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里亂哄哄的，像是想了很多事情，又像是什么都沒想。

    一波又一波的夢境如同殘破碎片，有著銳利的邊緣，把漫長的夜晚切割開來。

    太陽xue邊的神經隱隱作痛，顧揚推開被子坐起來，口干舌燥。

    窗簾外有陽光，廚房里有聲響。

    “早安?！彼驹陂T口。

    “早?！标懡鸭宓暗惯M盤子里，“準備吃早餐了?！?/br>
    顧揚拉開冰箱門：“頭疼，我好像感冒了?！?/br>
    陸江寒停下手里的動作，把人拉到懷里試了試額頭的溫度。

    顧揚問：“燒嗎？”

    陸江寒回答：“高燒?！?/br>
    小白兔乖乖把手里的胡蘿卜汁放回了冰箱：“我這就回床上躺好?！?/br>
    陸江寒哭笑不得，一邊幫他找體溫計，一邊說：“寰東已經發(fā)了聲明，你可以轉發(fā)了?！?/br>
    “我要說什么？”顧揚握著手機，“感謝公司對我的信任，并且會追究造謠者的法律責任，這樣好不好？”

    “可以。”陸江寒把體溫計塞進他胳膊下，“我得親自去公司處理這件事，要不要送你回觀瀾山莊？”

    “我自己打車吧，你忙完也早點回來?！鳖檽P說，“正好，明天還要過節(jié)呢?！彪m然這可能是最混亂的一個除夕，但管它呢，過年總是要開心一點的。

    陸江寒點頭：“乖?！?/br>
    在寰東聲明發(fā)出的一個小時后，貝嘉日化也出了公告，同樣澄清了商業(yè)賄賂的事。兩家公司都表明了態(tài)度，選擇了無條件相信員工，這瓜也就變得索然無味起來。再加上粉絲已經制作出了精美豪華大圖，全方位展示了顧揚優(yōu)渥的物質生活，從豪車到七位數(shù)的手表，再到衣帽間里一水的奢侈品……不是，小藝術家頂著降溫冰袋，親切致電總裁：“誰拍的？”

    陸江寒勇于推卸責任：“楊毅的主意?！?/br>
    楊副總：“……”

    你真的好有出息。

    “和粉絲共享一下你的生活，沒什么不好的?！标懡f，“而且成效顯著，再有人說你收取賄賂，明顯站不住腳。至于說你是看在杜天天面子上，才把悅容放進來寰東這件事，公告上已經澄清了，普東山的店原本就有國貨傾斜政策，你不算假公濟私?！?/br>
    顧揚往下拉了拉屏幕，果然就見評論區(qū)已經消停了許多。不過粉絲的情緒倒是沒消停，還在忙著替顧揚委屈，從nightingale到這次貝嘉日化的事情，為什么每一次都要被人欺負，就很心疼！

    “揚揚?！鳖檓ama路過臥室，“怎么還在玩手機？”

    “在看留言。”顧揚靠在床頭，“其實我挺想發(fā)一條消息安慰大家的，但風口浪尖，又怕被人說趁機賣慘?！?/br>
    “這么小心翼翼？”顧mama走進來，“不像你了?！?/br>
    “還關系著寰東和凌云呢，我不能亂說話?！鳖檽P說，“還有爸爸，我今早連累他也上了幾小時熱搜?！比巳硕荚谒杨檽P和電視上講兵法的顧教授之間是什么關系，發(fā)達的網絡總是能叫人隱私無存。

    “成名的代價。”顧mama拍拍他的手，安慰，“習慣就好了?！?/br>
    ……

    城市另一頭，王烈正在房間里轉圈，聽到有人敲門，趕緊撲過去打開：“怎么樣了？”

    “你這……你說你，怎么喝醉了酒就不顧后果呢。”對方是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名叫王叢，是他的遠房表哥，目前在lotus的徐聰手底下做事。

    “我也是氣昏了頭?！蓖趿疫B連叫苦，“而且你昨晚也煽風點火的——”

    “等等，什么叫我煽風點火的？”王叢打斷他，“眼看你氣成那樣，我是你哥，難不成還要理智分析，倒過來幫顧揚說話 ？我順著你罵兩句寰東，你消氣就得了，怎么還勁兒上了？”

    “是是是……可現(xiàn)在說什么也遲了?！蓖趿覇枺靶炜傇趺凑f？”

    “你手里也沒點寰東的把柄，人徐總為什么要幫你?！蓖鯀舱f，“就一點兒公司內幕也沒有？”

    “我就是一個超市主管，辦公區(qū)都和別人不在一個樓層，能有什么內幕。”王烈狠狠搓了把臉，又罵了句臟話。

    “編都編不出來一個？”王叢繼續(xù)問，“也不定非得有憑有據，你知道的，這幾次寰東在做活動的時候，一直壓著新亞99和lotus，徐總是憋了一肚子氣，你要是能幫他想點辦法，那lotus的法務部肯定能幫你頂在前面，那可都是業(yè)內知名的精英。”

    王烈一屁股坐在沙發(fā)上：“要是再亂編，寰東不會接著告我？”

    “只是讓你提供個思路，沒說讓你親自上，昨晚那是你傻?！蓖鯀蔡嫠麛Q開一瓶水，“這年頭，網絡水軍養(yǎng)來干嘛？就是用來做這個的?！?/br>
    王烈一口氣灌下去大半瓶，胸口劇烈起伏，心神不定地說：“行，那我再想想?！?/br>
    第116章 新的流言

    lotus的辦公區(qū)設在恒園大廈, 對面一片頗有年代感的老舊小區(qū), 就是徐聰?shù)淖√?。根據媒體的報道，他從小在這里長大, 和鄰居的感情很深, 所以即使功成名就, 也舍不得搬離。

    晚上七點，王叢準時按響門鈴。

    “事情怎么樣了？”徐聰問。

    “徐總, 我真沒想到, 他手里是一丁點寰東的把柄都沒有?！蓖鯀舱f，“您也知道的, 這兩年國家查得嚴, 職業(yè)打假碰瓷的也多, 所以在工作上壓根沒人敢懈怠?！?/br>
    “沒點把柄還敢亂咬人?！毙炻斂牧丝氖稚系难┣眩艾F(xiàn)在可不單單是寰東，連凌云也會想辦法護著顧揚，他一個被炒魷魚的小員工, 可真是膽子夠肥的?！?/br>
    王叢愣了愣, 一時間沒有揣摩透對方的意思。

    他之前也是聽說了表弟被寰東辭退的消息，就試探性地和老總提了一句, 當時徐聰給他的所有信息，似乎都是在暗示這件事可以趁機鬧大, 把顧揚拉下水, 甚至把整個寰東拉下水。所以他也就順著這個思路，去煽動王烈酒后發(fā)了個帖子, 結果現(xiàn)在這……他咳嗽了一聲，低聲說：“徐總，那您看看，我那表弟還有救嗎？寰東可說要告他。”

    徐聰漫不經心地說：“這你得問律師啊。”

    “不是，律師能幫他什么忙?！蓖鯀舱f，“我也讓他仔細想了，那么大一家集團，平時的工作總能出點紕漏不是？后來吧，我們就覺得，顧揚和陸江寒關系不一般?！?/br>
    徐聰皺眉：“你表弟腦子沒毛病吧？”

    “我也是這么說他的?！蓖鯀舱f，“可徐總，顧揚的晉升速度確實有點快啊，這回出了事，寰東上下也是無條件保的他，據說顧揚房子買在博悅公寓，陸江寒放著月藍國際的頂樓豪宅不住，天天往博悅跑，一起上下班是常有的事。還有出差，出差開會都是睡一個套房，誰家集團老總會這么??？”

    “證據呢？”徐聰問，“至少得有張照片吧？”

    王叢訕笑：“這……不好拍啊?！?/br>
    “所以又是自己胡編亂造的？”徐聰搖頭。

    “徐總?！蓖鯀舱f，“這事雖然沒什么證據，但好用啊，我剛才說的那些可全是真的，寰東上下都知道。就顧揚這升職速度，別人雖然嘴上不說，但肯定有人不服氣?！?/br>
    “你說你表弟那腦子，不去寫小說真可惜了?！毙炻斪煲怀叮斑@故事到底是怎么想出來的？”

    “這也不難想，廣大網友對什么感興趣，不就這些下三濫的事兒?！蓖鯀怖^續(xù)說，“可惜顧揚不是個女的，否則這事就穩(wěn)了，但男的也不是不行，明星都能被包養(yǎng)，他長得可不比明星差。”

    “這你就錯了，要顧揚是女的，兩人都單身，爆出來大不了承認戀愛關系。”徐聰說，“就因為顧揚是男的，這桃色新聞才有爆點，到時候不說網友，光是陸東霆那頭，就夠陸江寒焦頭爛額一陣子的?！?/br>
    “那您看這事，怎么著？”王叢試探。

    “這事和lotus有什么關系，我們能怎么著，頂多看看熱鬧?！毙炻斉呐乃募绨颍盎厝ジ嬖V你那表弟，故事講得挺好，讓他不用著急?！?/br>
    “行！”王叢心里暗喜，“那我這就回去?！?/br>
    等他離開之后，徐聰撥通助理的電話，讓他去查查陸江寒和顧揚的關系，看是不是和傳聞中一樣，親密過頭。

    ……

    大年三十。

    小橘子蹲在床邊，提氣深呼吸了一口，準備輕盈地一躍而起。結果爪子還沒來得及離地，就被人一把拎起后脖頸，抱出了安靜昏暗的臥室。

    “喵！”

    “乖?！标懡┲?，蹲在地上幫它打開一個主食罐，“好好吃早餐，大家都在睡覺，你不準搗亂?！?/br>
    小橘子用屁股拱了拱他，開始吧嗒吧嗒吃罐頭。顧教授也從二樓下來，笑著說：“起這么早。”

    “嗯。”陸江寒說，“揚揚已經不發(fā)燒了，剛剛醒了一會兒，說不想吃早餐，中午再起床?！?/br>
    “心情呢？”顧教授又問。

    “好多了?！标懡咽窒锤蓛簦安贿^多事的人還真不少，連凌云時尚的官博都收到不少私信，要求他們和揚揚解約，措辭強硬，看起來倒像是自家公司。”還有風聲說吳梅因為這件事大發(fā)雷霆，活靈活現(xiàn)細節(jié)逼真，許凌川在接到下屬匯報后，索性讓技術部在網頁版頭里加了一張nightingale和顧揚的合影，算是間接表明了態(tài)度。

    “人要出名，總得付出些代價。”顧教授說，“況且揚揚年紀還小，生活太一帆風順了，有人看不順眼也是意料之中的事?！?/br>
    “我會好好開導他的?！标懡_冰箱門，“等到美國之后，換個環(huán)境休息幾天，也會更輕松一點。”

    顧揚這個回籠覺睡得很香甜，直到一點才被小橘子嗷嗷叫醒。

    “你說你這什么聲音?！鳖檽P踩著拖鞋，“怎么跟狗似的?！?/br>
    小橘子心情很好，豎著尾巴橫沖直撞進客廳。

    “早……怎么快兩點了?！鳖檽P一屁股坐在沙發(fā)上，“睡暈了。”

    “岳父岳母去花園里散步了?！标懡f給他一杯水，“感冒好點了嗎？”

    “嗯。”顧揚打呵欠，“這小區(qū)過年很熱鬧的，大多數(shù)都是長輩在住，所以小朋友的數(shù)量會比平時漲三倍?！?/br>
    “那吃完午飯，我們也出去走走？”陸江寒說，“和小朋友培養(yǎng)一下感情?！?/br>
    “然后呢？”顧揚很警覺。

    “然后你的童裝線就能有更多靈感了。”陸江寒把人抱進懷里，“不然呢？你在想什么？”

    顧揚：“……”

    顧揚把下巴架在他肩頭：“哦?！?/br>
    “我目前養(yǎng)這一個小朋友就夠了。”陸江寒捏捏他的后脖頸——比捏小橘子要更溫柔的那種捏，“其他的，將來結婚后再說?！?/br>
    橘貓蹲在地上，深刻表示贊同。

    它前幾天剛被一堆來拜年的小朋友爭來搶去，肚皮慘遭蹂躪，堪稱巨型陰影。

    年夜飯很豐盛，陸江寒還親自下廚炸了一條松鼠桂魚，很酥脆，很花籃，所謂愛情的力量，就是這么匪夷所思、莫名其妙。

    “揚揚感冒了，你讓他喝什么茅臺?！鳖檓ama從老公手里把杯子拿走，“去換一瓶紅酒來。”

    “我去拿！”顧揚熟門熟路，從儲藏室里翻出來一瓶紅酒，很眼熟，當年楊副總花了二十萬，還沒來得及看一眼就消失在天邊。

    “怎么還留著？”陸江寒跟進廚房。

    “喝了一瓶，另一瓶一直沒動，我們家也不怎么喝酒。”顧揚找開瓶器，“而且這是你送給我的第一件禮物，意義重大?！?/br>
    陸江寒點頭：“這酒年份不錯，你要是喜歡，我讓老王再想辦法弄兩瓶?！?/br>
    “不是廠商送給你的禮物嗎？”顧揚看了看商標，不解道，“怎么還要讓酒莊幫忙找?！?/br>
    “因為我當時搞錯了紙袋?！标懡畮退丫拼蜷_，“在我送給你之后，楊毅就來找他二十萬的酒了?！?/br>
    顧揚：“……”

    顧揚心痛：“上一瓶我是當成飯間飲料來喝的?！苯疱X的味道，果然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