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總說您馬上就要出差了，萬一徐姐那邊需要很詳細的數據呢?！鳖檽P的理由無比正當，“這個最后一個，好了?！?/br>
    “知道我要去哪兒出差嗎？”陸江寒坐回辦公桌后。

    顧揚搖頭：“楊總沒告訴我?！?/br>
    “c市?！标懡f，“不過在我去之前，你得先去。”

    顧揚：“……”

    我？

    “兩個月。”陸江寒說，“c市最近正在做門店改建升級，市場部人手不夠，所以我打算安排你過去，順便還能多學點東西?！?/br>
    “什么時候出發(fā)？”顧揚問。

    陸江寒回答：“下周?！?/br>
    顧揚對這個安排并沒有異議，生平第一次長時間出差，他甚至還有些小小的期待。c市門店地處西南，是著名的旅游城市，無論是熊貓、火鍋還是歷史底蘊，都很值得待滿兩個月。

    在機場負責接他的人是程果，當初一起帶領會員游普東山的小實習生，現(xiàn)在已經升成了主管，不過性格倒也沒見沉穩(wěn)，照樣嘰嘰喳喳。

    “最近公司的工作環(huán)境可不怎么好?！背坦贿呴_車一邊說，“購物中心的分批改建還沒完成，每天咚咚咚的，都吵三個月了?！?/br>
    “大概還要多久？”顧揚問。

    “至少半年，而且再過一周，樓上的電影院也要開始改imax廳，到時候只會更吵?！背坦麌@氣，“怎么辦吧，遲早會神經衰弱?！?/br>
    而事實證明她這話的確不算夸張。顧揚在辦公室里待了一周，好不容易才適應樓下從早到晚“嗡嗡”的電鉆聲，結果樓上緊接著就開始“砰砰”砸墻，宛若八百個壯漢一起快樂狂奔，每天都覺得腳下地皮在震。

    “超級忙，根本就沒時間旅游吃火鍋，也沒有時間去街上幫你看美女。”深夜時分，顧揚坐在小破攤上等麻辣小面。

    杜天天跟著一起義憤填膺，資本家果然都是萬惡的，快把我的小揚揚放回來。

    顧揚攪了兩下碗里的面，打著呵欠繼續(xù)看明天的新聞稿。最近c市門店翻新，來采訪的媒體不算少，對于這種需要上電視當門面的工作，人民群眾紛紛表示自己姿色不夠，推三阻四阻五六七，最后只好采取了最科學的方法——抓鬮！結果顧揚運氣感人，第一個就摸出來了大紅雙喜。

    同事們集體松了口氣，紛紛報以熱烈的掌聲。

    不過幸好這項工作也不難，背熟一個采訪稿，至少能在不同的報紙和電視上用七八次。

    第二天天氣不大好，工作環(huán)境就更糟糕。樓上電影院變本加厲，乒乒乓乓咚咚鏘鏘，也不知道是要造出一個多么世界頂尖的豪華3d大熒幕。其他同事都找借口溜了出去，只有顧揚要等媒體，哪兒都不能去，心里很苦。

    “咚！”

    椅子一震。

    “咚咚！”

    椅子兩震。

    “嗡嗡嗡，咚咚咚，嗡……”

    就在顧揚忍無可忍，摸出手機打算投訴這無良施工隊的時候，樓上像是感覺到了他沖天的怨念，突然就停了下來。

    顧揚屏住呼吸。

    噪音沒有再出現(xiàn)。

    可椅子還是在震。

    而且連燈也開始晃。

    走廊上傳來嘈雜的聲音。

    顧揚終于后知后覺，反應過來目前情況不太妙。

    他拔腿就往外跑！

    完了，這樓要塌！

    生平第一次經歷這種事，顧揚腦子有些懵，也沒注意身邊的人都在吵什么，只知道跟著大部隊沿著安全通道往下沖。購物中心外的廣場上已經聚集了不少人，顧揚臉色發(fā)白地站在空地上，又回頭看了一眼大樓。

    “顧揚?！标懡┻^人群，一把握住他的胳膊，“沒事吧？”

    “地震了??！”遠處有一群小孩在嚷嚷。

    顧揚驚魂未定：“……陸總？”

    “怎么嚇成這樣?！标懡呐乃哪?，“剛剛有點小地震，已經沒事了?！?/br>
    地震嗎？顧揚指了指購物中心頂層：“我還以為，他們修電影院，把我們的樓給砸穿了。”

    陸江寒表情僵硬了瞬間，忍住沒有笑。

    顧揚坐在花臺邊，覺得自己很需要冷靜一下。

    “所有人都在喊地震，你沒聽到？”陸江寒讓司機去旁邊給他買了瓶飲料。

    “沒聽到。”顧揚臉上的血色還沒回來，“我剛剛什么都沒注意聽，滿腦子都在想，等會媒體來了，我要怎么向他解釋購物中心被電影院砸塌這件事。”

    第24章 地鐵小報

    地震局及時發(fā)布消息, 是距離市區(qū)一百多公里的景區(qū)發(fā)生了地震, 救援部隊已經趕了過去。陸江寒也安排寰東超市部，連夜捐贈出幾百箱食品和毛毯, 第一時間交給了紅十字會。

    “我們還需要做什么嗎？”顧揚問。

    “暫時不用了, 看政府后續(xù)有什么安排。”陸江寒說, “走吧，也忙了一天了, 先去吃點東西?！?/br>
    西南人民的夜生活很豐富, 哪怕是晚上十一點，也到處都是紅紅火火的火鍋店, 生意看起來絲毫沒有被地震影響, 依舊需要排號等位。

    “大家不怕嗎？”顧揚問。

    “怕的表現(xiàn)是什么, 不吃不喝躲在家里？”陸江寒笑著搖搖頭，“我一直就很欣賞這座城市的生活態(tài)度，雖然地質災害相對高發(fā)，但大家照舊高高興興的, 該救災的救災, 該過日子就好好過日子?！倍@種性格也直接反應在了消費觀念上，能買就買能吃就吃, 不虧待自己，不虧待朋友——這也是c市門店銷售業(yè)績年年領先的重要原因。

    顧揚幫兩人點了鴛鴦鍋, 特意備注另一半也要少辣。

    “還害怕嗎？”陸江寒把菜單遞給他, “我們可以吃頓大餐，就當給你壓驚?！?/br>
    “這是我第一次經歷天災。”顧揚想了想, “當時是真的沒反應過來。”而且主要責任要歸給樓上那家無良電影院，改建工程又慢又吵效率低下，噪音嚴重干擾了自己的思維。

    服務員小哥端來一口銅鍋，“咚”一聲放在了兩人面前。

    陸江寒：“……”

    顧揚提醒：“我們要的是少辣?！?/br>
    “這就是最少的?！毙「缯f得很篤定，“你們吃嘛，一點都不辣。”

    看著鍋里滿滿的紅油，以及辣椒青椒花椒藤椒各種椒，顧揚覺得這句話可信度基本為零。

    “真的不辣?！毙「缬謴娬{了一遍，“信我，不得豁你?！?/br>
    隔壁桌有一個三四歲的小孩，也轉過來奶聲奶氣說了一句：“就是不辣?！?/br>
    看著他勺子里通紅的毛肚，顧揚覺得自己遭到了嘲諷，畢竟對方好像連筷子都不會拿。

    “要試一下嗎？陸江寒問，“還是說我們換一家?！?/br>
    顧揚兇悍地杵了一筷子肥牛下去。

    陸江寒再度對他肅然起敬。

    被辣油燙熟的rou片看起來顏色驚人，顧揚猶豫再三，才試著吃了一口。

    陸江寒問：“辣嗎？”

    顧揚眼底泛上淚光：“辣的?！?/br>
    陸江寒：“……”

    “你多吃幾口?！毙「缈钢吮P子路過，很為這兩個外地人cao心，“真嘞，多吃幾口就不辣了。”

    顧揚果斷拒絕，連筷子都換了一雙新的，這么多年他終于明白過來一個道理，海底撈的辣鍋，是真的一點都不辣。

    “在這工作的感覺怎么樣？”陸江寒幫他在白鍋里燙菜。

    “除了辦公室里太吵之外，其它都還行?！鳖檽P喝完整整一聽冰可樂，才讓舌頭恢復了知覺，“您這次要待多久？”

    “差不多一個月?！标懡f，“等到這邊的門店徹底改建完成，會有個小型的開業(yè)剪彩，然后我們再一起回去?！?/br>
    于是顧揚無端就生出了幾分安心感——雖然這種安心其實很沒有道理，但至少就目前而言，陸江寒的確算是在這座城市里，和他關系最親密的人。

    電視里在滾動播放夜間新聞，這次的地震雖然不算太強烈，但依舊有不少村鎮(zhèn)受到了影響，軍隊正在忙著搶救民眾，陸江寒打了個電話給門店經理，讓他注意多和政府溝通，看還有哪里需要幫忙，要及時跟進。

    凌晨一點，兩人吃完宵夜，沿著街道慢慢往回走。

    依舊住在同一間酒店，不過這次從上下樓變成了鄰居。

    “晚安。”陸江寒說，“可能會有余震，不過不用怕?！?/br>
    “嗯?！鳖檽P點頭：“晚安?！?/br>
    ……

    就像陸江寒說的，這座城市里的人，從骨子里就是樂觀的。一周之后，除了街上偶爾會開過的物資車隊，顧揚已經看不出來地震對這里的任何影響，大家的生活和工作都重新回到正軌，而樓上電影院的imax廳也終于裝修完畢，只等著和改建后的寰東一起揭幕。

    中午十二點，顧揚使勁伸了個懶腰，打算出門吃飯。

    “顧揚?！背坦掖覐碾娞堇锱艹鰜?，“樓下超市里有人鬧事，說是要找媒體曝光我們，經理讓你過去看看?！?/br>
    “超市又怎么了？”顧揚問。

    程果滿臉無奈：“有一中年婦女同志正在撒潑，硬說我們賣的菜，把她老公吃出了癌?！?/br>
    顧揚：“……”

    負一樓超市入口，果然有一位大姐正在坐著干嚎，手里捏著一捆大蔥，已經被她掐得蔫頭蔫腦，很符合一眾保安此時的表情。

    “就這一把蔥，把她老公吃出癌了？”顧揚壓低聲音。

    “對?！背兄鞴芤彩悄X袋疼，“隨身帶著病歷本，說是自己心臟不好，這誰敢去拉，萬一真死了怎么辦。”

    “無理取鬧總得有點訴求吧？”顧揚說，“給錢也打發(fā)不走？”

    “這捆蔥標價三塊五，按十倍退是三十五，我們出了一百塊，可這位女同志死活不答應。”超市主管說，“再高那不行，別人有樣學樣，生意還要不要做了?！?/br>
    “報警了嗎？”顧揚問。

    “剛打了110，警察還沒來。”超市主管說，“但記者倒是來得挺快，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彼孟掳椭噶酥?，“喏。”

    顧揚順著他的方向，剛好看到一個穿著馬甲和工裝褲的男人迅速“咔咔”拍了幾張照片，然后就把那位女同志扶了起來。兩人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也不知道在說些什么，顧揚剛準備過去問問，大姐就捂著胸口開始蹬腿痙攣翻白眼，嚇得超市主管趕緊把他扯了回來。

    “裝的?！鳖檽P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