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jié)
江熠人額頭突突跳著,劃開屏幕。 “喂,哪位?” 好幾秒,只有對方沉重的呼吸聲。 “是我?!?/br> 猶如遠古傳來的聲音,卻熟悉的一塌糊涂。 對方見她沒回應,又道明,“是我,鄭西風?!?/br> 最后一道防線被震碎,江熠人握緊雙拳,聽到那邊耳熟的設備聲,心里一陣慌張,“你在哪?” “在醫(yī)院,第一醫(yī)院?!?/br> 江熠人慌亂起身,“你怎么了?” “車禍,昨晚送過來的?!?/br> 江熠人立馬掛了電話,瞬間失神后拔腿就往外跑,她聽聞昨晚的車禍傷患十來人,最嚴重的幾個人的手術是她主刀,她甚至不敢想萬一在手術臺上看到鄭西風,她會怎樣,怕是手術刀都握不緊。 心里像被針扎一樣,疼痛密密麻麻襲來,以至于跑到護士站詢問病人情況,小腿都是發(fā)軟的。 電話里嘟嘟嘟的響著。 鄭西風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打這個電話,明明知道她不會接,自己也沒勇氣告訴她,他在這里,在金城,來了四年一直在默默的關注她。 江熠人會怎么想? 他不敢往下想。 醫(yī)院的病房緊張,鄭西風住了一間兩人房。 “醫(yī)生,我這疼?!彼赃呉淮驳牟∪颂芍鴲灪撸嵨黠L握著手機安慰他,“沒事,剛才幫你按了鈴,醫(yī)生馬上就來?!?/br> 不出半分鐘,病房門推開,夾帶了消毒水味的風刮來,有了一股風塵仆仆的錯覺,恍如多年歲月輾轉旅途到達了目的地。 “熠人?!编嵨黠L一條腿受了傷,其他沒什么事,人也還算精神,見了她卻說不出第二句話來。 江熠人站在門口,呆了幾秒轉身就跑了。 “誒誒,醫(yī)生,我疼啊,你幫我看看先啊?!蹦谴矏灪叩哪胁』疾煌5慕袉局?,“什么素質啊,我要投訴你!”鄭西風又繼續(xù)安撫他,“這樣,我?guī)湍闳タ纯?,你就別投訴她了。”說著就下了床,一瘸一拐的,那病人也不好意思,“你還真去啊?!?/br> “當然,萬一她丟了工作誰來看我?。俊?/br> 他走出病房,男病人一臉莫名其妙,他倆啥關系啊。 江熠人從蘇柔柔婚禮后就離開了臨城,跟隨自己的老師到了金城第一醫(yī)院就職,然而蘇柔柔和溫牧知卻回了臨城,她平時工作忙也沒多余的時間去交朋友,想來得閑的時候竟然是一個能說得上話的人都沒。 在醫(yī)院看到鄭西風,瞬間,全身氣力都消失殆盡,她不想在他面前哭,明明這么多年都過來了,一個人生活,也都走過來了。 江熠人雙腿抱膝坐在地上,眼淚一直在流。 有人站在她面前,蹲下來滑了一跤,直接摔在了她面前。 他的手抓住了她的腳,笑說:“江醫(yī)生,我摔倒了也不扶我?!?/br> 江熠人沒抬頭,眼淚順著臉頰滴在地上,那人抱住她,深呼吸后聲音喑啞。 “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br> 當事故突發(fā)那刻,他眼前浮現的只有她的樣子,他甚至開始后悔沒有更早一點告訴她,他愛她,想要陷入骨髓那種,他還想求得她的原諒,原諒他年少無知,原諒他不懂感情,原諒他醒悟的太晚。 江熠人身體顫抖,鄭西風緊緊抱著她,“我……” 他聽到她一聲長嘆,江熠人推開他的懷抱,將他扶起來,“患者不要離開病房,先回去吧。” 她扶著他,忍不住問:“疼不疼?” “疼又不疼?!?/br> 遇到她,再疼也不疼了。 “我晚一點再來看你?!?/br> 她安頓好他,又是一副好好醫(yī)生的模樣,有著無盡的疏離感。 鄭西風拉著她的白大褂一角,眼神里委屈巴巴的。 “還有事?”她問。 “別太晚?!彼胨琰c來。 病房門一關上,他旁邊的病友一個勁的問他,“你們認識啊,那大夫挺美的,沒化妝都漂亮!” 鄭西風老大不樂意了,“你剛才還說投訴她,這么快就改變看法?!?/br> “還不是因為你,咱能病到住一間房,修來的緣分,那啥,我就不計較了哈,她多來幾次我心情都變好。” “那我可能就不爽了,兄弟,那是我女朋友?!?/br> “切,她承認了嗎?我看你們也就一般朋友吧,再說了就算是結婚了也有可能啊,這世道玄乎著呢?!?/br> 得,不依不饒沒轍了。 鄭西風也在想一個問題,他這樣貿貿然的出現在她面前,不知道是上天的指示還是命運的安排。 畢竟他們只是前任。 約好的“晚點來看他”,江熠人并沒有來。 鄭西風住了三天,她一天都沒來,他病友都出院了,她還是沒來。 這天中午,吃了飯小憩中,鄭西風隱隱感到身邊有人,睜眼就見到了她。 “熠人,你終于來了?!毖劾锸遣夭蛔〉南矏?,他也不怕她看出來,他就是想她來。 江熠人放下包,坐在椅子上看他,鄭西風這才注意到她剪了短發(fā),化了淡妝,一身風衣,敞亮又迷人。 “你不上班?” “我今天休息,過來看看你。” 回答的自然,鄭西風收起笑,問道:“那天怎么沒來?” 小心翼翼的姿態(tài)讓江熠人看得來氣,“你的紅顏知己沒來看你?” “我哪有什么紅顏知己,這些年……”他停住,“你不是來了嘛,你來我就高興?!?/br> “我能跟你的女友相比?鄭西風,你可以出院了,怎么不回去?!?/br> “回去后還不是一個人,在醫(yī)院里還有你來看我?!?/br> “那我走了,我看你挺好的,能說能笑?!?/br> 江熠人起身,鄭西風抓住她的手,低聲乞求,“熠人,別扔下我。” 她眉頭皺起,他是她什么人,他與她又有什么關系? “要你的人多得是,不差我一個。” 她抽出手,他苦笑著,“熠人,我愛你。” 不合時宜的告白啊。 江熠人給蘇柔柔電話。 “我不是不想告訴你鄭西風也在金城,是他不讓我們告訴你,這些年,你一直以為他在國外沒回來,其實你來金城那天,他也回了金城,明明是離你最近的人卻從沒有告訴過你他的存在,可是,熠人,我相信你感受到了,他其實一直在等你的回應。” 如果不是他出了車禍,她可以一直麻痹自己。 每年生日定點送來的香檳玫瑰,賀卡上沒有寫名字。 她每次夜班都有人送來她愛的芋圓,外賣小哥都認得她了。 …… 其實有很多次,她都猜到了是誰,但默默否認掉了。 刻意不去打聽他的消息,忽略掉他的存在。 只是, “鄭西風,我最愛的花是香檳玫瑰,我最喜歡吃的小吃是芋圓,我不喜歡帶傘,以后下雨你要來接我,不管有多遠,你都要來?!?/br> “好,我都來?!?/br> 記憶里的少年青春肆意,他有著花不完的時間與沖勁,他向往自由,也不喜歡固定的情感,承諾像是一場雨,下完就沒了。 鄭西風終于要出院了。 腿傷還沒好,也沒有人來接他。 江熠人想,怪可憐的。 他們兩家情況類似,父母對子女的感情都不深,在外多年也是一人獨自打拼,吃飽喝足全家不愁,就算是生病受傷也不會向誰透露,好像多了份矯情,不適合他們。 “誒,鄭西風。”她叫住他。 一輛的士等了很久,不見他上車,又開走了。 鄭西風杵著拐杖,回頭看她。 “我送你,坐我的車?!苯谌瞬戎吒叩蔑w起,心都快跳出來,就怕被他看出什么。 走了半天,鄭西風還停在原地。 “怎么不走?” 江熠人又折返回來,“腿疼?” 鄭西風搖頭,伸出手等她靠近。 “我要是變成一個瘸子?!?/br> “你不會,哪這么容易?!?/br> “那我能不能繼續(xù)愛你?!?/br> 如果身體不殘廢,心也要殘廢,那和行尸走rou有什么區(qū)別? 江熠人從他的眼底看到了光,瑩瑩閃耀,不知是不是烈陽太刺眼,灼傷的她睜不開眼。 “走吧?!?/br> 這一次,她握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