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霽有點評她穿著的沖動——刺一下，看她能不能繼續(xù)無視下去，但竟還是忍住了，他當然不會承認自己有點忌憚，只是——當著別人的面，還是留點面子。

    其實，她的態(tài)度已很明顯，所以當電梯到了一樓，胡悅轉(zhuǎn)頭說聲“真真姐再見，師主任一會見”，禮數(shù)周全地踏出電梯的時候，師霽并不詫異，駱真若有所思地看看她的背影，又看看他。

    她像是想問什么，又沒問，最終微微一笑，“有點堵，你路上注意?！?/br>
    很家常的話，她時常這樣說，只是，今天聽起來尤其的從容，看來，她心情不錯。

    師霽想到了許許多多，有一瞬間他想要說點過激的話，但隨后意識到自己的失常，而這正是他不想透露的，所以最終，他也不過是笑一笑，“當然，你也一樣。”

    坐進車里，擰開廣播，有那么幾分鐘，師霽都沒有啟動引擎，他在想許許多多的事，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做了個錯誤的決定，但——不是每個問題都會有答案，這個問題顯然就沒有，什么叫做了個錯誤的決定？他人生中做了那么多個決定，沒有幾個在當時就呈現(xiàn)正確或錯誤，更多的時候，只是因為他想要做這個決定。

    還沒想明白，他的電話響了。一個他以為永遠都不會再聯(lián)系他的人忽然打來了電話——就在剛才，她還堅定地對他表示出冷淡，是那種“我永遠也不會再對你笑”的冷。

    “師主任。”胡悅的聲音里還有了一點傲，盡可能地在隱藏自己的驚慌，看起來，給他打電話是她的無奈之舉，她本心依然不想和好，只是事態(tài)緊急，畢竟還是透了一絲急促，“你已經(jīng)開出車庫了嗎？——我這里有個病人，可能需要你的緊急處理……”

    第167章 世界

    “手挪開，我看看情況?！?/br>
    “需不需要二次手術(shù)？”

    “可能有感染危險，是不是該住院觀察？”

    “這會不會影響到她下個月的試鏡啊醫(yī)生？”

    一如所有‘出事了’的問診處，辦公室里連病人帶家屬，大聲小聲，問題此起彼伏，唯一好的一點是沒有人企圖醫(yī)鬧——不僅僅因為是合作多年的老關(guān)系，也因為這一次確實和醫(yī)生無關(guān)。朱小姐緊急就診，原因大家都顧不得提起，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假體移位了沒有，需不需要二次手術(shù)，如果手術(shù)的話，會不會恢復(fù)期延長，影響到下個月的試鏡？如果不手術(shù)，博運氣的話，鼻子長歪了怎么辦，還能補救嗎？一輩子會不會就毀在這次的假體移位上了？

    “如果程度不嚴重，可以不用二次開刀的。”

    這是她主刀做的第一個高端手術(shù)，胡悅現(xiàn)在心情也不佳，她跟著師霽，幾乎不用處理假體歪斜這樣的問題——假體歪斜的概率本就不大，師霽自己做的手術(shù)很少出現(xiàn)這樣的后遺癥，頂多偶爾有一兩個在別處做了手術(shù)，出了歪斜現(xiàn)象，回來找他修補的。大多也都是杞人憂天——術(shù)后輕微的鼻子歪斜，如果手術(shù)沒問題的話，三個月內(nèi)一般都能自行糾正，主要是組織血腫程度不一呈現(xiàn)的視覺效果而已。

    沒有案例，也就意味著沒有經(jīng)驗，這狀況，出在任何人身上都好，還偏偏是朱小姐。胡悅打電話的時候心情很復(fù)雜，她很不喜歡無能的自己，向上級，尤其是向師霽求助，好像是對難題的逃避，但話說回來，這樣的情緒完全是因為她和師霽的私人關(guān)系，站在職業(yè)角度來看，經(jīng)驗不足，向上級求助，天經(jīng)地義，這才是對病人負責的態(tài)度。她的挫折感，反而體現(xiàn)了自己的自私。

    但，不論如何，這電話仍是打了，現(xiàn)在的重點也不是她，胡悅沉下心，語氣沉穩(wěn)地說：“不著急，師主任已經(jīng)在路上了，他經(jīng)驗老到，這點狀況是小事情，我先看看你有沒有出血——疼嗎？”

    朱小姐放下手給她查看——鼻梁的確是歪了，和鼻尖一起，協(xié)調(diào)中的一絲不協(xié)調(diào)，在美女的臉上分外顯眼。這是很明顯的外力因素，一般來說，除非是放置l型假體，否則，鼻綜合手術(shù)，術(shù)后歪斜一般都是鼻梁和鼻尖分開，這也是因為在手術(shù)中，一般會對兩個部位分開處理。如果是醫(yī)生手藝不好，那很有可能出現(xiàn)鼻尖歪斜，如果是之前就做過手術(shù)，這是二次手術(shù)，則可能鼻梁假體會因為腔隙過大，發(fā)生偏離，這種情況，除了進行二次手術(shù)以外，通常沒有別的辦法。

    “不疼。”

    想要混演藝圈，得先學做人，朱小姐沒有如南小姐等病患一樣，哭天搶地的宣泄情緒，她幾乎是面無表情，回答得也很簡略，“就是呼吸有點困難?！?/br>
    呼吸困難，這不是好兆頭，按照常理，鼻頭的問題不會影響到熟悉，這樣看可能是內(nèi)部已經(jīng)開始血腫。胡悅臉色一變，想要安撫朱小姐，但也不能顛倒是非，最終只好簡單說，“師主任一會就到了，讓他看看吧，問題應(yīng)該不大?！?/br>
    她已算是頗有城府，可在演藝圈跟前，有什么信息能瞞過經(jīng)紀人她們？更何況這根本瞞不住也不可能瞞，經(jīng)紀人表情一變，強忍著嘆口氣，對朱小姐說，“你放心，不著急的，相信醫(yī)生——我先出去打個電話?！?/br>
    話都是挑好聽的說，可她的表現(xiàn)也一樣瞞不過人，胡悅和朱小姐目送她出去，兩人相視一眼，都看出來了，也都知道對方看出來了，但都不想討論。胡悅扶她躺在，“仰躺著會不會好一點？”

    終究是健康最重要，朱小姐的呼吸只是不太順暢，但沒有窒息感，換個姿勢就有改善。胡悅松口氣，“還好，有血腫應(yīng)該也不太嚴重，你盡量別刺激到鼻子，還是先用嘴巴呼吸?！?/br>
    “好?！敝煨〗愎蜒陨僬Z，直勾勾地望著屋頂，上次見面時那鮮亮的野心，此時已全消散不見，她的眼神異常專注內(nèi)斂，就像是有一場風暴正在醞釀。

    即使很確定自己不是她痛恨的對象，但如此激烈的情感，依然讓胡悅有些忌憚，她舉棋不定，不知該不該問——不過還好，就在這時，師霽回來了。

    “是什么情況？”

    就像是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他沒對胡悅的電話做任何點評，這讓她多少也松了口氣。“外力撞擊，鼻子整個歪了，有呼吸不暢感，懷疑組織血腫?！?/br>
    “你的處理意見是什么？”師霽一陣風地往里走，胡悅幫他脫外套，拿過白大褂。

    “現(xiàn)在只能看能不能捏回來了，”她說，“如果不行的話，只能二次手術(shù)?！?/br>
    手動糾正，這也是大多輕微移位會采用的辦法，如果不是特別倒霉的話，因為固定不佳而產(chǎn)生的輕微移位，確實是可以捏回來的，但外力導(dǎo)致的移位就不好說，會很考驗醫(yī)生的技術(shù)。這也是胡悅為什么不敢自己上手，一定要向師霽求援的理由——師霽可以捏，但她是真不敢，從沒有上過手，病人的鼻子怎么敢動？

    “捏回來……”師霽頂起朱小姐的下巴，左右查看，又俯下去仔細觀察角度，把大活人當3d頭雕看待，“我覺得可能性不大——你是怎么受撞擊的？描述一下，我以為醫(yī)生囑咐過你，這幾個月，千萬不能跌倒?！?/br>
    他一回來，經(jīng)紀人立刻跟回診室，聽到前面幾個字，臉色更難看，低頭拼命發(fā)消息。三人都注意到，但沒人發(fā)表評論，朱小姐閉了一下眼，輕聲說，“我有一個朋友，和我是同一個演藝訓練班的。今天上課的時候，她和我一起排練小品，里面有扇耳光的情節(jié)，一般來說，都是假打，但是，她……”

    無需多說，活靈活現(xiàn)的畫面頓時被勾勒出來，朱小姐沒說自己的朋友是否故意，師霽也沒有問，只是評論道，“那她的力氣可真夠大的，這是透支了畢生功力吧?！?/br>
    他試著捏了一下鼻尖，朱小姐渾身一顫，雖然沒有言語，但手指緊攥床把手，關(guān)節(jié)都泛白。胡悅和師霽對視一眼，眉頭都皺起來：移位了，而且比較嚴重，現(xiàn)在等于是戳到本來沒分離的腔隙里，就算假體不大，也一樣疼痛。想要直接捏回原處，希望不大。

    “最好還是手術(shù)，周期會短些?！睅熿V松開手，言簡意賅地吩咐，“現(xiàn)在鼻梁我可以給你捏回去，但鼻頭不好說效果，如果要等三個月恢復(fù)期，對你來說太漫長，現(xiàn)在馬上動手術(shù)，應(yīng)該還能趕得上你之后安排的試鏡?！?/br>
    這句話，太關(guān)鍵，經(jīng)紀人臉上立刻多云轉(zhuǎn)晴，“真的能趕得上嗎，師總？”

    “問題不大，最多是試鏡的時候還有點不自然，化妝總可以遮掩的，不然那些蛇精臉怎么混?！睅熿V說，“和導(dǎo)演打聲招呼就行了，到開拍的時候，效果會更自然?！?/br>
    他是專業(yè)人士，意見有權(quán)威性，經(jīng)紀人大松一口氣，“太好了！不然，我也只能把這機會給vivian。”

    朱小姐閉目養(yǎng)神，一語不發(fā)，屋里的氣氛壓抑得能砸死人，師霽起身安排朱小姐入院，“明早第一臺給她手術(shù)。”

    自然有護士帶經(jīng)紀人去辦入院，胡悅趕緊打開手機和師霽對行事歷，“您明早10點在十六院就有手術(shù)的，這一臺要花多久時間？”

    不是特別緊急的話，全麻手術(shù)以前都要禁食禁水，所以手術(shù)時間不可能一味提早，胡悅忙忙碌碌，出去忙一圈再進來，朱小姐孤零零躺在那里，住院部里一個人都沒有，她就像是離了水的魚一樣，嘴巴一張一合，費勁地呼吸著：現(xiàn)在不手術(shù)也不行了，那一巴掌肯定打得很重，現(xiàn)在一側(cè)鼻翼已經(jīng)顯著血腫，朱小姐已經(jīng)不便用鼻子呼吸。

    “沒事，明早手術(shù)以后就好了，基本不影響呈現(xiàn)效果?！?/br>
    她欲言又止，還是泛泛地安慰了幾句，其實朱小姐也許并不需要，但在她，不說又有點過意不去。

    “嗯。”朱小姐點點頭，她面色蒼白，依然望著屋頂?！跋Ｍ苋绱??！?/br>
    原本野心勃勃，想要大展宏圖，可還沒踏上的道路，就因為一個巴掌轉(zhuǎn)眼危機四伏，朱小姐的心情，可想而知，胡悅嘆口氣，捏捏她的手，又一次有些無力地說，“都會好起來的?！?/br>
    朱小姐抽出手，對她的善意沒有一絲回應(yīng)，胡悅也知道她現(xiàn)在心情不好，并不介意，她想離去，給她多點空間。但剛轉(zhuǎn)頭，朱小姐幽幽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其實，這件事和vivian沒什么關(guān)系——她拿不到那個角色的。”

    “不然，公司也不會把機會給我?！?/br>
    “vivian只是小蝦米而已，把她推出來，只是給我找個假想敵。正好，婷婷和她關(guān)系不錯?！?/br>
    她像是自言自語，解釋性的話不多，但可以很容易聽出來，婷婷是那個扇巴掌的同學，vivian是潛在的競爭者，很可能三個人都是一個圈子的，這也正?！獞?yīng)該都是一個公司的簽約藝人。胡悅聽著不禁問，“那是——”

    “是譚老師?！?/br>
    朱小姐閉上眼，語氣虛弱卻堅定，“我偷看過婷婷的微信，她和譚老師的經(jīng)紀人有聯(lián)系，當時，還以為是她想賺點快錢?，F(xiàn)在想，線索其實好明顯，胡醫(yī)生，你還記得嗎，我們從診療室出來的時候，在電梯廳撞見了誰?！?/br>
    記憶被點醒，隨著話語翻滾，畫面漸漸清晰，她和朱小姐在電梯廳撞見了譚老師，譚老師打量朱小姐的眼神若有深意，又看了看她手里抱著的文件夾一眼……

    “可這是——為什么呢？”她不禁脫口而出，驚愕不已。

    “因為我和她長得像吧。”朱小姐輕聲說，“又被帶到了這里來……她怎么能容許公司想試著捧一個和她路線相似的新人呢？”

    她語氣平淡地說，“就算是一點點可能，也要扼殺在搖籃里——我只能怪自己，給機會了。”

    “但……”胡悅很難想象這樣的動機，“你們根本就不是一個年齡階層的——譚老師比你大了小二十歲吧——”

    “對，我們的戲路，最多再重合個兩、三年。她就再也沒法演小旦的角色了。”朱小姐說，她閉上眼。“沖突并不存在，但，可能我令她不開心了——這對她，也許已經(jīng)是足夠的理由了?！?/br>
    世界上真存在這樣的人嗎？

    胡悅知道答案的，只是每次面對的時候，都沉重得不知該說什么，她噎了很久，“那你的經(jīng)紀人……”

    “她也猜到了吧，她認識譚老師可比我久?！敝煨〗愕恼Z氣依然淡淡，“只是，她怎么會為了我去得罪譚老師？”

    當然不會，甚至對經(jīng)紀人來說，最重要的是，下一次試鏡，她要有個能拿得出手的候選人，這個人是朱小姐還是vivian都不要緊，朱小姐自然更優(yōu)秀，但——vivian也比沒有強。

    “這世界上，怎么有這么惡毒的人性呢？”

    朱小姐沒有問明天的手術(shù)，沒有向胡悅索取什么保證，汲取什么信心，她甚至沒有央求胡悅，讓師霽多美言幾句，不叫經(jīng)紀人就這樣放棄她，甚至連試鏡的機會都失去。她只是斜靠在手術(shù)床上，望著天花板輕輕地、惆悵地說，好像都不是在為自己感到難過，“這個世界怎么是這樣子的呢？”

    胡悅沒有辦法回答她，她嘆口氣，慢慢地走出去。

    “病人情緒怎么樣？”

    師霽居然還沒有走，坐在電腦前寫病案，見到她來了才關(guān)上系統(tǒng)。

    “還好，算穩(wěn)定，應(yīng)該不影響明天手術(shù)——她應(yīng)該不會哭的，我也和她說過了?！?/br>
    和鼻子有關(guān)的手術(shù)，是很忌諱流眼淚的，液體進入鼻腔，萬一感染了就麻煩了。師霽嗯了一聲，和她一起走出去，“她很聰明，應(yīng)該能克制住?！?/br>
    病房的門沒有關(guān)，師霽應(yīng)該是聽到了一些——而且，從他的語氣來看，對朱小姐的猜測，他并不感到驚奇，甚至也許和經(jīng)紀人一樣，事前已經(jīng)多少有了點感覺。畢竟，他認識譚老師，應(yīng)該也有至少五六年的時間。

    “她的話你都聽到了？”

    這些事其實說出口沒什么意思，但胡悅還是問了，師霽嗯了一聲，也答得自然?！奥牭搅?。”

    “什么感想？”

    “人之常情?！?/br>
    他們一起走進電梯，師霽按了1樓，“世界怎么是這樣子的？——世界就是這樣子的?！?/br>
    世界就是這樣子的，就是存在無緣無故的惡意，就是有這樣的人，朱小姐也許不易接受，也許這個事實讓她感到難過，但對師霽來說，也許對胡悅來說也是一樣——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子的。

    胡悅沒有說話，她理解朱小姐，就像是她也理解師霽，只是情緒不會因為理解而高昂，胡悅悶不吭聲，師霽問她，“你現(xiàn)在有什么感覺？”

    他鼓勵，“都釋放出來?！?/br>
    這說的是對這個事故，還是對他們之間的爭執(zhí)？胡悅掃了師霽一眼，“都釋放出來？”

    “你想說什么就說什么好了。”師霽還是沒什么表情的樣子。

    想說什么就說什么？她想說的可多了去了，這幾天累計下來的怒火，在剛才的緊急情況中對自己能力的焦慮和不滿，還有那天晚上遺留下來的難堪——

    這些情緒，很難化為言語，師霽還這樣若無其事地讓她釋放？釋放你個雞兒，胡悅氣不打一處來，萬般恨怒，化為暴力傾向，恨不得暴打師霽一頓，菜能發(fā)泄出她的感想。

    “你真是討人厭?。　彼唤驼f出口，“真的，真的，真的——”

    說始終還不夠，說完了，忍不住沖師霽肩膀上rou厚的地方來了一下——手當然是不能傷害的，不僅僅是師霽，她的手也很寶貴，所以注定了不能太用力，不輕不重，但足夠出氣，“你真的很討厭你知道嗎！”

    討厭在——討厭在太多太多地方了，為什么在外人面前嘲笑她？明知道她會在意——否則他為什么把宋太太的事交給她對接，仿佛這是在哄她？這不就說明他知道她在意？明知如此，為什么，為什么——

    她沖師霽拳打腳踢——他不說話也不動，就任由她打著，好像暴風雨中的石柱，狺狺地吠，“真的不討喜！惹人厭！沒教養(yǎng)！”

    已經(jīng)很晚，胡悅本打算毆打到有人進來，但電梯一路都沒有再開，打著打著她倒是有點尷尬，反倒師霽安之若素，等電梯門打開，胡悅借機收科時，他才問，“消氣了？”

    “……嗯。”

    他們倆一前一后地走到師霽車邊上，師霽拉開車門——居然是先開了她的這一側(cè)。

    看來，不發(fā)火還真不行……胡悅猶豫了一下，還是坐了進去?！叭メt(yī)院嗎？”

    他們是該去十六院的，雖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晚了，過了晚查房時間，但仍應(yīng)該去露個臉。師霽發(fā)動車子，卻給了個出人意料的答案。

    “不去醫(yī)院了?！?/br>
    他說，“帶你去買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