路的嬤嬤頗為健談，一路上跟江嬙介紹經(jīng)過的宮殿，但她心有所想，只是隨意附和罷了。

    到了太子的宮里，嬤嬤領著她一路暢通的往秦良娣所住的院子走去。這是太后派下來的人，誰也不敢怠慢。

    嬤嬤挺著腰直著背進了小院，輕輕咳了一聲，立馬有宮人迎了上來。

    “貴嬤嬤?！?/br>
    “這是江府的大娘子，她要見一見秦良娣，通報一聲吧?！辟F嬤嬤矜持著一張老臉說道，一點兒也沒有一路上對江嬙的那種熱情溫和了。

    江嬙見多了，并不覺得有什么，反而靜靜地打量起秦瑤光住的這座院子來了。

    一路而來的宮殿都有些刻板的嚴肅，太子的宮殿也不例外。因著這是后宅的緣故所以多了幾分柔和，院子打理得很是漂亮，窗臺擺放的盆栽也調皮地伸出了枝丫，整座院子蘊藏著一派欣欣向榮。

    “良娣請您進去?！蓖▓蟮膶m女出來了，恭敬的對著江嬙說道。

    江嬙微微頷首，提起裙角往臺階上走去，走到一半轉身看向跟上來的貴嬤嬤，道：“嬤嬤也辛苦了，去喝杯茶歇歇腳吧。”

    “多謝大娘子體恤?！辟F嬤嬤自然明白了她的意思，諂媚一笑，遞了一個眼色給旁邊的宮女，立馬有人領著她去喝茶。

    走到門口，江嬙深吸了一口氣，而后蓮步輕移，進了屋內。

    江嬙去過秦瑤光在秦府的閨房，無論是擺件還是用具，無一不是珍品。見過了她以往的奢靡，眼前的這座屋子顯得有些平平，起碼那梨花木的椅子就入不了江嬙的眼。

    江嬙被領進來之前瑤光正在做文章，下筆如神，龍飛鳳舞，衣袖上沾上了墨點也不自知。

    察覺到有人進來，她頭也不抬的道：“稍等，即刻就完?！?/br>
    她手下的毛筆游走得飛快，當真是運筆如飛。若不是貿然窺伺不太禮貌，江嬙真想湊上前去看看她寫的是什么，能讓她如此入神。

    最后一筆落下，瑤光提筆，凝神掃視了一通，臉上浮現(xiàn)出了滿意的神色，對著一旁的小石榴道：“待墨干了之后再收起來?！?/br>
    “喏?！?/br>
    放下筆，她這才抬頭看面前的江嬙，見她站在那里，她揚唇一笑：“坐啊，別不自在?！?/br>
    江嬙退后幾步，坐在一側的圈椅上。

    小石榴端來水盆讓她凈手，瑤光邊洗邊道：“不是說要見我嗎？見了倒是沒話說了？”

    她跟江嬙想的完全不一樣。事實上她能答應做太子的妾而不是鬧得秦府雞飛狗跳就已經(jīng)出乎江嬙的意料了，何況這次見了她還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更讓她覺得難以琢磨。

    “你與往日不一樣了?！?/br>
    “哦？”瑤光任由小石榴一根根地擦干她的手指，她笑著道，“怎么不一樣了？”

    曾經(jīng)的秦六娘是一把鋒利的劍，出鞘的時候便能萬眾矚目。而此時站在她面前的女人，她看不透她到底還是不是那把劍了。

    “你可知我會嫁給宣王，做宣王妃？”以前是看不慣，現(xiàn)在是看不透，所以江嬙更討厭現(xiàn)在這樣的秦瑤光。

    瑤光低頭一笑，撫平了帶著褶皺的袖子，道：“真奇怪，怎么人人都要在我面前說一番這樣的話？他娶誰不娶誰，與我有很大的干系嗎？”

    她演得太逼真，江嬙看不出一絲破綻。

    “如果你來是要祝福的，我可以祝福你，愿你們百年好合?！爆幑馓ь^看她，目光一如既往的澄澈干凈，“但如果你是有別的目的，比如炫耀之類的，那我可能就要請你出去了?！?/br>
    這樣才是秦瑤光啊。江嬙笑了起來，這是她邁入太zigong后第一抹笑容，她站起身來：“還未定下我怎敢在你面前耀武揚威？不過是同樣送一句祝福給你罷了，你當日嫁得太匆忙，我們這些姐妹都還沒來得及向你道賀?！?/br>
    “不必?！爆幑獾皖^，撣了撣袖子，嘴角的笑容讓人難以揣測，“好戲還在后頭，任何定論都為時尚早。”

    又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看來今日她是在秦瑤光這里討不了好了。

    “甚好。”江嬙同樣笑了起來，“你我都有了歸宿，日后再見面可不似咱們在閨中那般了?！?/br>
    往日她總是壓著她一頭，詩會茶會都是她搶了大風頭，讓她們姐妹有苦難言?？扇蘸竽兀切醯恼?，她是太子的妾室，能同座一席的機會少之又少。

    瑤光輕哂：“我說了，任何定論都不要下得太早?！?/br>
    就如同她曾經(jīng)犯的錯那樣，總是把一切想得過于美好。

    “看在你比你meimei稍微不那么討厭的份兒上我可以給你一句忠告。”瑤光走上前，笑意盈盈的看著眼前的女人，“關于宣王……”

    “你可要看仔細了?！?/br>
    意猶未盡的話最是惹人誤會，秦瑤光深諳此理。

    那日朱照業(yè)讓她提防太子，今日她就回他一招。

    不管江嬙是抱著什么樣的目的來的，今日注定落空。誰說落難的鳳凰不如雞？她秦瑤光的心眼兒雖比不上朱照業(yè)但還收拾不了一個江嬙嗎？

    ……

    “王爺，你真要娶江氏女子嗎？”宣王府的書房內，一位身穿青色長衫的男子皺眉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