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首長的事情，是你應(yīng)該問的嗎？一邊去！別打擾我們的工作！”女辦事員不耐煩的揮了揮手。

    程璐璐氣憤的說，“你怎么說的話？她是你們首長的未婚妻，聽說他出事了，擔心的不行，趕緊跑過來問問的。你身為長南市的人，不感謝這些無私奉獻的人民子弟兵也就罷了，竟然還這么惡劣的對待他們家屬，你們還有沒有良心了？”

    女辦事員一愣，漲紅了臉說：“你說她是首長的未婚妻，她就是呀？有什么證據(jù)？”

    “你……”

    程璐璐還要爭執(zhí)。

    旁邊的男辦事員，陪著笑走過來說：“你們好，兩位女士，我是周偉民，這里的接待員。你們是首長的家屬嗎？”

    “她是，我不是?！背惕磋粗噶酥父禃?。

    “那怎么稱呼你們二位？”

    “程璐璐，傅書瑤?！?/br>
    “程小姐，傅小姐?！敝軅ッ裆ひ舨患膊恍斓恼f，“不好意思，這幾天我們壓力也挺大的，同事家里出了點事情，因此態(tài)度不怎么好，請你們體諒?！?/br>
    “沒關(guān)系，我們能理解?！备禃幤炔患按脑俅螁?，“周先生，你知道心調(diào)遣來的解放軍首長，現(xiàn)在在哪兒嗎？”

    周偉民面露悲傷，“對不起，傅小姐。我們剛得到最新的消息，決堤的時候，首長也在那邊，至今下落不明。不過你放心。我們已經(jīng)組織人去到江面解救幸存人員了……”

    接下來的話，傅書瑤都沒聽到，腦子里不停地回蕩著周偉民的話。

    ——決堤的時候，首長也在那邊，至今下落不明……

    天佑果然在那里嗎？

    傅書瑤心里最后一絲僥幸被斬斷，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

    程璐璐預(yù)料到了這種情況，可看到傅書瑤剎那變得像是沒了靈魂的娃娃，還是心疼的不行，“阿瑤，你別傷心?！?/br>
    話剛出口，站在她跟前的傅書瑤，身影一個趔趄，忽然直挺挺的往后仰。

    程璐璐大驚失色，趕忙上前扶她。

    旁邊的周偉民，也嚇了一跳，幫忙扶住了傅書瑤的左胳膊。

    兩人一左一右，總算免得傅書瑤跌坐在泥濘的地上。

    “到那邊坐著吧?！敝軅ッ裰噶酥缸约旱囊巫?。

    程璐璐點頭，扶著傅書瑤往那邊走。

    “書瑤，書瑤，你能聽到我說話嗎？”程璐璐喚了傅書瑤幾聲，可她像是聽不到她的聲音，眼珠子都沒動一下。

    沒辦法，程璐璐只好用力掐傅書瑤的人中。疼痛喚醒了麻痹的神經(jīng)，傅書瑤空白的思緒終于再次緩緩地回到了現(xiàn)實，看清楚眼前的程璐璐，她霍的從椅子上站起來，拉住周偉民的手說，“他在哪兒出的事？我要去看看。”

    “傅小姐，那邊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汪洋了，你怎么過去呀？”周偉民為難道。

    “我……我雇船過去。對，我要去找他，他答應(yīng)了我，要陪著我一輩子呢，不會那么輕易地撇下我和孩子的……”傅書瑤說著，放開了周偉民，跌跌撞撞的往外跑。

    “書瑤！”程璐璐追上她，“你要去找死嗎？”

    “你放開我！”傅書瑤嘶吼。

    程璐璐抱住她，不肯放手，“我不會讓你過去的，你老公在天之靈，肯定也不會希望你這樣作踐自己！”

    “他沒死！我不許你說他死！”傅書瑤崩潰的哭喊。

    程璐璐忍不住難過。

    她也不想慕天佑死呀，可慕天佑當時在決堤口，那么洶涌的洪水，能有幾個人抵擋得住？辦事員說下落不明，不過是為了安慰人罷了！

    “好，好，他沒死。咱們先回酒店，找王主編商量下對策，再去找他，好不好？”

    程璐璐想先把傅書瑤騙回去。

    等和王主編匯合了，再一起把傅書瑤強行帶走。

    但傅書瑤沒那么容易上當受騙，用力地甩開了程璐璐的手，說：“我現(xiàn)在就要去找他。他生我生，他死我死，不管怎樣，我都會陪在他身邊，你回去吧，璐璐。”

    話說完，傅書瑤轉(zhuǎn)身，一溜煙的跑了。

    程璐璐抬腳，想追再追她，可右腳忽然傳來一陣鉆心的疼。

    shit！

    什么時候不抽筋，偏偏這個時候抽筋，真是要死人了！

    程璐璐忍著疼，給王主編打電話，告訴他傅書瑤的情況。之后，等抽筋的情況緩和了一些，朝著傅書瑤消失的方向，跑了過去。

    ……

    傅書瑤跑了一段路，看到街道口，剛好停擺的有一艘民用船，走上前，說：“請問，你能去解放軍出事的堤口嗎？”

    船夫搖了搖頭，“那邊不能去，太危險了?！?/br>
    “我給你錢，把我所有的錢都給你，求求你，帶我過去吧。我未婚夫在那邊出事了，他在等著我呢?！备禃幵捳f到最后，泣不成聲。

    船夫心生憐憫，說：“我沒辦法擺渡你過去，但我認識的一個人，他在江上打魚了三十多年，或許他能幫你。”

    “他現(xiàn)在在哪兒？”

    “你上船，我送你過去。”

    “謝謝你?！备禃幉煌５卣f感激的話。

    船夫說，“不客氣，解放軍是為了我們長南市的人民來的，他們出事了，我們理應(yīng)幫忙?！?/br>
    傅書瑤坐在船里，不知道是身體冷還是心冷，抱著膝蓋不停地哆嗦。

    船夫搖晃著小船，游蕩在街道里。

    沒多會兒，停在了一棟三層的小樓跟前，船夫朝里面喊：“王老三，出來！”

    吱呀，陽臺的門打開，一個精瘦的小老頭，出現(xiàn)在了兩人眼前。

    船夫把來意說明。

    王老三掃了一眼葉簡汐，沉聲說：“等著，我把船開出來?！?/br>
    第301章 你不是答應(yīng)我了，永遠不會丟下我嗎？

    王老三進去沒多會兒，房子后面便響起了噠噠的馬達聲。傅書瑤看向房子的左側(cè)，只見王老三站在一條大概能容得下十幾人的漁船上，緩緩地朝他們駛過來。

    兩船靠近后，王老三停下了船，說：“上來吧?！?/br>
    傅書瑤對載自己來的船夫說了聲謝謝，然后從兜里拿出了五百塊，塞到了他的手里。

    船夫擺著手，想把錢推回去，但傅書瑤沒有給他這個機會。此刻還留在長南市擺渡賺錢的，都是窮苦人家，她不能賺他們這個便宜。把錢塞給他，傅書瑤拎著雨衣的下擺，一步跨到了王老三的船里。

    等她坐穩(wěn)了后，王老三默不作聲的發(fā)動了船，向著街道的另一頭行駛。安裝了馬達的船，開的很快，約莫兩分鐘后，就看不到方才為她擺渡的人了。

    ……

    傅書瑤主動跟王老三介紹了自己。

    王老三沉悶著聲音，說：“傅小姐，我事先跟你說好了，那邊情況很危險。不能保證你的絕對安全，所以如果有什么閃失，你到時候可別怪我?！?/br>
    “嗯，我保證不怪你?！备禃幱昧Φ攸c頭。

    王老三不擅長和人溝通，說了幾句話后，又恢復了沉默。傅書瑤心情不好，也沒有再主動搭話。一時間船上格外的安靜，只有噠噠的馬達和嘩啦啦的雨聲，不停地在耳畔響起，刺激著耳膜。

    船開出了市區(qū)，直接奔向江堤。越靠近決口的地方，水流越發(fā)的湍急，人流也越發(fā)的稀少，最后人和搜救的船都看不到了，只剩下渾濁的江水，滔滔不絕的向前奔涌。

    王老三蹙眉、凝神，小心翼翼的穿過水流，不時地叮囑傅書瑤坐在船里，抓緊船舷別亂動。

    傅書瑤都一一照做，可繞是這樣，途中還是有幾次，險些被浪潮打翻。雖然兩人都沒事，可身上的衣服都被澆了個通透。

    傅書瑤冷的止不住打哆嗦。

    終于到了出事點附近，王老三把船，?？吭诹艘活w還沒倒下的大樹旁，指著江面說：“當初解放軍就駐扎在這里，原本江堤加固了，沒什么事的?？蓻]料到，上游突然傾泄下大量的水流，長南市又地勢低洼，根本來不及做什么，人就被沖走了。傅小姐……不瞞你說，如果你未婚夫，出事的時候在這里，只怕已經(jīng)沒有生還的可能了?！?/br>
    王老三在江上待了幾十年，水性比普通人好了太多，連他都沒辦法逃生，那些解放軍哪里能討得出洶涌的洪水？

    傅書瑤站在船中央，看著茫茫的水面，心里荒蕪的寸草不生，咬了咬下唇，不死心的說：“王叔，能帶我到附近看看嗎？我未婚夫的身手很好，極有可能被沖到了附近，還能生還。我知道你做這行不容易，我可以給你錢，很多錢?！?/br>
    “這不是錢的問題……”王老三解釋了一半，見傅書瑤抹眼淚，心頭一軟，說：“那好，我?guī)愕礁浇D(zhuǎn)轉(zhuǎn)吧。”

    “謝謝你，王叔?！?/br>
    王老三默默地開著船，到附近查看，但越是往前開，便越是絕望。因為順著水流，行駛了大概三十多分鐘，除了看到偶爾冒出水面的樹木，房屋什么的都被淹沒。從這么高的水位，便能猜測到，當初堤壩被沖毀時，情況有多兇險。

    難怪，每個聽說她來找人時，臉上的表情都帶著憐憫。

    大概……

    他們早就料到了結(jié)果了吧。

    巨大的悲痛充斥著胸腔，傅書瑤站在船頭，手攏成喇叭狀，朝著江面大聲喊：“慕天佑！你在哪兒呀！你不是答應(yīng)我了，永遠不會丟下我嗎？你說了，要我和寶寶等著你回來呀？你現(xiàn)在在哪兒……”

    廣袤的水面，將聲音擴散到很遠的地方，最后歸于死寂。

    傅書瑤喊了一遍又一遍，可直到她嗓音沙啞，回答她也只有嘩啦啦的水聲，再沒有其它。

    絕望到了極點，傅書瑤噗通一聲，跪在了船板上，任由淚水混雜著雨水，從自己的臉頰旁滑落。

    王老三暗暗地嘆息了聲。

    良久后，他開口想勸傅書瑤回去。

    可就在這一刻，變故突生，傅書瑤扒著船舷，縱身一躍，跳進了茫茫的水里！

    洶涌的江水瞬間瞞過頭頂，涌入到口鼻中，很難受，可傅書瑤一點也不想掙扎。如果天佑死在了這里，那就讓他們母子倆一起陪著他，免得他孤單一人。

    王老三驚了一跳，趕忙把船停下，緊跟著跳進了水里。

    好在他深熟水性，沒多會兒就追上了傅書瑤。抓住她的胳膊，把人拖到了船邊，拖了上去。王老三按住傅書瑤的胸腔，焦急的說：“傅小姐，能聽到我說話嗎？”

    傅書瑤扭過頭，吐了兩口水出來，掩面無聲的啜泣，“為什么要救我……”

    王老三說：“傅小姐，你還懷著孩子，哪怕不為自己著想，也別拉著孩子一起死。你未婚夫，只有他這一條血脈了，難道你想讓他絕后嗎？”

    傅書瑤沒有說話。

    王老三怕她再想不開，尋了短見，不敢再多停留。發(fā)動船，往安全的地帶行駛。

    ……

    兩個多小時后，船?？吭诹艘惶幩^低洼的地方，王老三輕輕地推了下，一動也不動宛若死人般的傅書瑤，說：“傅小姐，你有朋友在附近嗎？要不要我?guī)湍懵?lián)絡(luò)他們，過來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