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有人哭出聲，“快救救太后，救救太后……”

    殷紅的鮮血已經(jīng)落在太后的衣裙上。

    敬王道：“再有一句這樣的話，我就殺了她?！边@句話足以震懾住季嫣然。

    “那就殺了吧，那是你的選擇，也是她的選擇?！?/br>
    季嫣然聲音冷淡，音調(diào)并不高，卻足以刺破陰暗的天空。

    周圍頓時安靜的嚇人，有人驚詫，有人懷疑，有人迷惑，有人滿腔怒火，各種目光都投向季嫣然。

    “你再說一遍?！本赐跞耘f是威脅的口氣。

    “你可以殺了她，”季嫣然重復(fù)一遍，“不過就沒有人會幫你的兒子坐上皇位?！?/br>
    冉六一顆心落下來，顯然季嫣然用的是激將法，因為太后死了敬王也會活不成，不過下一句話卻打破了他的思量。

    “也沒有人為你們籌謀如何才能一步登天，如果沒有她你們甚至沒有機(jī)會來到京中，你只能一輩子老死封地，不，”季嫣然忽然一頓，“在先皇時你就會因為向邊疆販馬而被先皇厭棄治罪，都是因為她通風(fēng)報信，幫你打點才有今日的你，在你心中她就是敬王府的恩人，也只有她能夠運(yùn)籌帷幄，掌控朝局變化，所以你還要聽她安排，她死了，你要怎么辦？”

    第三百四十三章 揭露

    季嫣然話音剛落，就連喬裝打扮成兵卒的林少英都忍不住走上前：“姐你在說些什么?！比绻斫獾臎]錯，長姐說的應(yīng)該是太后娘娘。

    “其實已經(jīng)很明顯了，”季嫣然道，“只不過從開始我就不敢相信，畢竟太后娘娘是最疼常寧的，怎么可能去害常寧，但是您別忘記了常寧是怎么去行宮的?！?/br>
    林少英有些意外，難道長姐忘記了嗎？

    “是有人假稱太后娘娘病重?！?/br>
    季嫣然點點頭：“那么是誰假稱的？誰來報信？這才讓常寧沒有任何防備只帶了兩個貼身丫鬟前往，常寧是心思縝密的人，怎么會犯這樣的錯。”

    “季大小姐您瘋不成？”慈寧宮的宮人不禁道，“那是冉大小姐出面的啊?！?/br>
    “我以前也是這樣想，”季嫣然道，“冉九黎是常寧的手帕交，她自然能夠讓常寧放下防備，不過仔細(xì)思量來，即便是冉九黎出手，那還遠(yuǎn)遠(yuǎn)不夠，因為常寧太了解太后娘娘，對慈寧宮更是了如指掌，如果沒有確實信任的人，就算冉九黎說破嘴皮也沒用，因為當(dāng)時護(hù)國公在外征戰(zhàn)，李約也離開京城，常寧比平日里更加警惕，所以想要騙她并不容易，這只是其一。

    我真正開始懷疑太后娘娘是在抓住了冉九黎之后，冉九黎很聰明，但是她還沒有聰明到能夠悄悄地買通慈寧宮那么多人手，幾乎是所有的宮人和禁軍都站在她這邊，太后娘娘卻半點沒有察覺，即便她真的有這樣的手段，那些宮人的表現(xiàn)也太無可挑剔，皇上命人處死他們，我甚至?xí)X得可惜，因為他們真的是一心為太后娘娘著想，即便被揭穿之后，太后身邊的女官還一臉不舍地離開太后，只有忠仆離開時的凜然，并沒有半點愧疚?！?/br>
    慈寧宮的宮人已經(jīng)扶起了太后，她想要為太后辯解卻被太后阻止，就連敬王也被季嫣然的話語所吸引，一時忘記了用太后來威脅。

    季嫣然已經(jīng)繼續(xù)說下去：“第一次動手可能會天衣無縫，但是只要故技重施就會出現(xiàn)紕漏，正因為你們想要像對付常寧一樣除掉我，才會露出馬腳，讓我窺探到當(dāng)年的實情。當(dāng)年常寧就是被慈寧宮宮人欺騙，太后治下該是更嚴(yán)，絕不能讓慘劇重來一次，這才是太后娘娘的性情，若是沒有這點本事也就不能主掌后宮這些年，所以這就是您的紕漏?？此坪苄〉囊患拢灰凡橄氯ゾ湍苡幸庀氩坏降慕Y(jié)果。

    就算是這樣，我還抱著僥幸的心思，希望我的推論都是錯的，于是我就順著太后娘娘的意思留在宮中，繼續(xù)尋找答案。這些日子太后娘娘很疼我，對我的照顧幾乎是無微不至，時時與我說起常寧的事，看似這些十分尋常，其實您是在試探我到底是不是常寧，有沒有想起從前那些過往。

    于是我將計就計，裝作頭疼有意在迷迷糊糊中提起那份應(yīng)該屬于常寧的記憶，目的就是讓您覺得我會想起一切，常寧真的要回來了，楚王也配合我演了出戲，進(jìn)一步證實您的猜測。

    那時您心中一定很慌亂，開始加快實施您的計劃，伸手主導(dǎo)一切，找來御醫(yī)告訴楚王，他有辦法讓我快速恢復(fù)記憶，但是要用幾味藥讓我一直昏睡，然后您又刻意讓御醫(yī)減輕了藥量，好讓我慢慢清醒，然后發(fā)現(xiàn)楚王對我下藥，同時您還勸說楚王為了得到我殺掉李雍，這些做法就是要讓我們?nèi)吮舜诵纳酉?、分崩離析。”

    “您借著這個機(jī)會再次攪動朝局，”季嫣然看向敬王：“敬王一家就是您最終的選擇?！?/br>
    太后喘了幾口氣，終于讓自己有了些力氣，然后抬起頭來，臉上都是不敢相信的神情：“你到底是怎么了？你可是哀家身邊的孩子，怎么能這樣讓哀家寒心。哀家為什么要這樣做，哀家一直支持楚王，林家更是哀家的母家，哀家怎么會……害你們。”

    季嫣然冷靜地道：“常寧不想李約登上皇位吧？她不想留在宮中，想要和李約做一對尋常夫妻對不對？”

    太后眼睛微起波瀾。

    季嫣然道：“常寧定然還發(fā)現(xiàn)了一些不利于您的秘密，只要水落石出，必然會對您造成重創(chuàng)。

    親自教養(yǎng)的常寧開始背著您有另外的想法，您當(dāng)然不能容忍，更何況您本想利用常寧綁住李約，常寧卻一心將李約帶離，您會就此失去親手改朝換代的契機(jī)，您怎么能讓多年的心血付諸東流。

    于是您想到了一個好法子，借皇帝的手殺掉常寧，徹底讓皇帝和李約水火不容，為日后的一切奠定基石，可謂是一石二鳥?！?/br>
    太后虛弱地道：“照你這樣說，哀家都是為了楚王，為什么又要對付楚王?！?/br>
    季嫣然道：“因為一切出現(xiàn)了偏差，你沒想到李約對常寧如此深情，多年避世而居，雖然他也的確籌備著要向皇帝報仇，但是聰明如他卻也發(fā)現(xiàn)了慈寧宮的異常，他不再信任您，您的眼線無法掌控李約的行蹤，更無法探知李約的心思，您發(fā)現(xiàn)常寧去世之后，李約就是個不能被任何人左右的人，李約將來登基之后，更不會允許您插手朝政，您將會徹底變成個沒用的老太后。

    不止是這樣，李約查出當(dāng)年您害了常寧，一定會向您下手，于是您開始物色代替李約的人選，那就是敬王的子嗣?！?/br>
    “荒謬，”這次就連敬王也大喊起來，“你該不是說，本王有今日都是太后的安排吧？”

    季嫣然淡淡地道：“我早就說過，敬王只不過是那提線的皮影兒，沒做過什么，所以你也沒權(quán)利插嘴?！?/br>
    他是堂堂王爺，這個賤人竟然罵他是個皮影兒。

    敬王氣得七竅生煙，恨不得立即將季嫣然碎尸萬段。

    季嫣然輕視地道：“即便我將王爺貶的一文不值，王爺您也沒有惱羞成怒向太后下手，因為你們根本就是串通好的。”

    敬王的臉忽然漲成豬肝色。

    “其實您大可以順著我的意思?xì)⑺捞?，這樣就可以將我一軍，但是你不敢，在這樣重要的關(guān)頭您需要太后為您籌謀劃策，我說的對不對？這就是太后選您的原因，您根本沒有腦子?！?/br>
    譏誚的聲音就像一記重拳狠狠地打在了敬王的胸口，敬王幾乎喘息不得，一雙眼睛也冒出了火，可他現(xiàn)在偏偏無法紓解怒氣。

    被季嫣然一說，他已經(jīng)進(jìn)退維谷，無論怎么選擇都會掉入季嫣然的陷阱之中，想到這里，他下意識地看向太后。

    “原來這都是真的，”林少英怔怔地道，眼前發(fā)生的一切讓他不得不相信季嫣然的話，“可是，為什么呢？”

    季嫣然道：“太后娘娘心中最渴望的就是權(quán)利，如果謀算成功，李約會死，太后不得已將敬王之子扶上皇位，林家不明就里，依舊會擁護(hù)她，幫她這個新朝渡過難關(guān)，以敬王的才智必然斗不過她，新帝會變成她的傀儡，她就成為主宰朝政之人?！?/br>
    “妖言惑眾，”敬王大呼起來，“我看你讖言說的是真的，你就是那個禍國殃民的‘異人’，真正的亂臣賊子。”

    敬王已經(jīng)拔出腰間長劍：“今日我就替天道誅殺你?！?/br>
    說話間所有人又重新拿起了手中利器，一場殺戮一觸即發(fā)。

    第三百四十四章 誰的錯

    敬王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竭力一搏，就算林家兵馬在這里他也不一定全然沒有勝算。

    既然事情已經(jīng)被季嫣然知曉，他也用不著遮掩，想到這里他看向太后：“太后娘娘，如今武朝岌岌可危，這么多人已經(jīng)被妖女蠱惑，唯有您能夠力挽狂瀾，您可要振作精神保住江山社稷。”

    敬王方才還拿太后做威脅，如今話鋒一轉(zhuǎn)變得同仇敵愾起來，一點都不臉紅。

    在這方面敬王也算是個人才。

    季嫣然還是搖頭嘆氣：“原來你還沒明白?！?/br>
    敬王不想去理會，可看到季嫣然那雙清亮眼睛卻仍舊忍不住好奇，季氏到底還知道些什么。

    季嫣然道：“我說了這么多，你還沒有清醒，忠心耿耿地守在她身邊，是覺得她能帶給你想要的榮耀和地位嗎？”

    敬王冷笑一聲。

    自然是這樣，否則又為了什么，不管太后之前對常寧和李約做了什么，敬王府能夠有實力爭位都是太后的支持。

    季嫣然搖搖頭：“其實你在她心中連常寧都不如，常寧可以痛痛快快死去，而你會失去所有備受折磨，說不定日后還會從皇室中被除名，敬王府也不會有什么好結(jié)果，對你來說死在這里倒是解脫。

    你本來多子多福，為什么偏要被人騙去要那些不屬于你的東西，被人利用的滋味兒很好嗎？”

    “敬王，”太后忽然打斷季嫣然的話，“事不宜遲，還是早些離開吧！”

    敬王點點頭，他吩咐身邊的人護(hù)好太后，他們定然能沖殺出去，可是那討厭的聲音再度響起來。

    “你可是有七個兒子，她有沒有說過要讓你哪個兒子登基？”

    敬王忽然一僵，他隱隱約約從季嫣然嘴中聽到了些端倪。

    “皇位那么好，只有活下來的人才能承繼吧？”

    敬王的眼睛忽然收縮。

    季嫣然的目光已經(jīng)變成了憐憫：“挾天子以令諸侯，那個天子自然越聽話越好，年紀(jì)越小就越容易擺弄，你認(rèn)為最好的人選，在太后眼中卻最不適合?！?/br>
    敬王目光落在太后身上。

    “你以為最喜歡的兒子會被送進(jìn)宮中，”季嫣然嘆口氣，“他不會來了，本來父慈子孝，兄友弟恭，非要鬧得手足相殘，家破人亡，拿這些來換那個不屬于你的位置真的值得嗎？

    敬王爺是很愛子嗣的人吧？一心為兒子打算才會鋌而走險，但是她憑什么給你如此的榮耀，因為她要奪走你最寶貴的東西?！?/br>
    季嫣然將手中的圣旨抖開：“太后已經(jīng)下懿旨為皇上過繼子嗣，這是你夢寐以求的東西，看到這個你一定很高興吧！

    但是它應(yīng)該悄悄地進(jìn)行，不該這么早就讓人知曉，王朝秘密立儲本來就是防止兄弟鬩墻?！?/br>
    太后的聲音嚴(yán)厲：“不要再聽她多言，她不過是為了拖延時間?！?/br>
    敬王卻沒有立即聽從太后的話，目光中反而透著幾分的猶疑。

    季嫣然道：“敬王世子爺哪里去了？”

    敬王爺整顆心收緊，忽然有種不好的預(yù)感，他立即向周圍看去。

    季嫣然道：“世子爺沒有在這里，那么他一定去做一件更重要的事?！?/br>
    敬王的手不由自主地一抖。

    “一定是被他們纏住了，”太后道，“我們先出宮去，就能與他們會合?！?/br>
    不等敬王反應(yīng)，季嫣然淡淡地道：“放他們進(jìn)去吧！”

    人群立即向兩邊散開，敬王只看到兩個人跌跌撞撞地走過來，這人臉色蒼白，衣袍上的鮮血清晰可見，神情說不出的驚慌。

    “王爺，”其中一個快走幾步撲在地上，“世子爺瘋了……瘋了……他……他殺了二爺和三爺，死了……都?xì)⑺懒恕?/br>
    敬王瞪圓了眼睛，渾身的血液頓時沖上額頭然后炸開來。

    不可能，絕不可能，他的兒子們一向相處和睦，怎么會……

    一定是季氏指使他們說的。

    “讓你胡說?！本赐躏w起一腳提在報信人的心窩上，那人立即慘叫一聲跌出去，他掙扎著想要起身，卻一口血吐在地上再也不能動了。

    “你說……”敬王惡狠狠地看向另外一個人，那人卻仿佛并沒有看到方才一幕，只是彎著腰喃喃自語。

    “本王在問你?！本赐跎锨白鹉侨说念I(lǐng)子，硬生生將那人拖起來。

    那人被迫抬起頭直起身子，目光中滿是茫然，眼睛如同銅鏡般映照著敬王的臉，敬王五官扭曲漸漸被驚懼充斥，死死地盯著那人懷里的東西。

    “王爺，”那人這時候才認(rèn)出敬王，“我將二爺帶回來了，二爺……您看看……二爺……”

    那人邊說邊將懷中的東西恭恭敬敬地捧起來，那是一顆頭顱。

    上面的五官清晰可見，只是口鼻中，滿是鮮血。

    “二爺，沒事了，”那人對著那頭顱努力地露出笑容，“我們逃出來了，世子爺追不上了，終于……終于找到王爺了……你看看……王爺就在這里……”

    敬王一步步向后退，尖銳的喊聲從他心底冒出來，怎么會是這樣，他的孩子怎么會慘死在這里。

    不過分開了幾日，再見到竟然已經(jīng)身首異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