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璃從夢中驚醒，下意識彈坐起身，卻因傷口的疼痛摔倒下去。

    “阿璃！”床側(cè)有人喚道，適時出手托住她后背，將她緩緩放回。

    楚璃看著身邊上官燁的臉，不知因何，這張英俊無倫的臉龐，此刻瞧著竟覺陌生。

    正文 190：生又何必

    他的擔(dān)心都落在了眼中，能讓這個對情緒有著出眾把控力的內(nèi)斂男人，將緊張盡數(shù)寫在臉上的人實屬不多，楚璃算是一個，興許也是最后一個。

    他小心翼翼擁她入懷，讓她舒適地靠在肩頭，“一定是受傷的事讓你產(chǎn)生了陰影，阿璃別怕，以后不會了。”

    她半宿惡夢，夢見她的阿年，她的姑姑，和所有秘衛(wèi)的人們?nèi)康乖谘串?dāng)中。還有一個人，她先前只知他死狀極慘，渾身血rou模糊，不見原樣，待后來聽見他喚楚璃時，才認(rèn)出這面目全非的人是無憂。

    無憂被上官燁押至內(nèi)獄，可想而知他將來的下場如何，盡管她對無憂有恨，但也無法忘卻曾經(jīng)與無憂走過的點滴。

    從前，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便是對無憂最好的描述。

    可惜她曾經(jīng)維護，曾經(jīng)以摯友之禮相待的無憂，既不是她的兄長，也非她的子民。

    “上官燁，我夢見他們了?！?/br>
    不需她明言，上官燁已猜到“他們”是誰。

    上官燁撫著她的軟發(fā)，輕聲道：“別擔(dān)心，都會有一個好結(jié)果的，我言出必行，等眼下的事過去，我給他們安排個好去處，讓他們得以在陽光下，光明正大地生活?！?/br>
    這是楚璃答應(yīng)過他們的事。

    “現(xiàn)在可以放心了，有我在身邊，不用擔(dān)驚受怕，閉上眼睛，一覺睡到天亮?！鄙瞎贌盥曇羯僖姷妮p軟，如春風(fēng)一樣溫和。

    似有一道熱流貫心而去，將她暖得徹底。

    她不想承認(rèn)卻又不可否則，她愛這男人，如他愛她一般地深。

    真想倒在這樣一副懷抱中不計其他，但她只要合上眼睛，便能看見無憂渾身是血地站在那里，她于心難安。

    “我想去看他。”她忽從上官燁肩上抬頭，明確地道：“我想去看無憂?！?/br>
    上官燁幽明的眸子忽然重下，委婉地反對道：“你有傷在身何必再去折騰，無憂是岑國人，如今更是暗施手段，意圖挑起兩國之亂，阿璃，不要再關(guān)心他的死活?！?/br>
    “我覺得事情不是他做的?！背Р恢獜哪膩淼男湃?，憑她與無憂數(shù)月相識，數(shù)月相處，連深入攀談也不曾有過幾次，然而她就是敢在上官燁面前說，事情不是他所為。

    上官燁聽后愣神片刻，他以為楚璃得知那事是無憂所為后會痛恨于他，萬萬想不到聰明如斯的楚璃，不僅未與無憂劃清界限，反倒替他說話。

    “直覺？”上官燁諷刺地問道。

    楚璃堅定點頭，“是。我想親口問問他，事情的經(jīng)過究竟如何?！?/br>
    “別傻了，”上官燁再度將她按至肩頭，“我們用受害人之一的陳嚴(yán)為誘餌，引對方上釣，已查證那人是岑國人，并且他也親口承認(rèn)，是受正使之命行事，無憂為了他岑國利益考慮，自然不會承認(rèn)這是岑國國君的意思?！?/br>
    “上官燁，岑國若想與我方交兵，在我方動亂期間便已動兵，何至于在我方穩(wěn)定，萬眾歸心時再橫加挑釁？”楚璃再睡不住，小心地避著傷處坐起，“當(dāng)時無憂手握權(quán)柄，不正是岑國大舉進(jìn)犯中原的好時機？他們那時尚未動手，如今他們的優(yōu)勢又在哪里？”

    上官燁承認(rèn)楚璃說的有道理，但她還是太想當(dāng)然、太單純了，“你真以為，在新舊交替的那個時段里，岑國安分守己么？”

    楚璃怔道：“他們動了？”

    “為何我會急著在一切布置還未完善之前拿下上州，正因為我收到密報，岑國對中原起異，為防岑國大兵壓境時我們中原一盤散沙，我便顧不得太多，只好先一步控制上州，防的便是岑國肖小?！?/br>
    這段驚心動魄并沒有人告訴楚璃，哪怕事隔已久，現(xiàn)聽來她仍覺驚心動魄，后背發(fā)涼。

    “阿璃，你是不是還想說，無憂當(dāng)初出逃避免短兵相接造成的損失，昔日他未曾趁機攪亂中原，如今便不會平地起風(fēng)浪？”

    她想說的正是這話。

    上官燁成功阻止楚璃的辯駁。

    “阿璃，今時不同往日，他以往不做，不代表現(xiàn)在不做，以往他是一個迷茫不知所以的異鄉(xiāng)人，而今他是岑國權(quán)傾朝野的國師之子，身份尊貴。哪怕此事尚有疑點，我只相信我看到的?！?/br>
    楚璃對無憂的印象，很大程度上還停留在那艘南下的樓船上，執(zhí)笛與上官燁共曲時；停在那個身在前鋒山狼窩，冒著危險對她拼死相救時。

    在楚璃看來他一直是一個善良又無奈，充滿悲劇色彩而內(nèi)心自有清明的男子，楚璃不相信在短短數(shù)月的時間，環(huán)境能將一個人純凈的堅持全部擊碎。

    “別想了，”上官燁不忍她難過，出聲安慰道：“過去的便讓他過去，你無力扭轉(zhuǎn)，安心睡吧，”揉揉她的腦袋：“要乖?！?/br>
    “上官燁……”

    修長手指輕輕按壓她的唇上，上官燁溫柔笑道：“不要再說了，我懂你的心情，但請你理智。”

    見她一副心事重重放不開的樣子，怕她悶出個好壞，上官燁拿她沒辦法，只得認(rèn)輸，“等你傷好一點，讓衛(wèi)顯帶你過去看看無妨，只要你保重身子，怎樣都可以?！?/br>
    雖然上官燁篤定無憂罪大惡極，可楚璃不信無憂會壞到透頂，奇怪的是，這種相信沒有原因。

    有時她覺得自已對上官燁蠻不公的，上官燁對她好，忠誠于大陳，可無論他如何做，都難以拔除她被上官二字支配的恐懼，導(dǎo)致后來的江山幾經(jīng)動蕩，幸好未曾出現(xiàn)民不聊生、生靈涂炭的情況，否則這罪責(zé)她萬死難贖。

    同樣是身邊的男人，她對無憂有一種說不清的相信。

    然而印象當(dāng)中的無憂畢竟已死在西寧鹿山的云崖下，這次隨使團一起進(jìn)入上州的不是無憂，而是趙琛之子，趙無憂。

    她攬著上官燁頸脖，將腦袋緊緊抵在她的頸窩。

    喃喃自言：“謝謝你，上官燁。”

    上州城，黑暗宛如黎明之前。

    五日后，西寧軍報八百里加急送往上州，報稱岑國糾結(jié)將士逼境，要挾盛皇放人，并針對使團被害一事給出交代。

    上官燁霸氣回應(yīng)，使團一案有使團人員參與，案件錯綜復(fù)雜，目前尚未終結(jié)，若岑皇等不及，大可率兵翻越鹿山，直叩西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