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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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她以外的所有女生都到達了終點。 心底發(fā)慌,疲憊至極,她懷疑自己下一秒就要猝死。 就在這一刻,傅承林帶頭為她加油。 他打聽到了她的名字,立刻向她喊了一聲:“加油!姜錦年!” 他甚至原地跳了兩下:“還有四百米!堅持就是勝利!” 周圍幾個同學被他鼓動,紛紛吼道:“姜錦年加油!” 偶爾有一個男生喊了句:母豬快跑!這男生就被傅承林拽過來,狠狠踢了一腳??蓱z這個男同學剛跑完一千米,沒勁和傅承林打架,落進了他手中,只能任他宰割。 跑道上的姜錦年被逗笑。 她強撐著走完了全程。 那次八百米測試的結果如何,姜錦年早已記不清。 但她事后回想,總覺得傅承林應該是懊悔的。因為這件事,姜錦年注意到了傅承林,每天去圖書館的路上,她總能碰見他,不由自主受他吸引。 他們一起參加過辯論隊,金融數(shù)據(jù)大賽,巴黎銀行ace manager,甚至計算機編程建模,瘋狂撈取各種獎金。 不過傅承林不缺錢。倘若組隊成功,他就非要把全款轉給她。 那會兒,傅承林長得帥成績又好,班級聚會上,他經(jīng)常主動請客,很快被貼上了“男神”標簽。 當然,他也是姜錦年的男神。 據(jù)姜錦年了解,傅承林的父親是銀行高管,也是本校的客座教授,他的母親則是高級精算師,家族經(jīng)營連鎖酒店。 周末放假,他家里派車來接,車頭標致是勞斯萊斯的飛天女神。姜錦年認出之后,愈發(fā)臉紅,局促,整整一個月沒和他說話。 姜錦年不得不承認,想當年,她寧愿傅承林是一個條件普通的人。 高中只顧著學習,她不在乎美與丑、胖與瘦。但是那段時間,她生平第一次冒出迫切的愿望——她要是再瘦一點就好了,她要是再漂亮一點就好了。 光是外表上的改變還不夠。 傅承林樂觀積極,姜錦年沮喪頹廢。 他善于交際,而她畏首畏尾。 如果他和姜錦年有差距,那差距是一條鴻溝。 她被他拒絕,更是情理之中。 那一年冬日,天降鵝毛大雪,姜錦年捧著保溫杯,戰(zhàn)戰(zhàn)兢兢向他告白。 他的態(tài)度很是溫和,低笑了幾聲,又說:“我單身很長時間了,一個人自由自在多好。我們還可以繼續(xù)做朋友?!?/br> 姜錦年明知自己被正式拒絕,還是忍不住問:“我之前的行為,打擾到你了嗎?” “是有那么一點兒,”傅承林回答,“我看你也累得夠嗆?!?/br> 他并不想傷害她,所以補充了一句:“你人挺好的,祝你幸福。加油,姜錦年!” 雪飄如絮,落在她的眼睫上。她扯動嘴角,想和他笑得一樣:“往哪個方向加油?你再給我一些建議吧?!?/br> 傅承林思索片刻,神色微頓:“你……要不要減點體重,沒有說你不好的意思。瘦下來健康點兒,你用不著再為體育考試發(fā)愁,買衣服更方便,日常生活舒服些。” 姜錦年心道:果然如此。 她嗤笑,自暴自棄:“傅承林,你睜大雙眼看清楚?!?/br> 她伸出食指,指著自己:“我他媽就是一個喝水都胖的死胖子!” 她激動的氣喘吁吁:“這是寫在基因里的,基因!你懂嗎!有些人天生吃不胖……” 傅承林盯著她,足有幾秒,卻稱贊道:“姜同學,雖然你體重兩百多斤,但是你沒有雙下巴,這說明什么?” 姜錦年面無表情:“說明我很強壯,我能保護你,給你帶來安全感?!?/br> 傅承林背靠一棵樹,笑到岔氣:“說明你的骨相好,美人在骨不在皮?!?/br> 他說:“但你這人缺乏毅力,我和你打賭,你瘦不了七十斤,我要是輸了,任你處置。下次競賽的獎杯都歸你怎么樣?” 姜錦年道:“誰他媽稀罕你的破獎杯?!?/br> 這一晚,姜錦年如同刺猬,豎起了一身的盔甲。 傅承林微微皺眉,教育她:“你一女孩子,別張口閉口都是臟話?!?/br>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語重心長:“臭脾氣也得改改,你超重不是事實?你能接受也罷,活得開心比什么都重要,用不著我們這幫朋友cao心。既然你不能接受,還總是跟別人抱怨,怎么也得付出努力,往你想要的方向發(fā)展?!?/br> 姜錦年啞口無言。 傅承林失笑:“姜同學,振作點兒,吱個聲,接著跟我抬杠啊?!?/br> 抬個屁的杠! 他明明是個強烈的抖s,還要裝作抖m。姜錦年暗暗罵道。 她撇開他的手,在雪夜中扭頭狂奔。 回憶漸止。 今時今日,姜錦年逃竄的樣子,幾乎一點沒變。 她和當年相比,卻已判若兩人。 月色黯淡微弱,夜晚無邊冷寂,她穿著一條單薄的裙子,悵然若失地向前走,身材綽約窈窕,雙腿筆直、雪白、纖細。 她從前是短發(fā),現(xiàn)在頭發(fā)很長,色澤烏黑,柔順微卷,帶著雅致的香水味。 傅承林跟在她身后,問她:“姜同學,你快要結婚了?” 姜錦年再次停步。 她奇怪自己為什么沒甩掉他? 她試著平復心態(tài),將他當做普通的老同學——這并不容易。 紀周行剛給她戴了一頂綠帽子,短時間內,她十分抵觸高富帥。哪怕這人是她十八九歲時的夢想。 夢想容易變質,愛情也是。 物欲橫流的當代社會,誰能相信天長地久? “我悔婚了,”姜錦年突然說,“我這輩子都嫁不出去了?!?/br> 傅承林聽得一愣:“哪里的話?!?/br> 姜錦年沒做聲。 她繞了個彎,拐進一家酒吧。 傅承林和她多年未見,而她冷淡如陌生人,雙方似乎沒有交談的必要了。 況且,傅承林暗忖,他恐怕沒給姜錦年留下多少好印象,也沒有多少愉快的回憶。 傅承林站在酒吧門口,正準備離開,又瞧見幾個不三不四的野男人圍住了姜錦年。那些穿皮夾克的年輕小伙子,頭發(fā)燙卷,戴著耳釘,眼神狡黠不懷好意。 而姜錦年膚白貌美,唇色紅潤,那細腰不盈一握,偏偏還胸大腿長。她獨自一人喝著悶酒,真像一只掉進狼窩里的小羊羔。 傅承林想起近日新聞上的女大學生失蹤案,還有姜錦年不值一提的酒量……他終歸來到了她的身邊。 然后,他要了一瓶伏特加。 他的杯子還沒拿穩(wěn),姜錦年就撬開了酒瓶。 她仰頭吞下大口烈酒,一言不發(fā)。 傅承林道:“你搶了我的酒?!?/br> 他敲了一下桌子:“算了,我不同你計較。” “計較什么?”姜錦年酒后吐真言,“你知不知道,我今晚有多慘?” 傅承林立刻嚴肅起來:“你倒是跟我說說,你有多慘。我不會平白無故把你想象得很慘?!?/br> 姜錦年深吸一口氣。 她手扶額頭,笑中帶淚:“我今晚像是被老天爺作弄了,我沒想到會遇見你。說真的,傅承林,傅先生,見到你,我特別尷尬,比我剛買的股票跌停了還要尷尬?!?/br> 傅承林臉上毫無窘色,反過來戲謔道:“聽起來算不上很慘,姜小姐。” 他淺嘗一杯酒水,并不看她:“我見到你還挺高興,畢竟是老同學,當年一起參加競賽的交情。你記得那時候……住我上鋪的兄弟嗎?咱們三人曾經(jīng)組過隊,去計算機學院砸場子?!?/br> 姜錦年講出這位朋友的名字:“梁樅?” 傅承林點頭:“梁樅出差路過北京,想來看你,給你帶點兒東西。他聽說你要結婚了,還準備領著老婆孩子參加你的婚禮?!?/br> 姜錦年十分驚訝:“他竟然結婚了,孩子多大???” 傅承林輕笑,和她碰杯:“一歲半,會說話了,管我叫叔叔?!?/br> 姜錦年問:“你呢,孩子多大了?” 傅承林把玩著玻璃杯:“我這單身的快活日子還沒過完,急著當?shù)鍪裁础5故悄?,為什么要悔婚?紀周行至少看起來一表人才。” 今晚這場商務聚會上,傅承林第一次見到了紀周行,兩人還打了個照面,雖然沒說上幾句話,但都特別客氣。 然而姜錦年掄起酒瓶:“我警告你……”她頓了頓,嗓音漸低,“別在我面前提那個人的名字。” 燈光昏暗,催生了虛無的陰影。 她在朦朧的影子中自嘲:“他出軌了,和我的一個女客戶上床……” 話說一半,她驀地靠近傅承林:“我不是不能理解你們男人的想法。興致一來,什么都顧不上了,但是人跟動物的本質區(qū)別,就在于人能控制欲望,你說是不是?” 姜錦年離得太近,幾縷長發(fā)被風一吹,蹭到了傅承林的側臉。 他不覺有些癢,將那發(fā)絲撥開,勾在指尖,又放手了:“甩掉紀周行,才有新生活。”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恰如很多年前一樣:“加油,姜錦年?!?/br> 姜錦年想笑又想哭。 * 深夜,姜錦年的手機一直關機。 紀周行知道她很生氣。他在酒店里站了一會兒,方才離開。出門不遠,他就發(fā)現(xiàn)了姜錦年的車,端端正正停在路邊。 她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