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節(jié)
鼻根是在冷敷,鼻血卻還在流。 她想起自己小時候有段日子也常流鼻血,是把紅領(lǐng)巾打濕放后頸窩止住的……于是立馬把帕子放那兒。 兩分鐘后果真是止住了,但她怕又持續(xù)不了多久,就不肯把帕子拿開,依然放在那兒壓著。壓了快五分鐘,確定是真沒流了,再用紙塞住鼻孔,這才放開。 這么一折騰,花了快半小時。等再回房的時候,大雙居然自己醒了,正趴床上“哦哦”叫呢,見他們回來立馬就笑著叫“爸爸”“mama”,張手要尿尿。 白天柔順的頭發(fā)被她睡出小卷卷,正高高的彎彎的翹著,像只別在耳后的小蝴蝶,小胖手在眼睛上揉啊揉,似乎是要把蒙住眼睛的瞌睡蟲給揉醒。 幾乎就在一瞬間,本來“虛弱”到完全靠媳婦兒攙扶伺候才能進屋的某人,立馬就精神抖擻,抱起閨女找尿壺了。 李曼青:“……” 李曼青嫌衣服不爽利,總覺著上頭還沾血,趁他一個轉(zhuǎn)身的功夫把睡裙脫了,從衣柜里拿一件他的舊襯衣套上……全程動作一氣呵成,等他把好尿轉(zhuǎn)過來,媳婦兒已經(jīng)乖乖躺被窩里了。 大雙一醒來就精神得很,也不睡了,就趴床上看爸爸,在她小小的腦袋里,有兩次就是醒來爸爸就不見了。雖然不會說,但她就是擔心,這次會不會也被爸爸騙,故意把她騙睡覺覺,結(jié)果卻自己跑出去玩了。 “爸爸,騙騙?!?/br> “嗯嗯,是是,大雙乖,快睡了,明天再玩?!毕仁潜茄F(xiàn)在又是孩子,這么折騰他欲.火早滅了,只是身體還有股熱量想要噴薄而出一樣,不舒服。 “爸爸,不要!” 唐豐年根本聽不懂她說什么,只閉著眼睛敷衍“好”“是”“乖”,到最后只有“嗯”表示他在聽了。 李曼青生怕他再流鼻血,倒不是心疼,畢竟大男人流點鼻血沒什么事。只是沾到枕頭就不好了,起來幫他看了兩次,見塞著的紙都沒紅,這才放下心來。 大雙生怕爸爸走,硬從里頭跨過mama,想要爬出來挨著爸爸才行。 李曼青擔心她爬來爬去掉下床,只得跟唐豐年換位置,讓他進去里頭,挨著她們睡,她一個人睡床外……真是來跟她搶男人的啊! 第二天,剛到點李曼青就醒了,愣愣的摸了摸床板才反應(yīng)過來,哦,自己昨晚換位置了。 里頭父女仨,睡得橫七豎八,被子只蓋到肚子,手和胸口都露在外面。不知什么時候小雙已經(jīng)滾出來窩在爸爸懷里,大雙的小腳丫橫架在爸爸胸口……跟她睡從來規(guī)規(guī)矩矩,都是被這男人帶壞的!才回來一天呢! 而那個帶壞閨女的男人,塞鼻子的紙早不見了,鼻孔嘴唇周圍有一小彎黑紅色的印記,明顯是干涸的血跡。地下也被他亂七八糟扔了一堆擦過血的紙…… “快醒醒,怎么又流這么多鼻血?!?/br> 男人哼一聲,把兩個閨女緊緊摟懷里,不理她。 “喂!唐豐年,你半夜什么時候又流鼻血了,怎么也不叫醒我?” 男人繼續(xù)不理,睡得豬似的。 李曼青見實在叫不動,只能穿了衣服出門,拿撮箕掃把來給掃了。心內(nèi)卻總覺著怪怪的,即使氣候干燥吃上火了也不至于流這么多吧?光紙都有滿滿一撮箕,夜里肯定流了不止兩次。 加上睡覺前的三次……上火哪有這么嚴重的火氣? 羅翠珍見到她,心里眼里全是掩不住的笑意:“曼青就起啦?咋不多睡會兒呀?不用忙掃地,早飯我煮,待會兒鋪子我去,你再去睡會兒啊?!辈挥煞终f就把兒媳婦推回房。 昨晚肯定累了,他們在屋里都聽見洗澡房動靜啦。 李曼青走了兩步,想起昨晚唐豐年喝了老太太的藥……會不會是藥的原因? “媽,昨晚你給豐年喝的什么藥啊?” 羅翠珍笑得見牙不見眼,總歸還是難為情,只說:“他在外頭勞累過度,給補補營養(yǎng)?!?/br> “他會不會吃上火了?。俊泵髅骶筒恍枰a。 “上火?沒事沒事,年輕人,過幾天就好了?!绷_翠珍生怕兒媳再問,趕緊溜進廚房了。 當然,早飯做好,父女仨也是不可能起來吃的。 李曼青吃過早飯,把家里大人孩子的臟衣服收到洗澡房,尋思著今天也臘月二十三了,正好可以把家里塵土掃一掃,準備過年。 不過得去告訴唐豐年一聲,別睡過頭了,差不多可以給孩子把尿了。 剛走到屋門口,就聽見小雙奶聲奶氣說“怕怕”。她以為是見到什么害怕的東西了,原來是被唐豐年鼻子下那灣血跡嚇到了……而且,又流新的了。 她趕緊一面拿紙幫他擦,一面催他起來,流這么多,莫名其妙大清早的也流,越想越不對勁。 男人迷迷糊糊睜開眼,見她臉都急白了,還沒心沒肺的笑道:“我沒事,別怕?!?/br> 李曼青才不管呢,這樣半天工夫就流了好幾次,必須得上醫(yī)院。 男人自然不愿去,死活說自己沒事,流幾次正好去去火氣。 李曼青把孩子收拾好交給老爺子,自己生拉硬拽把唐豐年弄去醫(yī)院。 好在,大夫看了下鼻子,說沒什么事,就是毛細血管脆弱。 沒啥毛病,所以也沒必要開藥,讓回去別碰到鼻子,飲食清淡就行。 李曼青不放心,又帶他去找中醫(yī)看,望聞問切一番診斷下來,說是肝火上炎,血熱妄行。 “通俗來說就是火氣重了,是不是吃過什么大補的了?”老大夫推推眼鏡,見他們小夫妻還年輕,病例上又寫已婚五年。 見他們愣住,老大夫又問:“昨天有沒有吃過人參鹿茸yin羊藿?”全都是補腎壯陽常用品。 李曼青不確定,“中藥倒是喝過一碗,不過不確定里頭有沒有這幾味……昨晚體溫特別高,有點燙手……” “咳,著什么急,你年紀還輕吃那些干啥呢?又不是五六十力有不逮,真是錢多得沒處花了!這回補過頭了吧?趕緊回去泄.泄.火,把能量消耗了再說!” 李曼青:“……” 額,這老大夫說話可真直接,門口病友全聽到了,男男女女的都把眼睛盯她身上,好像是她逼著男人補腎壯陽交公糧一樣!她真想找個地洞鉆進去。 但她還是得硬著頭皮問:“從昨晚到現(xiàn)在都流好幾次了,大夫要不給他開點清□□吧?” 老大夫眼睛都不抬一下,“吃啥藥?回家就行?!?/br> 李曼青可以確定,就是老太太干的“好事”了。唐豐年本就憋久了,剛回來正在興頭上,“火氣”本來就旺盛,再被那些藥一催,哪里還受得了? 中午老太太回家吃飯,李曼青就讓男人自個兒說去。 ******* “啥?大夫說不能吃?這是啥大夫啊,不吃哪能生孫子!” 唐豐年:“……” 他板著臉,無奈道:“媽,你是沒看見,半夜流了好幾次,可把孩子媽嚇的……你到底哪兒找來的藥,咋連個藥名都不知道。” “城北那個薛神醫(yī)開的,聽說可靈驗了。孟家起超兩口子就是吃了這個才懷上孫子的,他們家大胖孫子你也見過,是不是又健康又聰明?我還想著過幾天給曼青也抓幾副呢!” 唐豐年皺著眉:“我大雙小雙比他聰明!”都知道親近爸爸了呢,想到半夜兩小只往他懷里鉆的情形,真是讓人心都快融化了。 他已經(jīng)有這么漂亮又聰明的閨女,還要兒子做什么?又臭又皮。再說了,生孩子那是順其自然的事,硬要拔苗助長沒好處的。 “知道你寶貝她們,我又沒說她們不好,只是都兩快兩歲了,趕緊給她們生兩個弟弟不是正好?人家都說咱們老唐家陰盛陽衰,陰氣重可不好?!?/br> 唐豐年歷來不信鬼神,什么陰氣陽氣的,嗤之以鼻。 “誒臭小子你別不信,薛神醫(yī)算得可準了,說咱們家小字輩里男孩少,全是閨女,陰盛陽衰……” “什么神醫(yī),一會兒算命一會兒開藥的,媽你就是沒事找事。還有,什么算得準不準,你自個兒什么時候被人套話了都不知道。還有,別把咱們家里的事什么都往外說?!?/br> 嘴巴太大難保惹麻煩。 大姐家的事媳婦兒都說了,他們好好過日子,總有些是人是狗分不清的,天天只想著占人便宜。 “剩下的藥你拿回去退了,我不喝?!?/br> 看著兒子堅決的態(tài)度,羅翠珍心內(nèi)打鼓,這都拿回來的東西了,又是入口的,誰會退???兩副藥花了她好幾十呢,不吃又浪費,退又不好意思退…… 她真真體會到什么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唐豐年也不多說,回去跟孩子玩了。李曼青把衣服扔洗衣機了,掰了根桉樹枝,帶上帽子雨衣口罩,把屋里屋外全打掃了一遍。想到那頭楊家的也是自家房子了,為圖吉利,雖然沒人住,她也要去打掃一遍。 豐梅也跟著去了,老爺子在屋里看電視,自然沒人知道老太太悄悄把鋪子門早早的關(guān)了。 才下午兩點多,賣完最后一箱,羅翠珍就不烤了,悄悄回家來把那剩下的一副藥提上,在惹兒子不快又損失錢和厚臉皮挨兩句罵之間,她還是選擇去退藥。 剛走到村口,就見停著幾輛警車,上頭紅藍色的燈還在一閃一閃,她嚇得往后退了兩步。 “誒知道怎么一回事嗎,怎么連警察同志都來了?。俊?/br> 人家見她不是本村人,就八卦道:“有騙子被抓了呢!” “啥騙子?”不知道為啥,可能是被兒子說得怕了,她悄悄把提來那包藥塞棉衣里去。好在冬□□服厚,看著只是微微鼓起來一包,像長了個油肚一般。 “咳,你還不知道吧?咱們村這回可出名啦!” “我呸!這叫啥出名,分明就是臭名遠揚!沒聽見廣播里已經(jīng)放了好幾天,說是涉嫌詐騙和非法行醫(yī)呢,咱們辛辛苦苦干一年,還不如他騙一次!”有人不樂意了,平時只知道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苦干,誰知道人家隨便遇到個傻子就頂他們一年。 這種落差比村子臭名遠揚還讓人受不了。 羅翠珍一聽“非法行醫(yī)”,愈發(fā)覺著就是薛神醫(yī)了。 別人見她一步步往后退,準備轉(zhuǎn)頭要走的架勢,反倒笑起來:“嬸子你跑什么,警察來抓的是壞人,跟咱們沒關(guān)系呢!” “我……我就是,想起家里還有點事……”話未說完,就有另外的人道:“喲呵,還退錢呢!警察翻到賬本了,聽說只要他吐出錢,凡是被騙的都會退錢呢!” 幾人一聽跟“錢”有關(guān),立時就往村里跑,看熱鬧去了,順便也瞧瞧,到底是哪些傻子著了道。 他們一個村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誰有幾分本事誰不知道?那什么所謂的“薛神醫(yī)”,以前在村里其實就是個二流子,老一輩的都知道,他四十歲前都娶不起媳婦兒呢。 后來爹媽死了,他人也消失了三年,回來說是去什么泰國學(xué)了什么本事。其實同村的都猜是坐牢去了,以他一貫的作風(fēng),鐵定是犯事了。 但奇怪的事出現(xiàn)了,他回來沒多久就開始給人算命,哪家豬雞丟了找他,說東邊就一定能在東邊找到,說水里就一定能在水里找到。 雖然,大多數(shù)時候找到都要么死了要么只剩一堆毛了,但至少能找到不是?順著一問總能問出點貓膩來,就算吵架也找得到對象不是?有時候“運氣好”還能找到活的,挽回損失也是好事。 所以,大家對他也開始慢慢的信起來。 一傳十十傳百,大家都說他算得準。他漸漸有了生意,從一開始的分文不取“做功德”到兩毛錢一次……等漲到五毛的時候,四十多歲的老賴子居然就找到媳婦兒了! 而且還是比他小二十多歲的大姑娘,頗有點姿色,兩人沒多久還生了兒子。 幾年時間人家大房子有了,嬌妻有了,兒子也有了……雖然嘴上不說,但大家心里都羨慕著呢! 后來不知道為啥又消失了一段時間,等再出現(xiàn)的時候就說學(xué)到醫(yī)術(shù)了,不止能算命,還會給人摸骨看病了。算命不是所有人都信,但看病不一樣啊。 這年代村里人都覺著城里大醫(yī)院貴,鄉(xiāng)下小地方,只要能治好病就行,也不管什么正規(guī)不正規(guī),有個頭疼腦熱就找他,兩副藥下去果真還好了。 小兒不吃飯,拉肚子啥的,也就兩副藥的事。 長此以往,傳來傳去,就都說他醫(yī)術(shù)了得,藥到病除,他自個兒再著意包裝一下,搖身一變成“薛神醫(yī)”了。 以前據(jù)說把人治出毛病來了,花了好大筆錢去擺平呢。名聲不止不臭,還越來越吃香,說他能通過調(diào)節(jié)人體酸堿度控制生男生女,偏堿性的就是生兒子,偏酸性的就是生閨女……大字不識的人,還真就被他唬住了。 羅翠珍就是其中之一,以及孟玲玲她媽。 本來想走的人了,一聽說“能退錢”,立馬跟上去,也想去看看到底有沒自己名字,把錢退了心里舒坦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