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提著季元征的衣領(lǐng)，將死魚般的季元征放在地上：“將來還需要他的口供，不能讓他嚇丟了魂?！?/br>
    這一幕對季元征來說的確太過血腥，容mama伸出手擋住了季嫣然的眼睛：“三奶奶晚上會睡不好。”

    宋奇有些意外地看著季嫣然，他還以為每日出入衛(wèi)所的李三奶奶早就習慣了這些。

    看出宋奇所想。

    “那不一樣，“季嫣然道，“傷兵能救活，活人自然沒什么可怕的?！?/br>
    言下之意她怕死人。

    宋奇忍不住笑出來，一個從棺材里爬出來的人會怕這些，這說出來不但不丟人，而且還讓人覺得十分的真實，誰也不是完美無缺的人，隱藏自己的喜怒哀樂并不見得是好事，從前他就勸說公主不要陷得太深，太后娘娘在宮中隱忍了太久，處處小心行事，不論做什么都要為自己找到退路，這也影響到了公主，讓公主的生活變得太沉重。

    第二百九十章 他的身世

    宋奇嘴角浮起一抹笑容：“李三爺和三奶奶都立下大功，說不得回到京中朝廷就能賞賜個誥命，這著實能讓人羨慕，怪不得舅老爺也要拼命去爭?！?/br>
    季嫣然卻搖了搖頭：“若是權(quán)利能夠左右人生悲喜，那豈不是白活一場。我那哥哥一家都不明白這個道理。與其被那些遮蔽雙眼，倒不如過的快活自在一些?！?/br>
    聽到這話宋奇目光微動，沒有再說什么，只是坐在了馬車前面揚鞭趕起車來。

    季嫣然坐在馬車中，半晌她聽到宋奇道：“李三奶奶一定不喜歡冉大小姐，您跟他們不是一路人，說實話見到她我就厭煩的很?！?/br>
    季嫣然也覺得宋奇很有意思，程家兄弟本來就很爽朗，宋奇在信任的人面前更加不加遮掩。她很奇怪，宋奇這些年怎么能忍住寂寞裝扮成老實巴交的老雷，其實以他的風格作一個艄公才更合適吧！

    季嫣然剛想到這里，只聽外面的宋奇冷哼一聲：“如果不是為了查明當年的事，我早就租條小船快活去了?！?/br>
    季嫣然不禁笑出聲來。

    馬車外的程大卻臉色通紅：“我也沒說什么，只是覺得冉家大女也不一定就像你想的那樣?！?/br>
    “那你為什么不留在冉家，才認識三奶奶不久就死心塌地跟在身邊，甩都甩不掉?！?/br>
    這話讓程大一怔，冉大小姐對他們兄弟確實不錯，可他總覺得差點什么，想到這里程大臉上忽然露出欣喜的神情：“這么說你也愿意留下了？”

    宋奇冷著臉不說話。

    程大眨了眨眼睛伸出胳膊摟住宋奇：“怪不得方才說舅老爺?！?/br>
    宋奇好不容易才掙脫了程大的懷抱，將馬鞭扔給程大，轉(zhuǎn)身求見季嫣然。

    兩個人在車廂里坐下。

    宋奇才道：“三奶奶也在查當年的事嗎？”

    季嫣然點了點頭。

    宋奇道：“三奶奶有自己的理由，我就不問了。我想知道您在查些什么?！?/br>
    “林家，“季嫣然道，“當年常寧公主的父親去世的早，按理說林家上下只有護國公林讓支撐門廳，為什么皇上會如此忌憚林家，不但多次試探護國公的忠心，還將常寧公主困在宮中，這一切定然是有原因的。

    太后娘娘匆匆忙忙將常寧公主許給李約有沒有內(nèi)情，以太后娘娘的性子，可以為了林氏一族在宮中隱忍多年，常寧也是她的掌上明珠，為了常寧的婚事甚至多次見外命婦，既然能鬧出會將常寧賜婚給晉王的傳言，太后娘娘一定有這樣的意思，否則怎么能人盡皆知。我知道常寧自己會想法子掌控自己的婚事，不過這需要契機，太后娘娘不惜與晉王交惡，其中定然有個理由，讓太后娘娘覺得這樣做很值得?！?/br>
    宋奇越來越驚訝，季大小姐光靠這些細節(jié)就能分析出這樣的結(jié)果，要知道就算的護國公林讓大約也沒有想的這樣清楚，當年一起經(jīng)歷過這些的人大多數(shù)還被蒙在鼓里，這是多么通透的心思才能做到這個地步。

    季嫣然接著道：“至于你討厭冉大小姐，我看八成也跟這件事有關(guān)。我雖然不知道這是什么事，但是可以想到當年林家和先皇太子關(guān)系很好，因為太后娘娘是先皇身邊的人，最了解先皇的心思，明知道先皇會傳位給當時的太子，不會將林家?guī)У较喾吹穆飞先?。所以可想而知林家一定成不了皇上的心腹之臣。?/br>
    被季嫣然這樣一分析，許多答案已經(jīng)呼之欲出。

    宋奇本來以為這次的談話會很困難，如今他卻輕松了很多，程大雖然沒有明著來問他，他也猜到了李三奶奶知道些什么，這件事事關(guān)重大，他本來沒有拿定主意要說，可是現(xiàn)在他釋然了，因為就算他不說，李三奶奶也會查出結(jié)果。

    宋奇道：“您可知道前太子有遺孤在世?！?/br>
    季嫣然點點頭，但是太子的遺孤算一算應該是個中年人了。

    “真有遺孤的話，皇上繼位之后定然會讓人去尋找吧……”

    宋奇道：“皇上繼位之初很長花時間都在處理與前太子相關(guān)之事，啟用酷吏四處抓人，終于找到了前太子唯一的骨血，想要接進宮中，那人卻病死在路上，皇上立即封他為淇郡公下旨厚葬。這消息傳出去之后引起軒然大波，誰都知道這是皇上背地里下手將人處置了。當時原大人斥責皇上弒兄殺侄當場就被下了大獄，原大人是兩朝老臣，朝中素有威望，一直被清流直臣尊崇，卻因為這件事被酷吏冤枉謀反，為了自證清白原大人撞死在大牢中。從此之后清流就不怎么在朝堂上說話了，皇上也知道這事鬧得太大，明面上不再讓人查找前太子余黨。這才算是穩(wěn)住了那些清流直臣們?！?/br>
    人死了這些風波就該平息了，可是宋奇卻說的這樣鄭重，顯然還有后續(xù)之事。

    宋奇接著道：“其實皇上還讓人秘密調(diào)查前太子一黨，經(jīng)過時間推移這件事已經(jīng)漸漸淡出了大家的視線，皇上也開始放松警惕，不管當年是不是多去的皇位，皇上已經(jīng)穩(wěn)坐了幾十年，誰也難以再撼動他的位置。

    可是后來常寧公主才知曉，前太子真的有后人在世，算起來應該是太子爺?shù)膶O輩，也就是當年被害死的淇郡公還留下一子，您知道他是誰嗎？”

    季嫣然半晌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宋奇已經(jīng)說的很仔細，她當然知道先皇太子的血脈是誰。

    現(xiàn)在這些事已經(jīng)明朗，她最想知曉的是：“常寧公主得知之后準備如何選擇？”

    宋奇搖了搖頭：“這我就不清楚了，因為公主讓我查明之后，就吩咐我們不準說出去，公主是個謹慎的人，喜歡將心事藏起來，只要她不肯說，誰也別想猜透她的心思。”

    季嫣然忽然感嘆：“那她一定活的很累。開始因為林家小心翼翼活在宮中，之后又要來做抉擇，這件事被太后娘娘知曉之后，就不再是個秘密?！币驗樗P(guān)乎于整個林家的生死存亡，這就是為什么太后娘娘會忽然將常寧許給了李約。

    因為李約就是那個能讓武朝上下地動山搖的人。

    可那時候李約是怎么想的呢？他要拿到那個位子嗎？之前她覺得李約屯兵有可能是要謀反，現(xiàn)在看來應該被她猜中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謀反

    季嫣然道：“冉家也知道這個秘密吧？”

    提起冉家，宋奇臉上就多多少少有些厭惡：“知道。冉家不是個良善之輩，公主去世之后，許多與林家有往來的人家都被波及，只有冉家不一樣，倒不是說冉家能夠自保有什么不對。我總覺得冉大小姐以公主薨逝做幌子，在五姓望族和勛貴之間游走，獲了不少的利。

    用著公主的時候她就會將當年的事搬出來，想要避開的時候就一臉諱莫如深，公主當年留下的好處她一個也沒放過?！?/br>
    這話聽起來像是宋奇對冉家的看法有些偏激，但是仔細想想也有他的道理，她跟冉九黎保持距離，那是因為冉九黎那雙看似平靜的眼睛中，總有一種試圖掌控別人的欲望。

    身邊有個一事無成的人并不可怕，有個無論何時都想立于不敗之地的人最要提防，因為他為了達到目的隨時都可能犧牲身邊的人，最好的做法當然就是敬而遠之。

    那么既然冉家也知道李約的事，冉九黎又沒有向朝廷告發(fā)，那么私下里冉家是站在了李約這一邊？

    說話間馬車已經(jīng)離城里很近。

    外面?zhèn)鱽硪魂囙须s的腳步聲，緊接著有人道：“這是李三奶奶嗎？”

    程大立即道：“正是，我們?nèi)棠踢€帶回了幾個病患，快點讓衛(wèi)所的郎中過來?！?/br>
    “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死了那么多人?！?/br>
    季嫣然認出這聲音就是定州知府，果然消息傳過來他就坐不住了。

    定州的疫癥處置不好只會被朝廷責罰，跟謀反扯上關(guān)系就只有死路一條。

    對于這些多出來的兵馬，定州知府拿不出合理的解釋。

    程大道：“我……我們不知道啊……是一隊官爺救了我們。那些人襲擊我們的人手中有弓弩，每個人都騎著馬……”

    定州知府最后一線希望也去的無影無蹤。他手中那精巧的弩箭一下子變成了燙手的山芋，想丟卻又丟不開。

    江家的那些兵馬與朝廷直轄的十二衛(wèi)交手，又因此死了人，這是怎么也遮不住的事。

    “嫣然怎么樣了？”季子安心中焦急打斷了程大的話，徑直詢問季嫣然的情形。

    “三奶奶受了些驚嚇。”

    季嫣然從馬車里下來，臉上還有烏黑的印記，顯然是受了一番磨難。

    “六叔，“季嫣然此時此刻的模樣，就像個一臉委屈的小姑娘，“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人他們明知面對的是朝廷十二衛(wèi)的人，還不管不顧地動手?！?/br>
    季子安見狀立即看向定州知府：“知府大人可知道定州城內(nèi)，還有人囤積了兵器?！?/br>
    定州知府一臉鐵青：“這么會有這種事，藏匿武器可是謀反重罪。”

    季子安道：“按照朝廷法度，應該將這案子立即封存，相關(guān)人犯連夜壓赴京城，本官身為御史定然督促此事，若是誰懈怠阻攔，那就休要怪本官彈劾?！?/br>
    定州知府猛地打了個冷戰(zhàn)。

    程瑞等人血淋淋的尸體擺在院子里，定州城雖然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不少生死，但是這一次仍舊讓人驚慌。

    那些用弩箭襲擊季嫣然的人，雖然沒有身著甲胄，但是手指掌心等處卻有厚厚的老繭，這個受過cao練的兵士同出一轍。

    那程瑞更是如此，他身上還有傳遞消息用的銅哨。

    定州知府的冷汗越來越多，當他看到丁寺等人還活著的時候，腳下一軟身體不禁晃了晃，他已經(jīng)不知道對他來說，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丁寺如果據(jù)實招認，他應該只是貪墨之罪，總好過謀反。

    季子安道：“怪不得河北道關(guān)隘上缺少人馬，原來他們在這里。”

    定州知府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到了這樣的時候還有誰能夠幫他，太子爺還是江家，又或者是前些日子來的謝爕大人。

    想起謝爕，定州知府眼睛一亮，或許這位爺能有法子保住他的性命。

    ……

    按照謝爕的安排，他現(xiàn)在應該已經(jīng)到了京城，住在行宮中，泡泡溫泉洗去他這一路的風塵仆仆。

    他喜歡這樣的生活，不用像那些大臣一樣天不亮就起床去趕早朝，也不用為了錢財去做商賈。他就做他的謝公子，無拘無束，只要他喜歡就會站在金鑾殿上，只要他愿意就可以享受到別人都沒有的特權(quán)。

    只因為他了解皇帝，抓住了皇帝的心思，雖然是高高在上的一國之君，卻還是有不能向外人說出的秘密，卻要有人為他那些秘密奔波。

    比如先皇太子那一脈，那些隨時都可能會實現(xiàn)的讖言都是皇帝最怕的東西。

    可是他的打算卻忽然打亂了，在定州城附近他發(fā)現(xiàn)了李約的蹤跡，李約身邊的人在跟蹤他。

    李約要么不動手，動手的話就必然會有個結(jié)果。

    他想知道李約到底在謀算些什么，李約來到這里是不是在幫季嫣然。

    他發(fā)現(xiàn)自己對季嫣然到底是不是常寧起了濃厚的興趣，若是一個人真的能死而復生，那么這世上許多事都能讓人相信。

    于是他留了下來，看看李約和季嫣然到底能做出什么事。

    今天他卻覺得有些不太對，派出去的人遲遲沒有回來復命，他懷疑是程瑞那邊出了差錯。

    謝爕正要起身離開茶樓，不經(jīng)意間向茶樓外看去，就見到一個人仰著頭露出笑容：“謝大人您也在這里啊？巧了?！?/br>
    林少英。

    “您聽沒聽說定州城出了亂子，我們不如搭個伴過去看看。”

    林少英手腕上系著一塊藍布條，在陽光下格外的顯眼。謝爕今日遣出去的探子穿的就是藍衣。

    謝爕身邊的人握住了手中的長劍。

    謝爕目光閃爍，嘴角上揚露出了笑容?？磥硭焕罴s騙了，他去不去定州城都已經(jīng)塵埃落定。

    “那就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