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努力……只要努力……

    對學生這么關照，劉老師確實是和善的面相，胡悅在幾秒鐘內(nèi)就把他的表情掃過一遍：臉上帶笑，有那么一點兒關心，看來她確實是看起來慘兮兮，才讓陌生人都有點憐惜。

    心中只一動，她的腦子忽然間活了起來，胡悅毫不猶豫地又揉了一下眼睛，讓自己看起來更可憐兮兮，她坦然道歉，“不好意思，劉老師，剛見面掃您興了，就是，師主任性格很嚴格，我……今又被他罵了……”

    師霽的性格，熟人心里不可能沒數(shù)，自然能想象到胡悅伺候他的苦，劉老師還有什么不懂的？臉上同情意味更盛，“來來來，先坐著快吃點東西啊?！?/br>
    雖然還沒什么，但這已是個好的開始，胡悅邊走邊捅捅謝芝芝，“哎，芝芝，一會這里散了……要不要拱劉老師一起去吃夜宵，續(xù)攤喝點酒？”

    只要努力，機會，總是會來的。

    機會……這不就來了嗎？

    第33章 熬？

    “小胡啊，其實你也別太難過。”

    劉老師喜歡帶契學生，自然是愛交際的性子，醫(yī)生當久了，只要不是做外科的，酒量很少有不好的，學生拱他去續(xù)攤，他欣然從命，說是自助餐不好吃，自掏腰包，請幾個要好的學生吃火鍋。

    酒喝多了，話就多，劉老師喜歡謝芝芝這樣愛賣乖的女孩子，就不可能不喜歡胡悅，他也不諱言自己對胡悅的欣賞，“其實你能在師霽的組穩(wěn)住，這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師霽這個人，其實人品本質不壞，但是這個性格……唉，也不能怪他，他也是苦過來的，性格有變化也不奇怪。你就這樣想，其實他在你這個年紀，面對的壓力比你還大，他都走過來了，對你要求高也是很自然的事。”

    劉老師是師霽的師兄，但也是今年才升的副主任，說起來是晚師霽一步，不過職場已算是很得意了，這個年紀能打拼上來，都有自己的一番疾苦，他倒不覺得師霽把胡悅罵哭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怕不罵你，罵你就是對你還有期待，不罵你就真的是放棄你了。誰不是被老師罵出來的？我們做小醫(yī)生的時候一樣罵，可就是這么罵你才能學到東西啊。”

    “他的脾氣是怪了點，唉，沒辦法，師霽的身世比較坎坷……他會到s市來，也是不想留在傷心地，否則如果留在a市，不會這么辛苦?！?/br>
    “你們都不知道吧，你們這個師主任，家里是a市醫(yī)學界挺有名的世家，師霽的父母都是醫(yī)科大學的教授，他爺爺就是a市j醫(yī)院的院長，你們自己想想，他如果留在a市這條路能走得多順。”

    醫(yī)學界講究傳承，自然也就有勢力范圍，不用很聰明就能想到，在父母的蔭庇下開始混圈子，會有多少buff加身。但這種傳承也有很強的地域性，a市是東北重鎮(zhèn)，影響力很難輻射到s市這邊，謝芝芝都吃驚，“只聽說師主任是a市人，真不知道他家里都是做這一塊的。”

    “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人在這一塊了……小師讀大學的時候，他父母先后重病，他爺爺一生清廉，父母也都沒有出來從業(yè)，”劉老師說來也有些唏噓，“為了給他們治病，家里能賣的都賣了，家里還出了些變故，小師畢業(yè)后到上海來是真的一無所有，他就是為了掙父母的醫(yī)藥費來s市的，否則也不會選現(xiàn)在這一行——讀大學的時候，他的專業(yè)也是面部修復，其實你現(xiàn)在轉行的痛苦，他當時也是經(jīng)歷過的，而且你還能跟他的組，他就你一個徒弟，什么都是你的，他自己呢？你想想也知道，組里那么多小醫(yī)生，他就是有個院長老師也得自己先站起來別人才好扶啊?！?/br>
    師徒關系，肯定都是以鼓勵為主，講這么多當年也是想讓胡悅有個榜樣，劉老師和師霽關系應該一般，但持論卻很公道?！皩Γ瑢?，你們這個師主任確實是個能人，芝芝你還是要和他搞好關系，有你的好處。他等于是白手起家，現(xiàn)在走到這一步不容易……”

    “……他父母是已經(jīng)去世了，沒辦法，其實拖了很多年了，盡人事吧。唉，怎么說，其實很多時候由不得你不信命運風水，師家風水是不怎么好?！?/br>
    劉老師是真的喝多了，在兩個愛八卦的小女生面前根本沒戒心，話說得顛三倒四，“一個好好的大家族，枝繁葉茂的，十幾年間就死得只剩兩個人，師院長的大兒子，車禍沒了，就剩下一根獨苗，上大學的時候，失蹤，到現(xiàn)在沒音信，都說是被殺了……那段時間你不知道，a市風聲鶴唳，我們當學生的入了夜都不敢出門——就是那個，那個那個，那個很有名的案子，都成了都市傳說的那個……”

    那個年代，天網(wǎng)還不普及，東北社會治安又亂，什么佳木斯案，木馬案，亂七八糟的都市傳說哪個城市都有，傳起來是人心惴惴，民眾和政府之間還缺乏信任，總是在懷疑受害人數(shù)比公布出來的多。劉老師和師霽是一所大學出來的，師霽父母還帶過他，說起來唏噓無限，“一個好端端的人，就那么沒了，說要問，又該到哪里去問！”

    沒有得問，只能是無頭公案，被打入冷宮，甚至一輩子都無法偵破，劉老師眼睛都紅了，“一家三口本來多幸福，結果先是車禍，再是失蹤……有些事你真不能不信，唉……師雩……我以前去師院長家里還見過他好幾次……老院長那以后真的是老了很多……”

    “還有二兒子一家，一個是白血病，一個是癌癥……你不能怪師霽，本來他和師雩是師家兩個小開心果，但是……你要是這么幾年內(nèi)什么都沒了，親大伯大伯母，親爹親媽，親堂弟……走得不是不明不白就是那么痛苦……”

    “他還不能垮，得掙錢啊，那時候在東北做整容不如s市掙錢，我是老婆在這里，跟著過來的，他來的時候什么都沒有，和我說，‘劉哥，我也知道家里好，可我不掙錢怎么辦，我媽的特效藥一個月就要一萬，醫(yī)保不可能報銷，學校也沒錢了’，唉……”

    “那幾年，真是苦，他也變了很多，可我心里都懂，他還是那個師霽，他也沒有辦法，小胡，你理解嗎，有時候人真的是沒有辦法……你想想，車禍、失蹤、癌癥……唉……你想想，心里得有多苦……哪怕就是死了也該給入個土啊……上次我回去看望老院長，人都迷糊了，反反復復就是這么說，‘哪怕人不在了，至少也該好好入個土啊’……”

    劉醫(yī)生的聲音，在上空不斷回蕩，“哪怕人就是不在了，至少也該好好地入個土……”

    那畫面又回來了，只是這一次，倒在地上的人變成了白骨，她跪在一灘濃稠的血里，低頭凝望著空洞的骷髏頭，好像還在尋找它的血rou——

    胡悅睜大眼，本能地騰動了一下，但力氣不足，這個鯉魚打挺到一半又摔回去，摔得一身虛汗粘粘膩膩得更難受，她費勁地咽下喉嚨里的沙子——絕對是有沙子，否則不可能這么痛，又摸了下額頭：差不多是退燒了。

    那天狀態(tài)那么差，肯定是有原因，第二天發(fā)起燒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胡悅也是自己作死，明明不舒服了還要陪劉老師喝酒，這一次是生理期 重感冒 發(fā)燒，真覺得自己快死過去了，還好十六院就在附近，撐著去吊了個點滴，請謝芝芝幫忙請假，十九層幾個同事午休還跑下來看她。回來昏天暗地睡了幾覺，到底身體好，醒來就退燒了，至于感冒，病程在這里，好壞也要七天，吃點感冒藥癥狀就減輕了不少，她摸摸索索，下了地去洗漱，想點個白粥外賣，打開手機才發(fā)現(xiàn)好多條未讀信息。

    “好點沒啊？還在睡嗎？燒退了沒啊？”謝芝芝最體貼了，“有沒有人照顧你啊？我下班后來看你？”

    “要多吃水果，一人在外不容易，好好照顧自己?！边@個是工作群里的同事愛。申永峰也說，“悅悅，你伙食怎么解決？要不我讓我老婆給你煲個靚湯什么的。”

    “好的，收到了，我會幫你轉達行政的，注意保重哦。”這是j's那邊最近在帶她的皮膚科張醫(yī)生。

    “……你怎么這么弱雞？”

    形形色色各自親疏不同的關心里，如此無厘頭的一個當然是她的名師。這話問得太有意思了，合著生病也是罪過唄？

    但要是回個‘你行你上’，那就又中了師霽的圈套了，畢竟從劉醫(yī)生的口中，師霽就是上了也行了，當年吃過那么多苦，現(xiàn)在來看她自然會覺得弱雞。胡悅把該回的微信都回了一遍，在師霽的界面盤旋許久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劉醫(yī)生可能是有點賣慘，但從別人口中聽到師霽的過去，她心情也有點復雜，隨便回了個哭哭的表情過去就不管了，開門拿個外賣，粥配咸菜吃完又出一身大汗，再洗個澡，她覺得比之前要清爽多了。再回來看手機，師霽回了個‘……’，之后又問，‘退燒了？’

    ‘嗯，謝謝師父關心?！?/br>
    ‘……’

    ‘我會關心你？’

    雖然沒聲音，但還是能聽得出那不可思議的語氣，胡悅也是一陣省略號，‘那就謝謝師父不關心……’

    師霽沒有再回，怕也是被噎著了，胡悅看著對話頁面，忽然啞然失笑，她有種沖動，想要問他劉醫(yī)生說的是不是都是真的，但自然知道這不合適，也就不再理他，去回別人的信息，謝芝芝那邊還轉達了堂哥的關心，還問她休息好了沒，要不要加個微信。同事群自然是親親抱抱舉高高，這亦無需贅言，解同和居然都發(fā)個微信問她好不好，不知是從哪里收到的風聲，這人消息怎么如此靈通？

    一路看下來回下來，她的手指忽然在張醫(yī)生這里頓住——‘恢復了就好，對了，有件事要和你說一下，上面對你的工作內(nèi)容做了調整，等你回來上班以后，就會去做皮膚科的導診，提成好像也會變得更高，先說聲恭喜，不過，也要好好準備了哦?！?/br>
    胡悅看了幾遍才看懂張醫(yī)生的意思，或者說才確定自己沒有誤解——皮膚科導診，這，怎么可能？

    和公立醫(yī)院不同，私立醫(yī)院，尤其是j's這樣的高端醫(yī)院，他們的賣點就是服務。就比如說，想到十九層就診，首先，必須經(jīng)過痛苦的搶號大戰(zhàn)，然后還得在預約時間前一小時過來換號排隊，因為公立醫(yī)院的醫(yī)生普遍有拖號的習慣，中間還會加號，等待時間很不確定，第三，你也必須事先就明白自己的訴求，割雙眼皮是一個醫(yī)生，做胸部是一個醫(yī)生，做皮膚的是另一個醫(yī)生，你要做什么技術什么療程，都得事先自己有了解，先想好，否則在短短的就診時間里，就憑醫(yī)生匆匆的判斷，很多求美者自己都不會太放心。

    但在j's，一切就不一樣了，預約好時間以后，到時過去，自然會有人在清靜舒適的環(huán)境中和你對接，這里的收費比公立醫(yī)院高了十倍，服務相應也好了十倍，而且隱私度十足，胡悅聽說很多明星都時常光顧，只是j's管得嚴，員工很少私下八卦這些。畢竟對目標人群來說，j's實在是太合胃口，從掛號到付費甚至是最后出電梯，身邊都會有服務人員跟隨，而且各科都有導診醫(yī)生，先聽從求美者不夠專業(yè)，甚至可以說是含糊的訴求，再提供自己的專業(yè)意見，比如說，a小姐今天是覺得自己的皮膚暗淡無光，想要改善，那么導診醫(yī)生就要判斷她是需要水光針或者是激光療法，而覺得自己長的不夠好看想要微調的，那就更需要行家來設計方案，規(guī)劃療程了。

    這種咨詢服務，并不能說是醫(yī)療行為，最多只能說是建議，胡悅猜疑在多點行醫(yī)合規(guī)化以前，師霽主要就做的是導診工作，其實他的拿手絕活也不適合在j's做，大手術還是回三甲更放心，不過即使是要回三甲醫(yī)院做手術，到j's來做前置咨詢的體驗當然也好得多了。而且真正好的整形醫(yī)生，除了手上活計以外，更有含金量的是他的審美眼光和判斷力，能判斷出就診者怎么樣會更好看，怎么做才能更好看，這種專業(yè)眼光那才是最難得的。

    也所以，胡悅壓根都不敢相信，醫(yī)院會把她放到這個位置上。當然導診醫(yī)生的收入相當豐厚，對職業(yè)資質沒需求，每天坐在那里動動嘴皮子就能拿提成，都無需cao作，皮膚科的導診相對整形科也要簡單，但……她一個住院醫(yī)來做導診？

    就算她愿意去試，醫(yī)院又怎么承擔得起她萬一胡言亂語的結果？

    這是師霽又給她設難題嗎？

    這當然是第一個懷疑，但很快被推翻，師霽沒可能要她進來又想排擠她走，她一個整形科醫(yī)生，在皮膚科輪轉就是拿干薪順便見習一下，這說白了就是他給她發(fā)零用錢（雖然胡悅很懷疑師霽怎么忽然對她居然有一點點好），但他要她走，說一句那就夠了，這肯定不是師霽。

    不是師霽，那就是……師老板娘咯？

    看來，師娘還是叫得不夠多，不夠甜啊，胡悅苦笑著搓搓手臂，拿起手機又放了下去——現(xiàn)在師霽這炸得，去告狀怕也是要被懟回來，而且這一去告狀，不就是挑撥離間了？

    那該怎么辦？乖乖地出個丑，再去找?guī)熌锉碇倚模?/br>
    這恐怕是駱總最希望看到的結果，但這樣一來，師霽會容得下沖別人搖尾巴的她？

    盤著手沉吟片刻，胡悅突然哼了一聲，跳起來去找書：短暫的低潮期已過，現(xiàn)在雖然身體還虛，可她又重新充滿了斗志。

    以為已經(jīng)把我逼到墻角了？她想。

    ——那我就把墻給打破！

    第34章 傻x？

    “師娘好?！?/br>
    “你來上班啦？發(fā)燒好了沒有？”

    午休結束，同事紛紛返樓，電梯里偶遇高層自然要打聲招呼，胡悅這聲師娘叫得比以往甜多了，她笑著，“好了，那是真的很不舒服，在樓下差點暈過去了，還好師老師發(fā)覺不對，載了我一程，要是真騎共享單車，半路可能要出事?！?/br>
    老板隨便客氣一句，交代得是不是有些太仔細了？跟在駱總身邊的經(jīng)理眉頭微微一壓，駱總倒笑了，“是嗎？還好，現(xiàn)在好了就行了，以后可要多照顧自己，別讓長輩為你cao心。”

    語氣聽不出一點不對，胡悅也知道不好太多了——她左思右想，總歸是自己礙著了師娘的眼，才會被這樣逼到墻角，那要具體事件，恐怕就是她上師霽車那一幕，要么被人看到，轉頭告訴了師娘。

    看得這么緊的嗎？就是一個路人快死了也會把他送到醫(yī)院的吧，師主任的車就那么坐不得的嗎？

    胡悅現(xiàn)在覺得駱總也不容易，她比師霽應該幾歲，但也三十出頭了，一手一腳跟著把醫(yī)院做起來，可師霽一大半時間還呆在她觸不到的十六院，想把j's織成一張溫柔，多少算是人之常情，雖然緊張過度有點讓人窒息，但她也絕不會跟著賭氣，澄清幾句希望她能停止恐慌，她也見好就收，和駱總交換一個笑，不再話，等電梯到了，撳住開門鈕，讓兩個上司先走出去。

    駱總對她仍是客氣，看不出這話聽進去沒有，了聲‘加油’，便先走了，周經(jīng)理若有所思打量她幾眼，也跟著匆匆一笑，閃身而去。胡悅看她表現(xiàn)，心里對駱總的情緒就不太樂觀——她對駱總倒是不熟，但周經(jīng)理能和駱總共進午餐，必定是心腹，從她的表情來看，駱總對她怕是還有所保留。

    被上司敵視滋味自然不好，但這也不是第一次，工作仍然要做，換上白大褂稍事休息，內(nèi)線電話響起，胡悅端起笑容，按培訓中的規(guī)定，站起身迎接客戶，“容太太，你好，請坐，很高興今能為你服務。”

    光是走進j's掛號咨詢，如果不是趕上推廣活動，就要兩三千的咨詢費，能出得起這筆錢的自然非富即貴，不過，有錢人也是千奇百怪，各自來路不同，不可用單一印象去套，唯獨的共同點就是，他們的煩惱和普通人其實也趨向于一致。中年人困擾于皮膚下垂、皺紋增多，年輕人也一樣有痤瘡煩惱，至于皮疹、黃褐斑，更是不會因為身家就知難而退，也因此，皮膚科和注射科是私人醫(yī)院的兩大現(xiàn)金牛，預約一向都排得很滿，畢竟，很多人觀念保守，不怎么愿意在臉上動刀，連割雙眼皮都顧慮重重，但對激光療程這種無創(chuàng)無痛，或是注射玻尿酸這種可逆性的微整形，接受度卻要高得多了，注射科尚且還有需求度的問題，但激光科這里，白了，可以是正常人都有需求，畢竟，吹彈可破的雞蛋肌基本只存在于廣告里，偏干、偏油、混合型、痤瘡、下垂、皺紋、粗糙、抗老……25歲以上，有誰沒有需求？

    容太太今年大概40出頭的樣子，皮膚是正常這個年紀的狀態(tài)，有些松弛下垂，也有紅點，她沒化妝，目視可見膚質有些粗糙，紅血絲也是有的，其余更嚴重的問題倒是沒看見，這種客人其實很典型，多數(shù)是在熱瑪吉、超聲刀和光子嫩膚中選，豪氣一些的多數(shù)會買個組合套餐，客人傾向于選什么療法主要是看她的姐妹做過什么，皮膚科導診相對還是較簡單，至少胡悅是不打算介紹她去動刀子，短暫寒暄后，她先問，“容太太是只想要改善皮膚狀況，對面部結構沒有太多想法，是嗎？”

    “對，我這個臉這幾年一直是我的一塊心病?！比萏捰悬c鄉(xiāng)音，“老了老了吧，也不愛美，但是這個臉就沒消停過，長斑吧我也不管它了，但就是干，干得厲害，而且老長粒粒，我就納悶那些護膚品是不是都白買了？以前用老姐妹介紹用的那些牌子……”

    女人，到護膚，每個人都能給你出十萬塊錢的曲折故事，容太太了些大路貨，還有一聽就是微商的牌子，“后來我女兒回國和我，那些東西都不好的，叫我不要用，她給我?guī)А＝o我?guī)Я诵┬碌?，還教我怎么用，我用著開始可以，現(xiàn)在也不行，刺痛，我和我女兒，我女兒那沒辦法了，過來做激光美膚吧，是這個什么，一勞永逸？她在國外認識的姐妹有的每周都要做。”

    真的在醫(yī)美這行做久了，看人的眼神不自覺都刁鉆起來，胡悅還是不怎么認得奢侈品，但容太太談吐口齒讓她想到那種拆遷戶——不僅僅只是拆了宅基地和田地的那種，原本應該就混得不錯，可能自己有開個廠，在s市周邊，這種廠子一旦開始拆遷，賠償款上億都不罕見，所以容太太還是敢于踏入j's的，原本那些拆遷戶，就算經(jīng)濟實力足以承受，可能也需要幾年時間來調整消費觀。

    “那您現(xiàn)在都用什么保養(yǎng)品？”也沒什么人教她，不過胡悅自然而然設身處地，像是容太太這樣的身份，自己是沒什么見識，就不知道女兒給買的是什么了，雖然留了學，但不知道在國外買的是什么檔次的，若是也被微商洗腦，那就不好了。

    “都是洋文，我也認不清，我拍了張照片?！比萏彩怯袀涠鴣?，拿出手機給她看，“這個是我認識的，海藍之謎，我女兒這個挺好的，給我買了一套……”

    胡悅還好尚且聽過 er的鼎鼎大名，這幾又打開紅書惡補了一通，一眼掃過去，她心里大概有數(shù)了，容太太的女兒倒真是疼mama，估計照片上的保養(yǎng)品都價值數(shù)萬了，“那你每都是怎么個用法呢？”

    容太太誤以為胡悅懷疑她不會用，連忙為自己辯白，“我都是很認真按我女兒教的用的?！?/br>
    她一指，指到一盒skii面膜，“我女兒還給我買了個，就是那個，什么美容導入儀，每晚上洗完澡，先用這個面膜，不對不對，先用這個水?！?/br>
    海藍之謎的深層清潔水被指出來，“先用水，然后用這個面膜，一一片，都很認真用那個導入儀導入的，還調鬧鐘，20分鐘，做完以后還用這個水擦干凈，對吧，然后是這個精華水?！?/br>
    還是海藍之謎活萃精華水，接著是兩瓶精華，“我女兒皮膚有問題就用這個修復精華，最近都在用這個，也是導入，導入好，再用這個，這個是面霜加了精油，我女兒什么，乳化？反正乳化一下，再按上去，然后用這個按摩儀，去促進吸收?！?/br>
    算下來，每晚上容太太要花一時護膚，難怪她委屈，“我女兒講我就是不認真保養(yǎng)，我這還不認真??？可是皮膚就是好不了怎么辦？我女兒就，人家大明星，什么范冰冰，都是這樣保養(yǎng)的，還給我看那個什么視頻，就是王菲的那個化妝臺，我，人家明星肯定不止這些的，我女兒就，明星還未必比我們有錢，最多就是再來做個激光打個針咯——她講，s市的明星都是來這里做的，叫我也來——”

    所以容太太就來了，而且明顯是帶著錢來的，甚至還不止是做激光，可能還想打個水光針什么的，反正只要效果好，持續(xù)注射對她來也不是問題，在一旁陪著的助理，已對胡悅投來羨慕的眼光——容太太買的療程，胡悅都是有抽成的，第一個客戶就是這樣的大豪客，更重要是看起來沒什么主見，很好忽悠，這筆抽成，至少頂她一個月的工資了。

    胡悅這幾跟著張醫(yī)生做，也知道個中門道，她無奈地一笑，甚至想把助理差出去，但奈何這不可能做到，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每晚上都這樣嗎？都是認真做的？”她再確認一下。

    “對啊?！比萏踔两o她看鬧鐘，“鬧鐘都定好的，我每作息很固定的，洗完澡一項一項，多少時間，全部在這里，不然真的記不住，真的會忘記?！?/br>
    作息固定且健康，飲食問了一下，偏清淡，無過敏史，胡悅就算不是?？漆t(yī)生也知道，“那您就是保養(yǎng)過度了，面膜做太多，皮膚過度水合，屏障被破壞，所以會出現(xiàn)這種種問題。您現(xiàn)在不合適做激光療程，至少要恢復幾個月時間再來?！?/br>
    “什么？”容太太大吃一驚，“什么過度水合？面膜做太多？”

    面膜不能多做，這大概已是一大部分人的共識，不過照舊是有人聽信微商謠言，‘某明星的皮膚為什么那么好？還不是因為每都在做面膜，一周做兩次都是給窮逼看的，有錢人每都做，多吸收點精華難道還能有錯’，這粗一聽當然也很有道理，可惜，面膜還真不能做太多，做太久，泡久了皮膚過度水合，反而會越做越敏感，越做越差。容太太算是幸運，女兒至少還懂一點點，給她選的都是海藍之謎這種針對敏感肌的大品牌，如果繼續(xù)用微商護膚品，怕不是早已毀容了。

    “當然了，這個具體醫(yī)囑還是要由專業(yè)醫(yī)生來判斷。”胡悅想了一下——j's的皮膚科是皮膚科，但大多都是激光科醫(yī)生在坐診，皮膚科醫(yī)生還真沒幾個，畢竟真的有皮膚病需要皮膚科醫(yī)生診療的還是會選擇去公立醫(yī)院，“我們這里針對皮炎的解決辦法恐怕不如公立醫(yī)院，您可以去十六院看看，這個癥狀還是比較典型的。以我的判斷，您最少是要停用所有一般護膚品一段時間?！?/br>
    “什么癥狀？”

    “護膚品不好吸收，臉上敏感，常泛紅，起疙瘩，有刺癢感，這都是很典型的表現(xiàn)。過度水合造成的輕度皮炎，這個在貼合性面膜使用者里是很常見的，不難診斷，”胡悅，這個倒的確是不難判斷，稍一問就能推理出來?！斑@種患者最好是停用市面上售賣的所有護膚品?！?/br>
    “洗面奶也不能用？”

    “很可能什么都不能用，臉也別常洗，甚至連毛巾都不能去刺激，這樣恢復一段時間以后再從醫(yī)學護膚品開始。不過，這都要醫(yī)生來給您判斷?！焙鷲傄膊缓胘's的皮膚科沒有皮膚科醫(yī)生，“具體怎么樣，我是建議您去公立醫(yī)院診斷后再遵循醫(yī)囑?！?/br>
    容太太根本不聽那些套話，只問自己不懂的，“醫(yī)學護膚品？”

    “就是含類皮膚生理性脂質的修復產(chǎn)品，很多醫(yī)院都會配置這種乳液來給患者使用，您可以到十六院、皮膚?？漆t(yī)院……”胡悅了幾個大醫(yī)院的名字，“去開藥，價格都不會太貴，這樣至少要維持三個月，之后再去皮膚科看診，才能確定您適不適合激光診療?！?/br>
    “？？？”

    抱著花大錢解決問題的態(tài)度來的，最后卻一分錢沒花出去，容太太走的時候都有點猶豫，不敢相信真假，再三求證，“你確定激光不能解決這個問題——”

    “或者我還是為您轉介紹專業(yè)的激光醫(yī)生來咨詢?！焙鷲傄膊荒芤豢诎言捤?，“您稍等，我為您轉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