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祖母?!敝宦牭靡宦暫敖校缓髴牙镆卉?,就有人抱住了她,這是誰呢,二房的兩個丫頭跟著她上了京,三房還沒有子女。 她定睛一瞧,看到了季氏的俏臉,李老太太本來舒緩的臉上多了些許的鄭重:“嫣然,讓祖母看看……你沒事就好了,雍哥呢?快帶我去看看雍哥?!?/br> 李老太太這是在不失禮數(shù)的在敷衍她。 季嫣然稍稍思量,正主的記憶就如洪水猛獸般向她襲來,她不禁打了個哆嗦。 這些存在身體里的記憶總是要遇到相關人的時候,才會變得格外清晰。 她與李雍成親之后,李老太太生怕她獨守空房心中凄苦,就帶著她回了京城,誰知她路上動輒打罵下人,挑剔食物,抱怨舟車勞頓,這樣的粗俗不堪,李老太太自然不會喜歡她。 更離譜的是,在京中冉家宴席上,她不小心跑到了前院,半路上遇到個登徒子,差點就鬧出笑話來,幸虧冉家的大女冉九黎為她遮掩,這才讓她逃過一劫。 這還不止,她還將一個刑部的官員認成了李雍,送了只鴛鴦荷包,弄得別人哭笑不得,也不知道李老太太是怎么動的手,才將這一災消弭于無形。 這樣作的后果就是,她就被李老太太趕回了太原府,若不是看在季家和李家的情面上,大約會將她一掌拍死在墻上。 季嫣然還沒放開手,李律就跟著沖過來。 “祖母,您可算回來了。” 季嫣然轉過頭才發(fā)現(xiàn)李律瘦了一大圈,兩只眼睛下面一片烏青,腰間掛著三四個荷包,里面應該裝著平安符和祈福符箓。 看來唐千和秋叔真是將李律嚇得不輕。 李律緊緊地攥著李老太太的手,就像是在抓救命的稻草,一雙眼睛躲閃著李文慶的目光。 “怎么像是受了委屈似的?!?/br> 李老太太一句話,李律被說得淚眼婆娑,剛準備張嘴再說些什么,李文慶道:“還是請你祖母先進門?!?/br> 李老太太最關心的是李雍,快步走進屋子之后,看到李雍低著頭趴在床上,生死不知,李老太太的眼淚就涌了出來。 這孩子很剛強,從前身子弱的時候,就算熱成了一塊火炭,也照樣將自己打理的干干凈整潔,如今卻只是穿了件袍子,沒有了半點的精氣神。 李文慶就皺起眉頭來,李雍昨天不是已經好轉了嗎?怎么今天看起來倒似嚴重了。這是在跟他耍什么花樣。 “雍哥,”李老太太走上前,“我的雍哥,這可怎么是好。” 李雍微微皺了皺眉頭,然后睜開了眼睛,看清了眼前的李老太太才啞著嗓子道:“祖母,您怎么趕了回來?!?/br> 李雍說著就要起身,季嫣然立即上前攙扶。 李雍感覺到季氏緊緊地握住了他手臂,看似是在幫襯他,其實是狠勁兒的將他向床上按去,他自然不能與季氏掙扎,就順勢落回床鋪間,季氏仿佛被他牽連也歪靠在床上,她的發(fā)鬢從他臉頰邊掠過,奇怪的是,這次他沒有聞到刺鼻的脂粉味道。 季氏真當他傻嗎?急著來阻止他。他不會上趕著幫李文慶去遮掩,只是不太會討長輩歡心罷了。 “祖母,”季嫣然道,“三爺?shù)膫?,現(xiàn)在還不能起來,我替三爺給您行禮?!?/br> 李老太太聽得這話,心里一酸,上前掀開了被子:“讓我瞧瞧?!?/br> 被子底下是李雍被緊緊包裹起來的雙腿,鮮血從厚厚的布條里透出來,另一條腿被兩塊木板綁縛著,看起來觸目驚心。 “老二,”李老太太心中的怒火沖上了頭,“看看你做的好事,雍哥可是你的親侄兒,你怎么能下得去手?!?/br> “母親……當時的情形,兒子也是……”李文慶剛說出一個字,奇怪的聲音從他身后響起來。 季氏不知什么時候到了他身后,將帕子捂在了臉上,那聲音就是從帕子里擠出來的,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兒子是怕雍哥一時糊涂,我先動用了家法,將來也好……” 奇怪的聲音再一次將李文慶打斷。 “將來……” 季氏嗚嗚咽咽的聲音又傳來。 “季氏,你怎么了?!崩疃K于耐不住性子,埋怨地看了季嫣然一眼。 季嫣然拿開了手帕,抬起紅紅的眼睛:“我就是想我從前做了許多錯事,被活活關在棺材里喘息不得,也是……我……命該如此,可是三郎卻什么都沒做錯,怎么要受這樣的折磨,將來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走路?!?/br> “二哥摔了一跤,還有人去給他求平安符。”季嫣然指了指旁邊的李律。 李律腰間掛得像九袋長老般,總之是一副叫花子樣,李老太太方才沒有仔細看,如今看起來十分的礙眼。 “我們三爺從小就沒有了母親,身邊少了照顧,冷暖自知?!?/br> 李老太太看著單薄的季嫣然,不禁嘆了口氣,再怎么說這次也是她救了雍哥,而且難得她能說出這樣一番話:“老二,身為掌家人就該有掌家人的樣子,你這樣做太讓我失望了?!?/br> “兩個好好的孩子,差點讓你都給弄沒了,你要怎么向……”李老太太的話戛然而止,她不想提起老大。 “不好了,”小丫鬟刺耳的聲音傳來,“常靜軒那邊走水了?!?/br> 常靜軒是李大老爺?shù)淖√帯?/br> 李雍目光一暗就要起身,卻被季嫣然再一次按住手。 李老太太先急起來:“都愣著做什么,還不去看看?!?/br> 屋子里的人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李雍這才看向季嫣然:“到底是怎么回事?這跟你有沒有關系?!?/br> 季嫣然向容mama點了點頭,壓低聲音:“我讓人在邊上放了一把火,不會燒的很厲害,不過還是要先將大老爺從屋子里請出來?!?/br> 李雍皺起眉頭:“怎么不先跟我說?!?/br> “你可能不會答應,”季嫣然從袖子里掏出個小包遞給李雍,“你家的老奴在你藥里下了這個?!?/br> 李雍抿起嘴唇。 “這是劉寄奴,可用作跌打損傷,金瘡出血,我們家買到的藥材不如它,可見大老爺也是關心你的。” 第三十四章 請出來 季嫣然將藥材收起來。 小和尚胡愈熬完藥都要檢查藥渣,今天他就從里面找出這劉寄奴來,然后看著她說:這……不是方才放進藥壺的藥。 藥材被人掉了包。 她這才讓容mama去小廚房查問,有人看到常靜軒的老叟來了一次。 她一直都覺得奇怪,大老爺就算病的再厲害,聽說自己的兒子差點被打死了,總要出來看看,為什么要這樣背著人偷偷摸摸。 除非,有人不愿意看到這樣的情況發(fā)生。 李雍道:“逼他出來也沒用?!毙r候他曾跪在常靜軒外整整兩天,最終父親出來之后沒有理睬他,帶著家仆離開了李家,三日之后才回來。 那時候他就知道,無論走到哪里,都只剩下他一個人了,他已經沒有了疼愛他的父母。 常靜軒外,李老太太看了一眼被撲滅了大半的火勢,然后目光就落在了主屋廊下的角落里。 不等李老太太說話,李文慶已經上前:“母親,這里煙太大,您又有咳疾,還是先回屋子里歇著?!?/br> 李文慶話音剛落,一塊軟軟的帕子就伸了過來,慢慢地遞到了李老太太面前:“祖母,二叔說的是,您用帕子掩鼻就會好許多?!?/br> 季嫣然做示范似的,將另一只手的帕子捂在口鼻上。 李文慶上前勸說:“母親,這小小的帕子不頂用……” 李老太太卻伸出手接了過去。 李文慶臉色有些難看。 這樣耽擱了片刻,角落里的人終于下定決心走了出來。 穿著灰色長袍的李文昭看起來格外的憔悴,雖然剛剛年過四旬,頭發(fā)卻已經花白,走起路來也很慢,甚至有些蹣跚。 “母親?!崩钗恼焉锨跋蚶罾咸卸Y。 李老太太冷哼一聲半晌才道:“你還知道有我這個母親,雍哥的事你可知曉?” 不等李文昭說話,李文慶已經接口道:“那天晚上,兒子已經將此事稟告給了兄長,對雍哥用家法是兄長同意的?!?/br> 李文昭的眼睛微微一顫,然后道:“二弟說的對,是我答應的?!?/br> 李老太太臉沉下來:“你們不問清楚,就這樣發(fā)落了雍哥,你可知道雍哥有冤屈嗎?” 李文昭仿佛很快平復了心情:“他不冤屈,任誰在二弟那個位置上都要做出這樣的選擇,二弟要以李氏一族為重,不能偏私。” “再說,若不是他三年不歸,又怎么會有這樣的誤會,索性雍哥現(xiàn)在已經沒事了,就算對他小懲大誡吧!” 三兩句話就掩飾太平。 季嫣然向李文慶看過去,李文慶看似憂愁,嘴角卻已經微微上揚。 原來這就是他脫身的法子。 “二叔,我好羨慕你,”季嫣然道,“本來犯了個大錯,轉眼卻又能逍遙自在了,有人幫您承擔罪責,為您說好話,我若是有這樣一個哥哥,定然要對他千般萬般的好,絕不會將他扔在這樣個地方,每日里清湯寡菜。” 李文慶卻不生氣:“嫣然,你對二叔有太多的誤解,也罷,都是二叔對不住你們?!?/br> 季嫣然點了點頭:“二叔說的都對?!?/br> 李二太太攥起手,偏偏在這樣的時候,季氏就乖巧起來。 可是老太太在這里,她也不好輕易呵斥季氏。 季氏最近愈發(fā)猖狂,每次大鬧之后,得到好處的都是長房,吃虧的都是他們。 季嫣然說完低下頭:“我嫁過來三年也有錯處,”說著她看向李文昭,“沒有侍奉爹,讓爹生了重疾,說到底是我們怠惰了?!?/br> “三爺為此十分傷心,即便重傷在身,也不得休養(yǎng),”說著季嫣然看向那已經被撲滅火勢,“爹又不見我們,我們也沒了法子,我只得讓下人放了一把火?!?/br> 李二太太倒抽一口涼氣:“你……火是你放的?!?/br> 季嫣然道:“若不是這把火,我連爹生的什么樣子都不知曉?!?/br> 一直沒有說話李老太太這次也向李文昭望去:“你說老大生了重疾?什么重疾?” 季嫣然道:“爹的背上生了癰癤,每日必然疼痛難忍,日子久了右肩也因此歪斜,怕碰到傷口,只能穿寬大的袍子,即便是這樣,三爺受傷之后,您還將每天服用的‘劉寄奴’悄悄地送來,您心里明明惦記著三爺,卻為何不肯說呢,是不是有什么話不得與我們提起?!?/br> 李老太太心中一震,下意識地去看季嫣然:“你怎么會知道這些?” 季嫣然道:“因為門上記著爹每日的起居,常靜軒很少向府里要吃用,侍奉爹的就是個老仆,老仆每月支幾兩銀子,出去買些物什就回來,‘劉寄奴’就是爹那邊常用的草藥?!?/br> “方才見到爹,發(fā)現(xiàn)爹走路有些失常,所以猜測……若是爹能讓我看看,我也就能確定。” “那還等什么,”李老太太瞪圓眼睛,“文昭你過來,讓嫣然瞧一瞧。”她雖然不知道嫣然這一身醫(yī)術是什么時候學來的,可是嫣然說的有道理,老大那歪斜的肩膀她能看得清清楚楚。 李文昭遲遲沒有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