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節(jié)
比起殺人,他更想要知曉真相。 皇帝道:“你難道沒有什么話要向朕稟告?” 李雍思量片刻才道:“皇上是想要問北疆的事吧?河東道、平盧、河北道牽一發(fā)而動全身……” “還在跟朕兜圈子,”皇帝厲眼看向李雍,“朕親自為你李家翻案,又提點你做了驍騎尉,你就是這樣回報朕,藏匿朝廷重犯……好大的膽子。” 李雍聽得這話臉上閃現出一絲的驚訝,但是很快就恢復如常,并沒有下跪而是彎腰道:“皇上,微臣是別無選擇?!?/br> 皇帝道:“別無選擇?你李家除了欺君罔上還能做些什么?”如今的李雍和當年的李約有什么區(qū)別。 龍顏大怒,大殿里的宮人都哆哆嗦嗦地跪下來。 李雍仍舊站在那里:“微臣聽說季元衡從流放地逃出之后,也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他送回去,這樣就可以免了季家和李家的禍事,雖說微臣與糟糠伉儷情深,只是季元衡這步乃是死棋,微臣何必用整個李家為代價陪他入罪?!?/br> “季元衡從流放地脫逃,卻一直沒有官報送到京城,河北道武備司的官員也私自進京,可見河北道也有官員憂慮軍糧不足,想要另辟蹊徑扭轉局面。 恰好季元衡最通運河水域,又曾與季承恩大人一起在江南收漕糧,季元衡在這時入京絕非巧合,而是不得已為之。季元衡的本事皇上也知曉,他上奏折請求疏通運河,皇上還因此下令打造了五百艘大船?!?/br> 提起這五百艘大船,皇帝的臉色更加難看。 皇帝冷聲道:“這船下水可以,拉上糧食根本無法通行,如今還廢棄在一旁,這是季家父子另一樁罪名。” 李雍道:“只要皇上再給季元衡一個機會,他定然能在南方的糧食送到京城,季元衡斷定今年南方必定大雨,到時河道足夠寬闊大船得以通行?!?/br> “朕為何要給他這個機會,”皇帝滿面怒容,“從流放地逃走的犯官,無論是朕還是武朝法度皆不容他,包括你在內?!?/br> “皇上,河北道往東或是往北都可以離開武朝,不管是突厥還是高句麗都在邊疆搶奪百姓,因為那些番人不會耕種,”李雍說著從袖子里拿出一本冊子,“這是微臣在平盧時,每年救回的百姓,這些人都在籍在戶,至于那些流民只會留在突厥,因為回到武朝也是無田耕種。 邊疆被流放的犯人每年都會死十之三四,這些人有一部分就是脫逃去了番國,季家父子真的想逃為何舍近求遠,回到京城必然是死路一條,季家人逃走之后,流放地的官吏也只會將他們視為病死上報朝廷,不會牽連親友,他們沒有這樣做因為他們根本不想逃。 他們要回來,為朝廷做完那些事,要皇上看到大船入京的情形,也許這一次可以為武朝扭轉局面。 皇上可以隨時殺了微臣等人,不管是季家還是李家家眷都在京城,皇上下令殺人不過一眨眼的功夫,疏通運河,運糧入京卻非季家父子不可。” 皇帝臉上神情陰沉不定:“朕憑什么相信你?” 李雍抬起頭來:“憑微臣項上人頭,沒人知曉季元衡將要去南方,若是朝廷用不上漕糧,皇上隨時治微臣等死罪,若是朝廷用糧,季家卻不能將糧食送到京城,微臣等仍是死罪?!?/br> 皇帝看著李雍,忽然道:“朕如今就要定你死罪。” 清晨的一縷陽光順著窗子透進來,李雍撩開長袍,銀絲線勾勒的銀邊仿佛閃閃發(fā)亮:“微臣領命?!?/br> “來人,”皇帝道,“將李雍押下去……” 陰沉的聲音過后,兩個侍衛(wèi)走了進來。 …… 季嫣然的心惴惴不安,就算她深陷大理寺大牢,面對江池也沒有這樣慌張過。這一夜好像格外的難熬,她睜著眼睛沒有半點的睡意。 院子里一點點的風吹草動,她都會當成是李雍回來了。 早知道今日,她就該早些果斷與他和離,也免了牽腸掛肚。 第二百一十二章 救他出來 季嫣然正在憂心,唐千回來送信。 “冉六爺、承恩公世子爺、林二爺和盧三爺都被送去了刑部大牢?!?/br> 季嫣然點點頭,這也和她預想的差不多,按照武朝的律法冉六幾個并沒有什么大錯,關幾天也就放出來了。 重要的是李雍。 季嫣然道:“三爺呢?” 唐千道:“三爺跟著兩個護衛(wèi)一起出來去了大理寺,然后就不見了人影,朝廷也沒有人過來傳信,”說著不禁有些焦急,“三爺該不會是被……被……” “慌什么,”季嫣然道,“如果定罪現在官兵早就已經到了李家,我們還能好端端地坐在這里說話?既然我們沒事,三爺那邊也不會出什么問題?!?/br> 聽到這話唐千松了口氣。 季嫣然接著問:“大老爺那邊有什么動靜?” 唐千道:“一直在衙門里,還像平日里一樣。” 屋子里一時沉靜。 季嫣然吩咐唐千:“你去大理寺外一直等著三爺?!?/br> 唐千點了點頭:“城外舅老爺那里要不要再安排幾個人過去?!?/br> 季嫣然思量片刻道:“不用,明日就送我哥哥去江南?!?/br> 唐千應了一聲走出去。 容mama有些擔憂:“三爺那邊真的沒事嗎?” “我也不知道,”季嫣然道,“就算安排的再縝密也可能會出紕漏,更何況皇上的心思誰又能明白。” 容mama道:“那現在怎么辦?” “繼續(xù)往下走,”季嫣然抿了一口茶,潤了潤嗓子,“瞻前顧后什么事都做不成,既然想好了搏一把,就沒有中途退場的道理。” 皇上沒有將李家和季家都送入大牢,借著這個時間她自然要將能做的事都做好。 正想到這里,下人來稟告:“永昌侯府送來了帖子請三奶奶過去宴席?!?/br> 瞧瞧這不是已經有人找上了門來了。 季嫣然吩咐容mama:“從庫里選一件禮物,跟我去永昌侯府。” …… 謝變坐在椅子上慢慢地嘗著萬家釀的酒。 新的釀酒法子釀出的酒顯然更加精純,喝習慣了之后,就會覺得其他酒都淡的像水,萬家受了季氏指點才會釀出這樣的酒,季氏卻沒有趁機與萬家合開酒鋪,這樣一本萬利的生意季氏都不做,讓他覺得很有意思。 季氏好像故意讓自己看起來沒那么顯眼似的。 這是常寧公主死了之后,他再一次發(fā)現值得他去仔細思量的人,這真是很有意思。 有了當年那句讖言,他可以肆無忌憚地行事,什么都不用去顧忌。不得不說,想出那句讖言的人很有高見。 “好好盯著吧,”謝變吩咐身邊的人,“李雍現在被扣押在大理寺,季氏孤掌難鳴,誰能來幫她,這樣時間久了她必定會越來越著急,人急了就會做出錯事?!?/br> 謝變看著季家的馬車一路向永昌侯府馳去。 …… 馬車在永昌侯府門前停下,季嫣然就被下人帶著去了花廳里。 永昌侯夫人讓人準備了茶水笑著與季嫣然說話。 仿佛一切與平日里沒什么不同,可是侯府中卻沒有其他的客人。 季嫣然猜出永昌侯夫人的用意,將手中的茶杯放下就道:“夫人讓我來是不是有話要說?” 永昌侯夫人這才道:“侯爺去了一趟宮中,回來便讓我請你來宴席,別的什么也沒說,”說到這里她的目光更加深切一些,“你可知道緣由嗎?” 季嫣然搖了搖頭:“夫人都不知曉,我又怎么能清楚。” 永昌侯夫人仿佛很失望:“這么說我們都被蒙在鼓里了,李三爺有沒有與你說過什么?” 季嫣然咬住了嘴唇,卻還是堅定地道:“沒有?!?/br> 永昌侯夫人目光一閃,正要再發(fā)問,季嫣然抬起頭來:“夫人聽說沒有,今年北方情況不好,只怕是收不到多少糧食?!?/br> 提起這個永昌侯夫人微微皺起眉頭:“聽說了,希望能早些下雨,這樣還不至于顆粒無收?!?/br> “我有個東西想要給侯爺?!奔炬倘徽f著看向容mama。 容mama將一卷畫軸樣的東西和一只盒子遞到了永昌侯夫人面前。 永昌侯夫人有些好奇:“這是什么?” 季嫣然目光中滿是殷切:“好教夫人知道,我能拿出來的東西也只有這個而已,將來若是有什么事,侯爺和夫人千萬莫忘記這幅畫?!?/br> 說完這些季嫣然起身告辭。 “等一等,”永昌侯夫人道,“既然送來東西也要讓我先看一眼?!?/br> 季嫣然道:“也不是什么貴重的東西,夫人只管收下,若是侯爺覺得無用也可以遣人送還給我?!?/br> 季嫣然離開之后,永昌侯夫人將東西送去了書房,永昌侯早就等在了那里。 “就是這兩樣,”永昌侯夫人道,“能看得出來季氏很擔心李雍,這李雍真的被關起來了?” 永昌侯搖了搖頭:“皇上沒有明言,我打聽出的消息只是進了大理寺沒有出來。” 皇上到底在下什么棋,他又該站在哪里。 不管怎么樣,他還是先看看季氏送來的東西,永昌侯想到這里慢慢地展開了那副畫。 這是一幅剛剛畫好的水墨,一條寬闊的大河上面有幾條大船逆流而上。 永昌侯夫人只覺得這幅畫色彩用的恰到好處,工筆并不是很細致,比起那些成名的大家還是有很大的差距,最引人注目的也就是河上的大船,李三奶奶為何會送這樣的畫過來。 永昌侯的目光在畫上停留了一會兒,表情變得越來越嚴肅,手甚至慢慢地顫抖起來:“這是北人門?!?/br> “什么?”永昌侯夫人有些聽不明白,“北人門是什么意思?” “前朝開始修的運河,必然要路過的三門險境,其中一個就是北人門,船只行到那里常常會翻船,可若是用這樣的大船,使人船上撐篙,再安排人岸上背纖,就有可能順利通過三門峽。” 被永昌侯這樣一說,永昌侯夫人這才看到了畫上的岸邊果然有幾十個纖夫在奮力的拉纖。 “這……這就是……季氏畫的?” 永昌侯夫人還沒說完,永昌侯已經將旁邊的盒子打開,一艘大船立即映入眼簾。 建造這艘穿用的木簽已經發(fā)黑,有些地方甚至已經殘缺,能夠想象的到有人曾幾千次撫摸這船身,可見對這船抱有多大的期望。 這就是季家想要給他的東西。 永昌侯再次看著那副畫,久久不能言語。 永昌侯夫人道:“侯爺還要不要將這東西還給李三奶奶?” 永昌侯搖頭:“不……我……我要去江南,我要去再看看那險峻的三峽,事不宜遲要立即動身?!?/br> 永昌侯夫人怔愣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