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唐豐年急了:“說什么胡話呢,是我配不上你才對。你看你年輕漂亮又乖巧,書讀得還多,我只一事無成……甚至東躲西藏?!?/br> 曼青“噗嗤”一聲笑出來,帶著眼淚道:“你胡說什么呢,我哪里漂亮乖巧了?就個高中而已,哪里讀書多了……”自從懷孕后,人都胖得變形了。 “你就是漂亮??!”一本正經(jīng)看著她微微發(fā)福的臉龐。 哪個女人不喜歡被老公夸漂亮,李曼青也不例外,紅著臉推他:“好好說話,怎么這么討厭?!?/br> 這是在撒嬌嗎?——唐豐年呆了,他的小妻子從來沒有對他撒過嬌。 他看著她細白的小手推了他一把,看著她掀開被子露出高突的肚子來。曼青圖涼快,又沒專門的睡衣穿,就拿了他一件穿舊的襯衣作睡衣。布料已經(jīng)被他穿得磨出毛邊來了,軟得不得了,貼身上說不出的舒服。 只是,這樣的衣服有個特點,半透明,而且……貼身。 她自個兒不覺得,唐豐年順著那高突的肚子往上,一眼就看到兩座形狀姣好的山峰,孕期補得好,居然隔著衣服都觸目驚心……怕是有以前的兩個倍不止了。 嗯,雖然,他以前也沒親眼見過,只是“辦事”時趁她不注意偷摸過一把——她不給摸啊,一摸就翻臉。 當(dāng)然,也就更沒見過那頂上隱約的兩朵紅梅了,尖翹翹的……完了,要流鼻血了!他可是曠了半年的男人了。 唐豐年趕緊紅著臉轉(zhuǎn)開頭,不敢看她。 李曼青摸摸肚子,可能是感覺到爸爸的存在,今天兩小家伙格外興奮,已經(jīng)踢了她好幾次了。 “你要不要摸.摸?” 三十歲的人了,唐豐年老臉一紅,摸她那兒……不適合吧?不是不想摸,自從結(jié)婚后他就沒有一天不想摸的,有時候想得都快魔怔了,做夢也亂七八糟……可,現(xiàn)在是大白天啊! 有個詞叫啥,白日宣啥的,不太好吧? 而且,她還懷著身子呢,人家說這種時候不能“辦事”的。 誒,不對,他的小妻子什么時候這么主動了?難道真如別人說的“小別勝新婚”? 心里胡思亂想著,曼青已經(jīng)拉了他的手,輕輕放在自己肚皮上,隔著衣服,小家伙很給力的動了一下。 唐豐年被嚇了一跳:“什么,這是什么在動?”女人的胸應(yīng)該不會動啊。 曼青“噗嗤”又樂了:“你自己看唄?!?/br> 他這才僵硬著脖子轉(zhuǎn)過頭來,見自己的手在她肚子上,半晌才訥訥道:“是他們在動了啊……”說不出是失望多些還是驚喜多些。 見他隱隱有點失望,李曼青安慰他:“不怕,他們現(xiàn)在還小,不怎么活躍,等到下個月就可以在里面踢球了?!毕肫鹉强鋸埱樾?,她自己笑起來。 真是精.蟲.上腦??!唐豐年鄙視了自己一把,趕緊問她:“他們乖不乖?有沒有去大醫(yī)院檢查?” “每個月都去呢,挺好的?!?/br> 正說著,老太太就在院子里喊:“豐年曼青吃早點咯!” 李曼青趕緊讓他先出去,自己穿好衣服,扶著腰出門,洗臉?biāo)鐭昧?,她蹲不下去,只能讓小姑子把臉盆端在一個半人高的臺階上,她彎著腰洗漱。 廚房里,豐梅紅著眼問:“哥,媽說的是真的嗎?” 見他點頭,又問:“那哥回來就不走了吧?” 所有人都在問他這個問題,但他只能讓他們失望了:“走的,待不了幾天?!标P(guān)于對煤礦的擔(dān)憂,對季老板的擔(dān)憂,他都一字不提。 “對了,聽說云喜煤礦的事了嗎?” 于是,唐豐梅和劉芳菲你一言我一語,把聽來的話都說了。 唐豐年的眉毛越皺越緊,到最后,聽說煤礦相當(dāng)于半倒閉狀態(tài)了,一顆心瞬間就跌落谷底。 他們的事情嚴(yán)重了,比他能想象的還嚴(yán)重。 “外頭……暫時別說我還活著,更不能說我回來過的話?!迸露慵覊氖拢盅a充:“大姐和二姐那兒也別說?!?/br> 芳菲點點頭,舅舅的話她最聽了! 李曼青卻皺了皺眉,不贊成他這么做,尤其是云喜煤礦現(xiàn)在的情形,如果他還瞞著,不就是跟騙保一樣的性質(zhì)了嗎?她剛開始也被他“活著”這個驚喜沖昏了頭腦,現(xiàn)在冷靜下來,事不能這么辦! 上輩子她也看過不少普法節(jié)目,這種虛構(gòu)事實……哦,不,他們是隱瞞事實真相,誤導(dǎo)他人而獲得經(jīng)濟利益,尤其是巨額經(jīng)濟利益的行為……她不敢想象。 她好不容易有能贖罪的機會,絕不能讓他越陷越深。 各懷心思的吃過早點,老太太給倆小姑娘使眼色,說是要上街就出門了,留下小兩口在家。 李曼青再睡不住,又沒電視看,只好搬個凳子到院里,坐在葡萄架下,頂上有密密麻麻的巴掌大的葉子遮陽,可涼快了。 這個葡萄架是原來那戶人家種的,聽說是七八年的老葡萄了,原主人砍了好幾次,它生命力頑強得很,居然每一年都能再發(fā)新枝。雖然葡萄是不結(jié)了,但夏日乘涼挺不錯。 “喜歡這院子?”她看著葡萄架的神色歡愉,應(yīng)該就是喜歡了。 “還好,離縣里近,上醫(yī)院方便。”以后還能讓孩子當(dāng)拆二代。 可惜,卻再也不是他們的了。 但李曼青不貪心,上天能給她重來一回就是最大的恩賜了,與他能活著,他們都能活著相比,什么拆二代,也不過是身外之物。 “我們自己買下來吧?!?/br> 唐豐年一愣,電光火石間,他就明白,原來他剛才說那句話她已經(jīng)猜到了。他的小妻子比他以為的還要聰明。 兩個聰明人,也就沒什么好隱瞞的,唐豐年一五一十把經(jīng)過說了,只是隱去做夢那段。 “佛祖保佑,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人活著比什么都重要。 唐豐年看著她的如釋重負的模樣,心內(nèi)苦澀得慌,不知煤礦情況前,他還能說賠錢說道歉,現(xiàn)在……那么大的生意,不是賠錢和幾句“對不起”能解決的。人家季老板又不欠他們,憑什么要受這無妄之災(zāi),換他他也不干! 當(dāng)時林友貴和楊寶柱確實是有意為之,他雖無意,卻也是知情不報,隱瞞真相……整整三個月。 他雖然不懂什么法律,但這種情況,活脫脫就是詐騙??! 是啊,詐騙。他一直不敢想這兩個字,這兩個剛上礦第一天就聽過的字。 其實七年前大漁鄉(xiāng)也出過一件事,父子倆下礦,最后只有父親上來,說是兒子中毒死在下面,又被塌方埋了……當(dāng)?shù)孛旱V每年都要死幾個人,眾人不疑有他。當(dāng)時還鬧到縣上,一次性賠償了兩萬塊。 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沒半年,那家人就說賠償金花光了,今天是老父親生病,明天是老母親生病,過兩天又是小兒子要結(jié)婚……換著名目的上礦要錢。 剛開始,為了息事寧人,幾百塊“小錢”煤老板也給了,可到后來越來越過分,他小兒子結(jié)婚人家憑啥要給錢?找人打了一頓了事。 只是后來還是那家人鄰居爆出來的,他們家大兒子根本沒死,他老婆還懷孕了呢! 也怪他們作到頭了,煤老板二話不說直接告到法院去,最后以“詐騙罪”被判了八年……到現(xiàn)在都還沒出獄呢,他老婆一生下孩子就跑了。 是的,跑了。自己坐牢了,老婆跑了,對一個農(nóng)村家庭,一個農(nóng)村男人來說,算是最沒尊嚴(yán)的活法了。 想起那個夢,唐豐年看著妻子的眼神就有些小心翼翼。 她……會不會……如果,他是說如果,如果他坐牢的話,她會不會就更有理由,理直氣壯的跟野男人跑了? 他告誡自己,不要多想,她不是那種人。 但心里卻有個聲音:唐豐年如果你去坐牢了,人家才二十出頭,憑啥要守活寡?憑啥要替你照顧爹媽?還有兩個拖油瓶。 不怪他把人往壞處想,實在是這大山里太窮了,男人坐牢,女人跑了改嫁就是慣例……也是人之常情,誰也說不出個錯字來。每年因為婆媳矛盾,男人打,家里窮,重男輕女……什么亂七八糟的原因跑了的女人都有好幾個。 這個事情,如果解決不好,他也會步上當(dāng)年那人的后塵,他的事例他的名字就會成為每一個礦工下井第一天必知的反面教材。 “那成,咱們自己買下來吧,那三萬六你看什么時候也還回去?給季老板道個歉?!崩盥嘤X著,只要人好好的,那錢她可以加倍還回去。 唐豐年不想她擔(dān)心,只說:“我自有打算,你別愁了。對了,到時候如果買下來了,要不我們就安部電話機?!边@是已經(jīng)定下主意了,不是詢問她的意見。 李曼青一聽這意思,急了,怎么他還是鐵了心要去深市? “咱們可別想岔了啊,安什么電話機,快把錢退回去才是……” “我自有打算。”語氣里比剛才又多了兩分冷靜。 “一部電話機可得好幾千,咱們?nèi)ツ膬耗媚敲炊噱X?賠償金的主意別打了,你這搞不好可是詐騙,要……坐牢的?!彼龑嵲谑翘o張了,眼里的焦急和擔(dān)心都快溢出來了。 唐豐年剛冷硬起來的心又軟下來,忍住過去抱她的沖動,道:“你放心?!蔽也粫プ?,不會讓你有跑的機會?!板X你不用擔(dān)心,我在外頭能掙到?!闭f著才想起什么來,趕緊從懷里掏出個卷筒來。 曼青接過去,見是五張百元大鈔,被他貼身藏得久了,汗水浸濕,已經(jīng)軟濕了……心內(nèi)頓時也跟著一軟。 這傻子! “這才多長時間,怎么就掙了這么多?”他以前在礦上也才一百塊錢一個月,都算高收入了。 “工地上錢好掙……”覷著媳婦臉色,又悄聲說:“另一半我交給了爸媽,拿出來家里開銷,這里的你收著,想吃啥自己買?!?/br> 李曼青覺著今天一定是她的幸運日! 不然怎么老公回來了,還把這么大筆錢交給她管了。上輩子見多了兩口子各掙各各管各的情形,現(xiàn)在見他直接把收入的一半拿給自己……當(dāng)零花! 這樣的好男人,真是個傻子! 別以為她不知道工地的活計有多苦,每一分錢都是烈日下汗水里泡出來的。況且,苦還是其次的,最主要還是危險,從腳手架摔下來,高空墜物,cao作事故,遍地生銹的釘子扎破腳……哪一樣都有可能致命。 不行。 “工地別去了,深市那邊做進出口貿(mào)易的工廠挺多,你們可以去廠里看看,男人家在室內(nèi)做體力活也安全。” 當(dāng)然,最好是直接別出遠門,就在家里陪著老人和孩子。但她不是真正的二十一歲了,他們現(xiàn)在上有老下有小,還有云喜煤礦的事解釋不清楚,轉(zhuǎn)來轉(zhuǎn)去離不開一個“錢”字。 她滿眼心疼的看著男人:“你先去,等我孩子生下來能斷奶了,也跟著你去?!钡綍r候孩子老人帶,雖然舍不得,但也無奈,只能他們?nèi)赍X,回來找個什么小生意做做,有了固定營生,一家人就再也不用分開了。 她想的簡單,她的閱歷和見識,決定了她目前只能想到這樣的計劃。 唐豐年不以為然。 進廠一個月能有多少錢?還不如在礦上呢,至少離家近。他已經(jīng)有了想法,掙錢是男人的事,她只要在家?guī)Ш煤⒆泳托小?/br> 第28章 估摸著午飯時間快到了, 李曼青扶著腰進廚房,別的彎不下腰做不了,淘米煮飯還可以。 她剛把米放盆里,準(zhǔn)備加水, 唐豐年一把接過瓢去:“放著我來。” 他手指修長, 手掌寬厚, 洗米“稀里嘩啦”幾下就搞定了, 只是他上頭有jiejie, 下頭有meimei, 作為家里唯一的男孩子, 也沒煮過飯,不知道要加多少水。曼青站灶旁,指著教他,一瓢一瓢的加水, 加完水又蹲灶門前生火加柴,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在那邊吃的習(xí)慣嗎?” “還好, 我只吃面,湯好喝?!?/br> 曼青一頓:“光吃面怎么吃得飽?還是要吃米飯才扛餓?!备审w力活呢。又想到他那五百塊錢不知道是怎么省下來的……唉, 她腦海里總會冒出來那本日記和三十多塊錢。 他上輩子就是為了……才沒了的。 他越是這樣對她好, 她越是愧不敢當(dāng),要是知道她的所作所為,他還會這樣對他好嗎? 不會, 他也是一個有血性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