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承林仍然看著窗外。他載種的幾棵樹都開了花，原本準備展示給姜錦年，但是今晚風越大，雨越急，吹打了遍地殘花枯葉。

    傅承林沒給出回答，姜錦年就說：“好像是出自晁端禮的《行香子》。他寫過一句——‘愿花長好，人長健，月長圓’，意境很美?！?/br>
    他聽見這話，轉過頭來，稍微俯身，輕吻她的唇角。

    姜錦年跪坐在地面，起初還攀附著他的肩膀。他循序漸進，探求一個更深的吻，半個多月來只能隔著手機屏幕聊以慰藉的壓抑感沖昏了兩人的冷靜，從這個吻開始，情緒破閘泄洪。

    姜錦年在喘息的間隔中問他：“你想我嗎？”

    他回答：“想。”

    姜錦年又問：“想我什么？”

    傅承林把玩她頭發(fā)，不愿細談。

    真沒什么好講的。他記憶里的那些畫面，都是她寫字下棋，吃飯喝水，跑步跑得滿身汗，浸濕了一身運動服，又或者是她捧著電腦，記錄實盤和模擬盤，嚴肅埋頭寫報告……諸如此類的瑣碎生活細節(jié)。

    別的男人陷入戀情時，腦子里都在考慮什么？陽春白雪，高雅浪漫么？為此，他特意詢問了梁樅等已婚男性朋友，那些人卻告訴他，他們的想法都比他激.情四射。

    傅承林默默在心中辯解，他并非沒有激.情。他只是經(jīng)常適可而止。

    比如現(xiàn)在。

    傅承林起身，坐到了床邊。

    姜錦年緊隨他的腳步。

    他的床頭柜上多了一個相框——裝有姜錦年的照片。他和姜錦年從沒有合照，他只能從她的朋友圈里扒拉一張游客照。

    好像有點可憐。

    姜錦年有意無意地說：“你什么時候閑下來了，我們出去旅游吧。我可以請公休假……”

    傅承林應道：“下個月，我就有空了。”

    他向后躺在床上，伸直并攤平雙手。

    姜錦年會意。

    她倒在他的懷里。

    傅承林翻身側躺，問她：“你想去什么地方？海邊，深山，還是歷史名勝古跡?！?/br>
    姜錦年遙想未來：“海邊……我想和你去海邊。”

    傅承林理所當然地認為，姜錦年喜歡觀賞海景，遠望藍天白云，海浪沙灘……對了，她學會了游泳，興許愿意玩一次沖浪。

    然而姜錦年自語自語道：“那樣我就可以看見你穿泳裝。”

    傅承林饒有興致道：“我現(xiàn)在也能滿足你。”

    話沒說完，他已經(jīng)解開衣領。姜錦年根本不敢往他那個方向瞥，她聽見他皮帶開扣，衣衫落地，室內床頭燈亮起，視野一片驟亮光明。

    姜錦年所做的第一件事，并不是制止傅承林，而是繞到窗臺前，嚴絲合縫地快速拉上窗簾。

    傅承林喊了她的名字。

    他說：“姜錦年，請你過來一趟?！?/br>
    姜錦年大概猶豫了一秒。然后她隨心所欲，重新走向傅承林所在的位置，她拉起被子鉆了進去，自覺像個被美色迷惑神志的昏君。

    她小心翼翼地觸摸他，帶有一部分好奇和得償所愿的快慰。

    傅承林像是沒有任何感覺。

    他還是很平靜。

    直到姜錦年摸到了他的腰部以下。

    她蒙頭埋進被子里，悶聲感嘆道：“好硬……”

    她又問他：“你忍得難受嗎？”

    傅承林抬起手背遮住雙眼，擋上了視線前方灑下的燈光。他躊躇了很長時間，最終只敢提一句要求：“你碰一下它，用手?！?/br>
    姜錦年照做不誤。

    傅承林發(fā)現(xiàn)姜錦年不喜歡被他愛撫。但她很喜歡以進攻者的姿態(tài)研究他，換句話說，她想要主導權，哪怕是在床上。

    于是傅承林甘愿引導她。

    他覺得，既然他們喜歡對方，又確定了關系，身體也都正常健康，那么他們應該嘗試并體會男歡女愛帶來的快樂。這或許能加深他們的感情紐帶。

    姜錦年的想法并不是這樣。

    她其實大腦空白。

    她張開手指，收緊，環(huán)握住某個東西，坐定在被子里。

    空氣悶熱，周圍有些缺氧。

    她謹慎地形容道：“我覺得你這個尺寸……有點過分。”語畢還用了一點點力氣輕捏。

    傅承林一聲悶哼，沒接話。

    姜錦年不可避免的臉頰燥紅。她恢復了一絲意識，開始一遍遍質問自己究竟在做什么？理智的拷問十分無情，心理的傾向卻非常明顯。

    她不知道要如何應對這種復雜的矛盾。

    她倉皇失措，逃出了覆蓋他們的被子。

    第36章 決策

    姜錦年光著腳站在窗戶邊上，雙手抱臂。她保持著一種警戒的姿勢，滿含探究地望著傅承林。方才的經(jīng)歷讓她臉紅心跳又尷尬，她預料到自己終將丟盔棄甲。

    說來奇怪，傳宗接代是神圣而高尚的任務，孕婦也應該被呵護，但“性”卻是可恥并被詆毀的，經(jīng)常與“下流”等詞語關聯(lián)在一起。

    十分鐘前，姜錦年自認下流。

    而現(xiàn)在，她被澄明燈光照得皎潔。

    傅承林坐了起來，鎖骨、肩膀、手臂都裸.露在外。他后天就要重新飛往香港，他和姜錦年共處的時間滿打滿算也不過48小時，何況她還經(jīng)常躲著他。他進一寸，她退一分……偶爾輪到她主動，她堅持的階段也不長。

    為什么呢？

    傅承林替她考慮：二十二歲之前，姜錦年專攻學業(yè)，又飽受體形困擾。她對異性有好感有曖昧最容易上鉤的時候，那些男孩子多半狠狠傷害了她……比如傅承林自己，就是一個典型的拒絕她的例子。

    再后來，姜錦年念完了美國某校的研究生。

    留學生活充實又緊張，她自尊心強還要處處省錢，保證她一貫的高績點，想必過得不太容易。

    姜錦年的青春被壓縮到只剩一根線，線頭和線尾牽連著按部就班的生活。學習、畢業(yè)、工作，找了個男朋友……她找男友的眼光不怎樣，總之姜錦年遇到了紀周行。

    傅承林比較想知道，姜錦年和紀周行曾經(jīng)進展到了哪一步。他沒辦法毫不在意，尤其姜錦年回避他的意愿很強烈。但他表現(xiàn)得溫和無害，喊她：“窗邊冷，外面還在下雨，你來我這兒，非常暖和?！?/br>
    姜錦年被他誘騙。

    她順從地回到他懷里。

    傅承林攬住她的后背，一邊吻她的脖頸一邊說好聽話，編織了一個溫柔陷阱，倒是真把她纏得很緊。她安靜地喪失一切逃跑念頭，那束手就擒的模樣令人滿意。

    “你怕我做什么？”傅承林和她低語，“我又不會吃了你?！?/br>
    姜錦年卻道：“你會的。”

    傅承林作勢輕舔她的耳尖：“那我也舍不得?！?/br>
    姜錦年勾住他的脖子，耳朵酥酥癢癢，激起陣陣顫栗。她愉快安逸到了極致，想讓這一刻無限延長，因此她雙手搭著他的后頸，悄悄往下摸索，腦海中浮現(xiàn)寬闊緊實的背脊，通過指尖的觸感模糊成像。

    傅承林在她耳邊深呼吸。

    那微淺的聲音填滿了心底空隙。

    姜錦年偏過頭，輕啄幾口他的側臉，扭身就往床角藏。這一回傅承林沒讓她跑，他捉住她的手腕，將她按在床上揉腰，姜錦年怕癢，忍不住笑，導致臥室里一片嬉鬧。

    床型巨大，適合打滾。

    玩鬧持續(xù)了半個多小時。

    窗外雨停。

    天晴了。

    姜錦年披著衣服下床，拉開窗簾。云銷雨霽之后，夜色明朗，路燈搖晃一地光芒。院中臺階前積了一灘水，飄浮著落葉，好似繁星點點。

    傅承林隨手抓了一件t恤，套在身上。

    他走到了天文望遠鏡之前，姜錦年跟在他旁邊。他摸到了姜錦年的腦袋，讓她低頭。姜錦年抱著懷疑態(tài)度，今夜第二次使用望眼鏡。

    透過望眼鏡的視角，她發(fā)現(xiàn)了環(huán)形山。

    連綿起伏，高低錯落。

    姜錦年驚訝不已，掩飾不住興奮：“是月球，月球上的小山包。”

    她像個小孩子一樣明知故問：“我這樣細致觀察，能不能看到外星人……”

    “你找找看，”傅承林道，“找到了就拍照，我們留作紀念?！?/br>
    姜錦年又記起他大學時喜歡《星球大戰(zhàn)》系列電影。

    難怪他會買一臺天文望眼鏡。

    她讓出一個空位，問他：“你不看嗎？”

    他仰頭，遠眺一輪滿月，回答：“看月亮的機會有很多……”話中一笑，聊以解嘲：“看你的機會不多?！?/br>
    姜錦年握住望遠鏡的遮光罩，又聽見傅承林問了一句：“今晚算不算是花好月圓？”

    姜錦年接話：“花好月圓人團圓。”

    這一晚，她留宿傅承林家中。不過兩人還是分房睡，到了早晨再一起吃飯。飯后，傅承林查閱郵件，姜錦年抱著筆記本電腦忙著寫一份上市公司點評。

    重大消息跳出屏幕時，她先是雀躍，隨后鎮(zhèn)定。

    她告訴傅承林：“四平購物被最大的電商平臺看中了，投資入股，資產(chǎn)重組，他們計劃停牌兩天……”

    傅承林反應很快，立刻明白過來：“你推薦了這只股票？市場預估做得挺不錯?！?/br>
    姜錦年驕傲點頭。

    她還說：“從今年上半年開始，四平購物一直是橫盤……復牌后肯定漲停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