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時(shí)分齊夏那邊還沒有動靜，何鈺心里著急，在鳳秀宮門口走來走去等消息。

    顧晏生就坐在窗戶口，半靠在榻上，手里拿著書，“實(shí)在擔(dān)心就去看看吧?！?/br>
    何鈺搖搖頭。

    他如果去了，齊夏更不好脫身，齊夏是那種獨(dú)來獨(dú)往的類型，他一個人想易容成什么就易容成什么，加上何鈺，帶不動不說，還會讓人懷疑他跟齊夏之間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

    最重要的是，他若是去找，便說明齊夏沒死，蕭瑯更會大肆搜查。

    在皇宮時(shí)還有幾分顧慮，在宮外便是他的地盤，有兵任性。

    顧晏生是兇手的事蕭瑯是知道的，這時(shí)候突然冒出另一個兇手，還恰好是在何鈺救顧晏生的時(shí)候出現(xiàn)，蕭瑯又不傻，當(dāng)然知道這是何鈺的人。

    他爹是jian臣，蕭瑯大抵以為他也是，所以犧牲齊夏去救顧晏生，齊夏就是顆棋子，可以隨時(shí)丟棄，蕭瑯自不會上心。

    但若是何鈺在乎，到處派人去找，便說明齊夏很重要，說不定掌握了什么何家做壞事的證據(jù)，蕭瑯當(dāng)然要全力追捕。

    抓到了齊夏，便能揪出何鈺，揪出何家。

    所以就算為了避嫌，為了保護(hù)齊夏，他也不能出去，要假裝齊夏一點(diǎn)都不重要，他表現(xiàn)的越隨意，蕭瑯就越不會重視齊夏。

    “聲東擊西，圍魏救趙?！?/br>
    何鈺還是搖頭。

    這招已經(jīng)用過了，救顧晏生時(shí)用的就是這個法子，其實(shí)這就是一個洞，填上了這個洞，那邊又漏出一個更大的洞。

    而且何鈺希望的是將顧晏生這事了結(jié)，若是再鬧出什么事端，以后還要用更多人的命填上。

    “那就眼睜睜的看著？”顧晏生放下書，明顯看出他的心思。

    “當(dāng)然不可能?！敝皇菦]想到一個萬全的辦法而已。

    其實(shí)何鈺還是覺得自己經(jīng)歷的事太少，比如昨天顧晏生受傷，他第一件事應(yīng)該想的是就地取材，先給顧晏生縫上傷口。

    但他沒有，他先給顧晏生的傷口冰敷。

    他做的也沒錯，冰敷后不僅能減少出血量，還有止痛的作用，后來縫針如果不是前面冰敷過，顧晏生只怕會更疼。

    但他還是覺得自己做的不夠好，如果他父親在，一定能做的更好。

    不，如果他父親在，一定讓顧晏生生生挨著，挨不住死了也不心疼，他爹就這么冷血。

    “算了，管不了那么多了?！焙吴暃Q定先出宮看看，“你老實(shí)待在這里別動，有什么事叫我jiejie，我出宮一趟?！?/br>
    他還是放心不下齊夏，不出宮看看，總覺得對不起自己，也對不起齊夏。

    顧晏生沒說話，回身從枕頭下將他的苗刀遞給何鈺，“以防萬一?！?/br>
    這把苗刀世間少有，花錢也買不來，自從上次跟顧晏生打過一架，反倒把自己的劍砍了個豁口，何鈺回去后就查了查，聽說煉制這把刀的時(shí)候獻(xiàn)祭了九九八十一個人。

    用人煉刀并不是不可能，以前總覺得神乎奇乎，后來得到了何玉的記憶才懂得，用科學(xué)的解釋就是人體內(nèi)有一種適合當(dāng)燃料的東西，能讓火燒的更旺。

    火旺了，燒出的精鐵更細(xì)膩，還有一些普通火燒不透的東西，也會與其它材料融為一體，打出的劍也就更牢固也更利。

    顧晏生這把苗刀是一代一代傳下來的，后來傳到苗疆圣女手里，也就是他娘，他娘又傳給了他，是鎮(zhèn)教之寶。

    他自己不知道，用這把刀切菜砍柴，用的無比順溜，何鈺看到心都要碎了。

    這么一把好刀，每天被他那么糟蹋，但凡是個愛刀之人，都恨不得弄死他。

    “那就謝了?！焙吴暃]有客氣，隨手接了那刀，藏在袖子里。

    刀精致小巧，他胳膊上又戴了袖器，取出來換上顧晏生的，正合適。

    “走了?！?/br>
    何鈺揮揮手，出去后又向jiejie打了個招呼，便獨(dú)自一人離開。

    雪已經(jīng)停了，外面白茫茫一片，艷麗的臘梅枝頭壓上厚厚一層雪，何鈺走過，帶起一陣枝葉亂顫。

    他出宮時(shí)遇到盤查，半路又遇到盤查，回丞相府上依舊在排查。

    這次和上次不一樣，上次主要在宮內(nèi)，排查也是在宮里，這回大街小巷均能看到官兵。

    蕭瑯?biāo)坪蹊F了心，一定要抓住齊夏，他回京時(shí)帶的那些兵主動幫忙擒拿，把守個個關(guān)卡的人也有他認(rèn)識的。

    出城進(jìn)城，無論男女老少，都要脫衣驗(yàn)過傷口后才能進(jìn)出。

    各門各院，挨家挨戶的搜查，有皇上的許可，朝廷大官的家里也不可幸免，只要傷口仿佛的，都被帶走審查。

    齊夏的傷口在腿上，也是箭傷，他那日為了偽裝成顧晏生，左肩也畫了個傷口，是假的，洗掉便是。

    但腿上的傷卻是實(shí)實(shí)在在的，而且這回蕭瑯有了防備，曉得易容的厲害，每一個來來往往的人都要用清水洗凈，又捏又掐，直到百般確認(rèn)完好無損才放其過去。

    所以這次齊夏才是真正的兇險(xiǎn)，不過他若是抗過去了，便說明他一身本領(lǐng)有了用武之處，何鈺就是他的見證人。

    何鈺回了丞相府，再出來時(shí)帶上了元寶，穿的華麗貴氣，頭戴玉冠，風(fēng)sao無比。

    馬車選的也是用料最實(shí)在的，金碧輝煌，珠光寶氣，由元寶駕車，浩浩蕩蕩一路造謠過市，邊走邊發(fā)銅板，夾雜著些許銀子。

    元寶喊的中氣十足，“今個我們少爺要出城拜佛，凡遇見的不管是乞丐還是小康，皆有賞?！?/br>
    他這一吼，本就擁擠的人群擠的更加起勁，紛紛上前拜見要賞錢，元寶也不客氣，伸手的都給，離遠(yuǎn)了直接扔，撒錢撒的像撿來的似的。

    其實(shí)還是有些rou疼，但少爺非要如此，他能如何？

    元寶發(fā)了一路，袋子里的銅板不夠，回去找何鈺要，“少爺，咱什么時(shí)候這么好心了？”

    說什么拜佛，平時(shí)夫人壓著少爺也不肯去，今個不知刮了哪陣子風(fēng)，竟發(fā)了善心，不僅要拜佛還白送別人銅板。

    知道的當(dāng)是做好事，不知道的還以為他錢多到?jīng)]地花。

    “叫你發(fā)你就發(fā)，哪那么多廢話？”何鈺又丟給他一個錢袋子。

    他掀開簾子，瞧了瞧外面，這么大的動靜，齊夏應(yīng)當(dāng)是注意到了。

    他若是在城里，自會跟上，可若是沒在，便只能出城去找。

    連通皇宮的那條河很大很長，縱橫整個京城，還通向外面，水流急促，齊夏若是暈了過去，很有可能一路順著河流直到盡頭。

    當(dāng)然也有可能被過往的村民好心救下來，京城里外防守極嚴(yán)，齊夏要不是受傷太重，要么是找不到機(jī)會進(jìn)城，何鈺現(xiàn)在就是要給他創(chuàng)造一個機(jī)會。

    一個能讓他安全進(jìn)城，瞞過安檢的機(jī)會。

    第62章 一份信任

    他出城時(shí)又被攔住，好好檢查了一番才放他過去。

    何鈺沒有直接上山，反倒在山下為村民們發(fā)起了香油錢，從幾個銅板到幾錠銀子不等，看誰運(yùn)氣好。

    每個人都有份，一家子五口都來，都有錢，這就造成了村民們領(lǐng)了錢還不走，說是去將家人叫來。

    何鈺也不阻攔，還耐心的等他們回來，將京城沿江一帶的村子都逛完才去了山上。

    他這詭異的行為自然引人注意，有人說是傻子，有人說有問題。

    譬如蕭瑯。

    他剛從外面回來，屁股還未坐熱，便接到消息說何鈺出宮上香，一路撒錢的怪事。

    蕭瑯皺眉，“這小子又耍什么把戲？”

    他吩咐道，“去備馬車，我常年在外打仗，也有好長時(shí)間沒上過香，正好今日陽光明媚，便今天吧，為我那群兄弟祈個福。”

    四海皆兄弟，只要是跟他一起打仗的，他都稱兄道弟，每次打完戰(zhàn)死了多少人也全記得，往年臨走前都會為兄弟們祈福，今年便提前吧，也不差那幾日。

    “是。”管家領(lǐng)命，低頭出去安排。

    他效率快，沒多久便準(zhǔn)備了一輛馬車，上香的東西也帶了個齊全，府上沒什么事，他便親自駕車，一路快馬加鞭追上何鈺。

    山上的路不好走，尤其是快到的時(shí)候，是一條長長的石階，何鈺下了馬車，也沒有步行，讓元寶背著上去。

    元寶累的夠嗆，那石階陡峭，他一個人爬都夠受的，更何況還背著何鈺。

    何鈺在他背上無聊，也學(xué)顧晏生，做一個飽讀詩書的人，拿了一本書在看。

    不過晃晃悠悠，再加上心思沉重，一個字也看不進(jìn)去。

    “少爺……”

    “嗯？”何鈺知道他要說什么，無非爬累了，要休息休息，或者這么累，要賞錢之類的，反正元寶那點(diǎn)花花腸子，他清楚的宛如自家后花園。

    “您書拿反了?！?/br>
    “多嘴?！焙吴晫砥饋恚昧怂幌?。

    元寶哎吆一聲，大叫冤枉，“少爺您根本沒心思看。”

    何鈺確實(shí)沒心思看，就是裝模作樣，學(xué)個把式而已。

    說來也怪，為什么顧晏生性子那么沉穩(wěn)，那么難看的書他也能一五一十看完，真不可思議。

    如果用現(xiàn)代的說法，這就是學(xué)霸的世界學(xué)渣理解不了。

    何鈺就是那個學(xué)渣，他是聰明沒錯，不過心思完全沒用在讀書上，所以成績不太好，加之人品太差，夫子都放棄他了。

    何鈺從小到大有過不少夫子，無一例外都被他氣走，后來父親一怒之下將他送去了皇家書苑，和眾多皇子世子們一起讀書，比他大的，背景深的比比皆是，人家都不敢放肆，更何況他。

    皇家書苑一不小心就變成了他讀書最久的地方，不過成績依舊不太好，屬于中間那類，靠小聰明應(yīng)急。

    “少爺，還有兩步就到了，您下來走走吧?！痹獙毨鄣纳蠚獠唤酉職狻?/br>
    “還有兩步就到了還值得我下來一趟？”何鈺不假思索反駁。

    元寶：“……”

    少爺說的好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

    元寶那最后兩步上去，何鈺才下地自己走，與其他人一起，交了些香火錢，又去佛祖面前跪拜。

    寺院主持給了他一個竹筒，里面裝了一些簽，何鈺搖了搖，搖出一片竹簽，掉在地上。

    他矮下身子去撿，那竹簽突然被另一只手撿了去。

    “小公子運(yùn)氣不好，下下簽?！笔挰樂^去瞧了瞧，“只怕小公子求的人現(xiàn)在兇多吉少。”

    “那倒未必。”何鈺將簽子搶回來，自己看了看，果然是下下簽，兇多吉少的意思。

    “這東西不準(zhǔn)，不過求個安慰而已?！焙吴暯o自己找了個借口。

    “是嗎？”蕭瑯語帶懷疑，“既然只是求個安慰，自己在家也能求，何必大老遠(yuǎn)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