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jié)
管事壓低聲音:“這樣豈不是讓人知曉您來了太原?雖說冉家女已經(jīng)知曉您的行蹤,想必不會透露出去?!?/br> 李約微笑:“我走到哪里,他都會讓人來打探,從前的不良人如今在他手中就成了監(jiān)視文武百官一舉一動的爪牙,現(xiàn)在太原出了這樣的案子,他若是派人來反而是件好事?!?/br> 這樁案子涉及人數(shù)眾多,就連李文昭與李丞等人也不可隨意行動,棲山寺又失火,在此之前發(fā)現(xiàn)了承恩公世子的行蹤,多少只眼睛都要隨著他們一起進京。 管事躬身:“我立即就去安排?!?/br> 管事退下去,葛先生上前道:“那些掌柜都在等著您呢?” 李約走進了堂屋,幾個掌柜立即上前行禮。 李約早已經(jīng)不在意這些繁文縟節(jié),轉(zhuǎn)身就閑適地坐在了椅子上。 掌柜的卻不敢怠慢,幾個人都是嚴(yán)陣以待的模樣。 其中一個年長些的先開口:“主子,您知道李三奶奶娘家的棺材鋪嗎?”說完這些他又覺得自己是在太蠢,宗長自然是知曉的,于是不等李約說話繼續(xù)道,“棺材鋪在四處收土地要試種種子?!?/br> “季家人手也不足,選的試種土地都不太肥沃,還許了佃戶,若是能種出藩物,獎賞十倍的錢財。這不是在敗銀子嗎?就算朝廷下發(fā)試種的田,也不曾有這樣的獎賞。種出藩物也不代表就能賣的出去。” 李約道:“這是李三奶奶自己的事,她想要怎么做,就可以怎么做。” 掌柜舔了舔嘴唇:“平日里與咱們有往來的商賈都來詢問情形,他們想要將手中那些沒用的藩貨賣給三奶奶,就連京中季家的人也使人來探我們的口風(fēng),若是我們不會插手,他們恐怕就要換個身份,賣掉手中的積貨來賺這個便宜?!?/br> 聽得這話,旁邊的杜虞也豎起了耳朵,眼睛中竟然流露出悲憤的神情:“三奶奶出了這樣的事,也不見季家族中長輩上門,現(xiàn)在卻來撿便宜?打瞎了他們的眼睛?!?/br> 掌柜的縮了縮肩膀,就是杜虞這位小爺也不好惹:“那我們就是要插手了?” 李約抬起眼睛:“季家人想要賣,李三奶奶想要買,自然都有他們的道理,不干我們的事,我們不要插手?!?/br> 掌柜道:“您是說李三奶奶這樣折騰真的不會虧銀子,反而會賺錢?可是外面人都說李三奶奶信了那承恩公世子、冉家六爺?shù)脑?,要將李家長房的銀子都敗了出去?!?/br> 李約拿起杯子抿一口水:“能花銀子也是本事?!?/br> 這些事他都不在意,只是那個小姑娘選了不太肥沃的土地…… 李約慵懶地笑笑:“這些日子留意些,將季氏選的土地標(biāo)注在輿圖上,我要瞧一瞧?!?/br> …… 朝廷的文書到手,季子安一刻也不想多待,立即命人押上人犯一路上京。 李文慶等人被鎖在囚車中,不但手腳帶著鐐銬,還要必須保持站立的姿勢,這樣行一路難免要受許多苦。 李二太太遠(yuǎn)遠(yuǎn)地看了一眼,不禁覺得心酸,多虧有李丞在一旁安慰,她的心情才算好了些:“這也算是惡人有惡報?!?/br> 說完話李文慶正好望過來,見到李二太太和李丞,那雙眼睛中滿是輕蔑的神情,突然張開嘴大笑起來,神情中夾著一絲的瘋狂。 李二太太不禁打了個冷戰(zhàn)攥住了李丞的手:“丞哥,我總覺得他不會善罷甘休,他定然還有法子脫身,到時候我們……你的庶弟就在京中,我怕他們已經(jīng)通了消息?!?/br> “母親放心,如今證據(jù)確鑿,”李丞道,“這次他必須付出應(yīng)有的代價?!?/br> 太原李家的族人護著囚車上京,不為別的只是希望自家兒郎的冤屈得以順利伸張。 李雍一路騎馬前行,目光不時地落在李家女眷的馬車上。 “三爺,若不然您跟三奶奶去說句話,”唐千抓耳撓腮,“一上午都沒見三奶奶撩簾子向外瞧了?!?/br> 自從上個驛站之后,季嫣然就沒有半點的動靜。 李雍道:“只要她不惹禍,安靜點不好嗎?” 說著驅(qū)馬上前去查看前路。李雍的目光落在護衛(wèi)牽著的一匹棗紅小馬上,季氏想要騎馬被他拒絕了,離開太原之后她纏著央求了幾次,他都沒有答應(yīng),他總覺得季氏是路途上沒有事做,纏著他找樂子。 這兩日突然就沒有了動靜,難不成是車馬勞頓身上乏了? 李雍收回思緒,他不會因為她的一舉一動就心神不寧。 這樣想著快馬去前面的茶寮里讓人尋水燉了一鍋粥送過來。 馬車門打開,李老太太正靠在引枕上歇著,旁邊卻不見季嫣然的蹤跡。 “找嫣然啊?”李老太太笑著道,“在這里看了一會兒醫(yī)書,說是去你四叔車?yán)锴魄?。?/br> “好像冉家六爺那邊也等著呢,這冉六不早不晚地在外面纏著,今天又讓人送來了點心,好在每次來都有丞哥跟著,要不然還真不方便。” 李老太太說著又抬起眼睛:“聽說嫣然還拿了承恩公世子的金子做生意?” 李雍沒有說話,李老太太嘗了口粥:“這粥熬得不錯,若不然遣人將她找回來,這些我又吃不完,涼了就不好了?!?/br> “不用了,”李雍道,“孫兒也要忙別的去了?!?/br> 她忙,他也很忙。 李雍放下簾子,李老太太目光閃爍:“我這個孫兒啊,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讓我抱上曾孫?!?/br> 季嫣然確實很忙。 翻看過李約的脈案之后,她就對李約的傷感興趣起來。 一條傷疤從脖頸蔓延向下,如果不是仔細(xì)瞧,就不容易發(fā)現(xiàn),如今這傷疤好了,卻落下右肩的疼痛。照釋空法師開始的辨癥,只要在右臂取xue治療他的右肩即可,但是以她微薄的現(xiàn)代醫(yī)學(xué)常識來看,右肩的持續(xù)疼痛,跟當(dāng)年脊椎處受損必然有關(guān)。 不知是被誰提醒,釋空法師也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所以補上一張方子,讓李約早起、睡前都要熱敷脊椎,不但如此還要每日堅持舞劍。 針灸是保持血脈暢通,熱敷自然也有這樣的功效。而舞劍跟現(xiàn)代的復(fù)健有些類似。 這張方子開的真是很好,既有中醫(yī)的理論又有西醫(yī)的影子。 不過從受傷到現(xiàn)在為什么病程遷延了十年也不好呢? 這就是季嫣然想要問的,想到這里她看向李約:“這是什么時候傷的?”若是再用用力,豈不是人就要被切開了嗎? 季嫣然剛問出口,外面卻傳來李雍的聲音:“四叔,到了前面就先歇歇?!?/br> 李約微微一笑,看向季嫣然,臉上有種洞悉一切的敏銳:“知道了?!?/br> 季嫣然從李約車上下來,不愿意去看旁邊的李雍,倒不是因為氣他不準(zhǔn)她騎馬,而是怕他又要嘮叨。 “前面進了城就是劉老太醫(yī)家,劉老太醫(yī)為太后娘娘看癥二十多年,我們?nèi)羰强禳c半個時辰就能往返?!?/br> 李雍低沉的聲音響起,季嫣然眼睛一亮。 “要不要去?” 為了避免李雍反悔,季嫣然已經(jīng)先一步拉住了踏雪的韁繩。 三爺?shù)男乃疾缓米聊?,她還是先下手為強。 馬背上季嫣然忍不住道:“方才我正跟四叔說話。” “恩?!?/br> “你打斷我們說話了?!?/br> 李雍微微皺了皺眉頭。 “不過你幫我找了御醫(yī)?!?/br> 李雍沒有做聲,算她有些良心。 季嫣然道:“不過我還是有些話沒有問到,不如你告訴我吧!四叔的傷到底是怎么來的?” 李雍望著遠(yuǎn)處。 十多年前,突厥突襲涼州,四叔帶兵救下常寧公主的叔父之后,也許是預(yù)料到了什么,不顧軍中郎中阻攔,一路騎馬到了京中的行宮,常寧公主那時已經(jīng)中毒奄奄一息,行宮四處設(shè)卡不準(zhǔn)任何人出入,四叔不管不顧殺了進去。 他們見到四叔的時候,四叔抱著常寧公主的尸身單膝跪在行宮門口,鮮血透過甲胄落在地上,手中的劍插在地上支撐著他沒有倒下。 那時候他以為四叔已經(jīng)死了。 此后四叔昏迷了幾天幾夜,嘴里只說一句話:“我不能死,我要帶她走?!?/br> 雖然后來林家和太后保下四叔,四叔也再也沒有了入仕的心思,就此離京養(yǎng)傷。李家百年來唯一一個文武皆可入仕的青年才俊,從此之后隱沒自己,做了李家的宗長,在李家主持庶務(wù),永遠(yuǎn)不再踏入仕途。 常寧公主死了,所以沒有人能理解四叔當(dāng)年的痛苦。 一晃過了多年,李家也沒有人勸說四叔成親,因為光看他臉上那溫和的笑容,就知道他沒有從那劫難中走出來。 因為他們都知道,在常寧公主沒有薨逝之前,四叔的笑容是什么樣的。 那時候,武朝上下所有男子,沒有誰比四叔更張狂。 從前他私下里覺得四叔不是個英雄也會是梟雄。 只可惜這世間不知什么時候遺憾就會來臨。 他自然不會將這些事講給這孽障,不知她什么時候就會在四叔面前惹出事端。 “跟你沒關(guān)系,打聽做什么?!?/br> 季嫣然正要回嘴,一只溫?zé)岬募埌腿M了她手中,季嫣然打開一看是兩只熱騰騰的包子。 季嫣然咬了一口,很好吃。 “阿雍不會一直將包子踹在懷里吧?真是越來越賢惠了?!?/br> 果然她這張嘴說不出什么好話來。 李約望著離開的兩人一騎微微一笑:“雍哥算是有福氣的人?!?/br> “怎么就有福氣了?!倍庞輷P起了眼角,撿到了那樣個寶貝就叫福氣?只怕就算哪天將她丟了,也沒有人去撿。 喜歡的人就在身邊那就是福氣。 李約揮揮衣袖:“去將老太太請來,我陪著她去茶寮里下一盤棋?!?/br> …… 江瑾瑜也在入京的路上走了好多天。 好在江家事先在各處驛站都有了安排,江瑾瑜的衣食住行就還算舒坦。 江瑾瑜乜了一眼旁邊的季二小姐:“坐吧,見過你jiejie了嗎?” 季二小姐搖搖頭:“沒有,聽說大小姐歸京,我就徑直過來了,”說著就紅了眼睛,“大小姐也知道我那jiejie一直都是惹事精,我祖母也是百般訓(xùn)誡,她全都當(dāng)成了耳邊風(fēng),我也因為她的名聲不知受了多少責(zé)難和委屈?!?/br> “刑部官員陸江和盧家的婚事告吹也是拜她所賜,直到現(xiàn)在陸家和盧家見到我還一臉的嫌棄,盧家小姐都不愿意與我同桌宴席,再這樣下去恐怕我們家就沒臉出門了。” 季二小姐笑聲哽咽:“從前江大小姐顧念我們兩家的情意,一直護著我那jiejie,誰知道這次她恩將仇報……如今整個京城都知曉了,大家都為江大小姐鳴不平?!?/br> 江瑾瑜聽得這話,臉上卻沒有半點的動容,這讓季二小姐更加害怕,不禁攥緊了帕子,她在禮部侍郎皇家做客時,就她一個人坐在亭子里,沒有人愿意與她說話。接到六叔的信函說,季嫣然也要跟著回京的消息,家里就更亂起來,她下定決心要來迎江大小姐,至少要表明他們季家的態(tài)度。 江瑾瑜聲音冷淡:“季嫣然已經(jīng)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季二小姐道:“她……她還能變成什么樣子?” “季嫣然現(xiàn)在有李老太太依仗,你那個六叔也處處維護她,”江瑾瑜說著抬起眼睛,“我記得你也喜歡李三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