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那還是初一的時候,某天放學后,因為件小事,她和班級里的女生們打架,小女生火氣大,誰都不孬,抓撓扯全用上了,越打越來氣。 混亂中,她用腳踩住一個女生的手指,女生另一只手從口袋掏出一支尖尖的美工筆,氣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往她腿上狠狠劃了一道。 方婷云痛得往后一翻,背部無所依傍,毫無預兆地從學校二樓的走廊翻了下來。 她當時真以為自己要死了。 余光往下掠過,徐風丟了自行車把手,瘋狂地跑過來接住她。 他真的接住她了!只不過沖力太大,方婷云落在徐風懷里的時候,徐風站了一秒鐘,手臂跟震碎了似地脫力,兩個人都撲到在地上。 方婷云沒摔死,徐風的手打了兩個月石膏。 但是方婷云從此一直記得徐風丟了自行車朝她跑來那一刻,白襯衫的衣角翻開,手臂隨之高高揚起。 方婷云不缺人寵,可是在她掉下樓的時候,徐風的那一接,真真扣準了時機。 她聽見他的手臂在肩膀下“嗑嗒”響了一下,那是骨頭錯位的聲音,很輕,卻像子彈一樣鋒利擦過她心臟邊緣。 不心動也難吶。 在她向他告白之前,徐風是個很細心的人,他知道她夏天不穿短裙,怕露出那條駭人的疤痕。 初二的時候,已經去b市讀高中的徐風暑假回來,給她帶了一管淡疤的藥膏。 方婷云把那管藥膏擠出來涂在傷口上,心里一片滑膩膩的。 她喜歡他那種英雄式的挽救和寵愛,他沖過來在底下拖著她的樣子,兩人一齊撲到在地上,當時只覺得疼,事后回想,卻更像是一種印記,而在他讀高中與她分別的那幾年里,慢慢變了一種牽掛。 婷云小姐想到什么,就會去做。 而后她向徐風告白了,在她家的花壇邊。 云婷小姐特意挑了一個晚風輕輕,桔霞渺渺的黃昏,錦簇的柔黃色的藤本月季火一樣陪襯在旁。 她還記得徐風當時的反應。 原本兩人坐在花壇邊緣的瓷磚上,徐風在玩手機,一邊玩手機,一邊跟她講話。 他那時候高二,十一放假休息三天,剛從b市回來,額頭不知怎么回事貼了一個創(chuàng)口貼,脖子和肩膀上也有淤青,像是被人打了。 方婷云問他:“徐風哥哥,你怎么像是被人打了?” 徐風玩著手機,漫不經心道:“就是被人打了?!?/br> “男的?” “女的?!?/br> “為什么打你?” “我也想知道?!?/br> “你不會是交女朋友劈腿被人家?guī)藝鷼税桑俊狈芥迷菩Φ馈?/br> 徐風好像是氣笑了:“我怎么劈?那群女的比你還小,發(fā)育都沒發(fā)育?!?/br> 方婷云:“你怎么知道沒發(fā)育?” 徐風在手機上滑動的手指停了一停,沒回答,含糊地應了聲。 時間靜悄悄過去,方婷云開始醞釀:“徐風哥哥,你應該沒有女朋友吧?” “沒有,”徐風眼睛還盯著屏幕,伸出一只手來摸她頭頂:“你都問些什么亂七八糟的……” 方婷云打斷他:“我喜歡你!” 徐風:“?。?!” 伸過來摸她頭頂的那只手倏地縮了回去。 她甚至覺得他原本松懈的肩膀一下子繃直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抬起頭,臉上是兩人見面從沒有過的尷尬:“真的?” 方婷云點頭:“真的?!?/br> 徐風靜了下來,有那么幾分鐘里,兩人都沒說話,在那么幾分鐘里,方婷云卻是解放的,在那時候她是女人,他是男人。 過一會兒,徐風伸手摸了摸方婷云的頭,嘆了一口氣:“我其實不知道怎樣拒絕你,因為我怕你哭,但是我剛想了下,你哭我也沒辦法,我……不喜歡你……?!?/br> 他越說仿佛自己也挺尷尬的,用力地抿了抿嘴,沒話了。 告白就這么失敗了,可是還留下了后遺癥。 第21章 我有對象了 他們倆的關系, 就從那一場告白開始, 漸行漸遠。 照理說, 從小到大的情誼不該這么脆弱, 但壞就壞在誰也不肯妥協。 一個不稱心,一個不如意, 倆人見面誰都不自然, 沒法像以前一樣了。 所幸徐風也沒碰到真命天女, 這讓婷云更覺自己的堅持是有希望的。 他從步入職場之后, 人脈漸多, 有時推杯換盞, 酒色宣彌,幾杯酒精下肚,有人便管不住自己。 那時候方婷云一直挺擔心, 徐風把持不住自己,跟著這一群人學壞。 商人嘛,走動的圈子太大,懂的規(guī)則太多,面對的誘惑也極大,淺淺的刺探之后逐漸膽大, 光怪陸離的人性總會忍不住追尋刺激,壓制不住, 本能蠢蠢欲動。 事實上, 有一段時間, 徐風的確非常不適應, 推杯換盞地談生意,有些人明目張膽地左擁右抱,抬起頭時臉上不由自主露出那種沉湎的,得意洋洋的表情,好似人生春風得意盡顯此處,讓他厭惡,也有些心驚。 行業(yè)不止是單純的行業(yè),還帶來了無法推拒的龐大人際圈,為此他不得不犧牲掉自己的一部分性情。 當他在這種場合里逐漸游刃有余,談笑如常,也已經想明白了——沒有一個圈子是好混的,不是你把工作捏在手里,就是工作把自己埋沒。 耍狠唄,裝模作樣唄,不會也得學一點兒。 每個選擇都會把人引向不同的路途,他要做怎么樣的人,有怎么樣樣大的決心,就是怎么樣的人。 生意有偏生和欲望掛鉤,但是所謂“玩”是一個什么概念? 有些人垂涎的,是一副年輕的面皮,層層疊疊的粉撲,籌光下巧笑倩兮,妍麗多姿,又美,又假,又腐朽。 再看她們的眼睛,習以為常,再往里看,游刃有余,或許有些還帶幾絲輕蔑。 徐風有些好笑,心想:誰玩誰啊。 都是錢玩人,誰又看不起誰吶,財大氣粗的土豪,被人丟個諂媚的笑,真當自我崇拜了。 如果要一雙這樣的眼睛注視自己并且以此為樂,那他自己估計也爛得差不離了。 我可不能屈就,他想。 這么一想,他基本就注孤生了。 徐風的堅持,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在于他從小就家庭富足,這真是一個很大的優(yōu)勢。 即使他進公司是從最普通的員工做起,也不能否認這一點。 有的人拼了命地奮斗,之后瘋狂地用錢彌補自己。而他自小并不缺錢,他一直知道自己家里有錢,對財富的欲望沒有很膨脹,也沒有用錢消費別人打賞自己的興趣。別人繞不開的彎子,他從一開始,就遠遠避開了。 *** 打扮得挺美的婷云裊裊婷婷邁出了方家大門,徐風的車子已經在外面停了小半鐘頭。 鐵柵欄里的月季顏色已經轉成杏黃色,千朵萬朵壓枝低,柔枝嫩葉紛紛出墻,造就了一小片林蔭之地。 徐風站在那片陰影里面給人打電話。 一轉身看見人比花嬌的方婷云,一邊講電話,一邊伸手向她揮了一下,順帶還笑了笑。 而后他掛斷電話,向她這邊走過來,輕輕“啊”了一聲,夸贊道:“漂亮了啊?!?/br> 他替她拉開車門。 方婷云心里開心,面上不露分毫,坐進了副駕駛,偷偷觀察徐風的表情。 徐風面色溫和,關好車門,上了駕駛座。 ……。 他們倆自從上次徐辰的生日聚會就沒再見過,方婷云偷偷看了幾眼,就覺出不對勁了。 “哎,”方婷云開口,向他湊近了些,“你好像痩了?” 這一湊近,方婷云瞄見徐風頸子上一片緋紅,她倒吸一口氣:“你怎么啦?這兒怎么這么紅!” “沒,長痱……唉你……”徐風話沒說完,余光見方婷云手已經伸過來,要摸。 徐風躲了一下:“破皮了,別摸啊?!?/br> 方婷云聞到徐風身上清爽的香味,畢竟也算單戀了這么久,不心猿意馬一下對不起自己的那點心思,手沒收住,碰到他后頸涼涼的皮膚,撫摸了一下,向上,摸到短短的發(fā)茬,底下的頭發(fā)yingying的,有些扎人。 徐風開著車呢,騰出一只手抓她為非作歹的爪子:“趕緊收回去,別摸了。” “你怕什么,摸一下還能掉塊rou?!狈芥迷瓶此麤]發(fā)火,身子又往徐風邊上湊了湊。 徐風目光隨意一撇,方婷云姣好的胸型被明黃的小禮服掐出一道弧線,嫩生生的胸脯在他肩膀前方搖來晃去。 徐風往左邊挪了下:“你坐回去?!?/br> 方婷云暗笑。 她的確是存了一點小心思故意靠過去。對于一個暗戀轉明戀多年求而不得的女子,她這么點蕩漾真的不能算心機深,頂多有點小不要臉。 方婷云與徐風之間是個拉鋸戰(zhàn),方婷云一直想把徐風拉到自己身邊我要你做我男人;徐風呢,堅守陣地東躲西藏打死不過去你別亂來啊。 但是婷云jiejie有毅力啊,該出手時就出手,以前明著來被拒了沒事兒,她現在暗里該出手撩撥一下時也絕不手軟。 現在就是個好機會。 “你往哪里看?”方婷云賊喊抓賊質問起來了,聲音沒掩飾好,有點抖。 徐風聽到她的話,直接回懟:“你往哪里蹭。” “我哪有蹭?”婷云不依不饒。 徐風放緩了車速,有點煩,又懶得跟她計較:“行了你別動?!?/br> 車廂里安靜了一會兒,氣氛有點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