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jié)
程祈寧搖搖頭:“一塊兒過去看看吧?!?/br> 她總覺得以唐堯的本事,似乎還不至于被捉到。 可是唐堯前腳剛走沒多久,后腳就傳來了這吵吵嚷嚷的聲音,程祈寧的心里難免有些惴惴不安。 春秀應(yīng)了“喏”,帶著程祈寧趕了過去。 吵吵嚷嚷的聲音原是從抄手回廊那塊兒傳來了,一群人正圍著一個人,程祈寧提著燈籠遠遠看過去,還看不見里頭的這人是誰。 只不過……這群人中間露出來了一角黑色的衣角,程祈寧的心里一跳,立刻快步走了過去。 回廊的另一端,她外公只穿了一身白色寢衣,負(fù)手大步走了過來,神色凝重。 程祈寧迎了上去:“外公!” 老將軍見這事將程祈寧也驚動了,濃眉緊皺,更加不悅:“你怎也過來了!” 見他最疼愛的外孫女也被驚動了,老將軍對這個大半夜鬧事的人更氣憤了,立刻走上前,拽開了一個護院,看見了中間瑟縮抱著腦袋的那人,老將軍有些痛心疾首:“沒骨氣!” 程祈寧往人群中間一瞥,立刻松了一口氣。 不是唐堯。 被人圍著的,原來是紀(jì)屏州。 原來是這紀(jì)屏州不愿意留在將軍府受苦受難,便打算連夜逃出去,可惜將軍府太大,他之前來的時候都是被丫鬟或者下人帶著路的,這次自個兒找路,便迷了路,到了抄手回廊這里,被護院當(dāng)做了賊給捉住了。 老將軍對紀(jì)屏州的這種行徑勃然大怒,立刻命人將紀(jì)屏州給帶到了小黑屋,先關(guān)他三天的禁閉,磨磨性子。 …… 等著程祈寧從建威將軍府離開的時候,建威將軍因著要cao練紀(jì)屏州,便沒有送程祈寧回府,而是吩咐了個馬車夫?qū)⒊唐韺幒煤盟突貣|寧侯府去。 馬車剛走了沒多久,與程祈寧隨行侍候的春秀忽然道了一句:“姑娘,這馬車有些不對勁?!?/br> 程祈寧正倚著雕山紋云的車壁假寐,聽見了春秀這句話抬起眼:“哪里不對勁?” 春秀看了看了眼窗外:“這路不是回東寧侯府的路?!?/br> 程祈寧直起身子湊到了窗前往外看了一眼,見確實不是回府的方向,朝著馬車夫喊道:“師傅走錯路了!” 春秀也跟著喊了兩聲。 馬車外的馬車夫卻像是渾然聽不見一般,反而揚鞭讓馬跑得更快了些,馬車在這時候跟著劇烈得顛簸了一下。 程祈寧的心頭跟著猛地一跳。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抱一抱,十年少——唐堯(并注釋:抱僅限于抱媳婦) 第063章 馬車越走越快, 車輪子骨碌骨碌從平坦的大路上碾過,這時候春秀已經(jīng)急得要掉眼淚了,不住地搓著自己的手, 有些手足無措:“姑娘, 咱們這該怎么辦呀?” 春秀大程祈寧一些年歲,卻也還是個小丫頭。 程祈寧自是從未遇見過這樣的場面, 可是性子有些外柔內(nèi)剛, 在驚惶了不過片刻之后便冷靜了下來。 她掐著自己的手掌掌心,手心有些發(fā)涼, 嗓音聽起來倒還是平穩(wěn)無比的:“春秀,你去看一眼這馬車是往哪兒去了?!?/br> 春秀含著淚趴到窗欞邊上看了一眼, 見周圍出現(xiàn)了些低矮的民居,認(rèn)出了這是城南百姓居住的地方, 嘴唇哆嗦著道了句:“馬車正往南走著。” 往南…… 程祈寧的細眉皺了皺, 韶京以南都是些普通老百姓住的地方, 這馬車往這兒走…… 難道是想出城? 程祈寧猛然想起了她們一家人剛到韶京的時候, 便是在韶京南面遇到了些匪盜。 出了韶京,往南走是幾座山脈,因而南城郊人煙少了些,當(dāng)初她們就是在這里,遇到了匪盜, 自家的人手招架不住,后來被唐堯所救。 手心一片冰涼,眼看著這馬車的速度越來越快, 程祈寧忽然咬唇,而后對春秀說道:“春秀,跳車!” 春秀的身子猛地一滯,而后拼命搖頭:“姑娘不行,這車太快,姑娘要是跳下去,會摔傷的!” 程祈寧此刻已經(jīng)彎腰在馬車廂站了起來:“傷了也比落到賊人手里好,你若是怕,就在我之后往下跳?!?/br> 若是到了城南,再遇盜匪,眼下已經(jīng)行至了黃昏,暮色四合,她一個手無寸鐵的小姑娘,身邊不過只跟著個小丫鬟,后果不堪設(shè)想! 春秀愣了愣,忽然扯住了要打開馬車車門的程祈寧的袖角:“姑娘,你別去?!?/br> 春秀將程祈寧拽了回來,自己到了馬車車門前,回頭看了程祈寧一眼:“姑娘,您先再等片刻,讓婢子先跳下去。” 她的臉上猶掛著兩行清淚,卻彎唇笑了:“姑娘,等著春秀跳下去,這馬車夫許是會慢下來瞧瞧,您趁著那時候再跳下去,您千金貴體,受傷了婢子也難過?!?/br> 當(dāng)初程祈寧從人牙子的手中救了她,她就一直想著要報答她,可是那時候的程祈寧只說,讓她在她身邊做個婢子伺候著便成。 這哪是報恩呢……那時候她無處可去,能做姑娘的婢子,便有了吃住的地方,姑娘性子溫和,待她也好,這么多年下來,她從未受過一點委屈,這是在享福呢…… 姑娘就是她的家人與恩人,如今她跳下去就算是摔斷了腿,也是值得的。 程祈寧的瞳孔驀然縮緊,杏眼里滿是驚惶,忙去拉春秀,想阻止她:“春秀!” 春秀唇邊的笑意更深,飛快地拉開馬車門跳了下去。 程祈寧的身子立刻僵住了。 隨著“咚”的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馬車夫果然拉緊了馬車韁繩,停住了馬車,低低的咒罵了一句,然后往后看了一眼。 程祈寧的眼里瞬間涌上了淚水,春秀她這樣…… 她飛快地跳下了馬車。 許是因著不久前崴過腳的緣故,馬車雖然已經(jīng)停住,程祈寧還是感覺到了自己的腳踝一痛。 下了馬車她飛快地朝著春秀那邊看了一眼。 馬車在短短的時間里已經(jīng)行駛出了不短的距離,春秀在她的視線范圍里變成了小小一團,見春秀似乎還是站著,還能行走,程祈寧的心里才略感寬慰。 而駕車的馬車夫見程祈寧跳下馬車了,罵罵咧咧了一句,拉緊韁繩,將馬車完全停住,然后迅速地跳下了馬,朝著程祈寧這邊撲了過來。 程祈寧的反應(yīng)也快,她本想自己翻身上馬,奈何個頭小馬高根本翻不上去,且她從未騎過馬,只能靠著兩條腿來逃跑。 小姑娘腳踝還在痛,跑起來不快,只是占了反應(yīng)快的便宜,等著馬車夫跳下馬的時候,她已經(jīng)跑出去一大段路了。 程祈寧的腦子無比清醒,現(xiàn)在這個時候,若是還在大路上跑,那馬車夫重新騎上馬,便很快就能追上她了。 程祈寧一咬牙,鉆進了一旁的小巷。 這種時候,從大路逃走她怕,鉆進這種崎嶇的小巷她也怕,只是她知道,進小巷逃走的可能性要比走大路大多了。 她之前雖然沒來過這個地方,但是看過韶京的地圖圖志,這里的住戶多巷子深,但是巷子之間是蜿蜒互通的,死胡同很少,所以她從這里進去,應(yīng)該能找到逃出去的地方。 程祈寧飛快地跑著,沒過多久額頭上便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子,聽著身后似乎沒有人追過來的腳步聲,程祈寧雖說稍稍有些放心了下來,但是還是不敢慢下步子。 天色在這時候已經(jīng)暗了下來,程祈寧有些氣喘吁吁得跑到了一處胡同口,看著前面每戶門口掛著的燈籠,以及燈籠旁邊掛著的紅繡球,步子驀然停住。 再往胡同深處看了一眼,見胡同最深處建起的兩層的高樓,聽著其中隱約傳來的絲竹聲和嬉笑聲,程祈寧就知道,自己這是到了龍?zhí)痘ue來了。 這處……是韶京的一個風(fēng)流去處,那二層的高樓,許是叫做“醉香居”,周遭的那些民舍,便是“醉香居”里的昌.妓住的地方。 程祈寧頓感寸步難行。 她若是往里頭走,且不說不知道會遇到些什么人,這事讓旁人知道了,必得編排她的不是。 偏偏她身后這時候傳來了腳步聲。 程祈寧的呼吸滯住,進退兩難。 …… “醉香居”二層一個單獨的雅間,一男子正于桌邊端坐著,手中執(zhí)著一子,與他對坐的是一個粉裙的女子,身披酒紅色的薄紗外衫。 眼下已是秋季,這女子身上卻仍是夏衫,領(lǐng)口開的很低,領(lǐng)口以下風(fēng)光若隱若現(xiàn)。 女子時不時便眼波流轉(zhuǎn)地往男子的身上瞧,目光中帶著十足十的挑逗意圖,但是男子卻對她時不時遞過來的秋波視而不見。 這房間還有一榻,榻上側(cè)身斜躺著個衣衫半敞、容貌昳麗的男子,他身邊還有跪坐著個黃裳的女子。 女子身段嬌軟得伏在床榻邊上,不時用手指捻起個放在身邊的銀盤里的紫葡萄,去了葡萄皮之后喂給榻上的男子。 半盤葡萄將盡,榻上的男子突然笑了,伸手將給他喂葡萄的女子的纖細手腕擒住,拉到唇邊吻了吻,忽而起身坐到棋盤邊,看著棋局,朗聲笑道:“薛兄倒是一點都不憐香惜玉,都不知道讓一讓這嬌嬌寶貝兒。” 言罷手指挑起那個粉裙女子的下巴,眼神輕佻:“嬌嬌可是惱了?” “七皇子說笑了?!眴咀觥皨蓩伞钡呐佑檬州p輕推搡了一下七皇子的胸膛。 薛平陽抬起長指又往棋盤上落下了一字,抬起眼來看著七皇子一眼,淡淡道:“贏了。” “哈哈哈?!逼呋首雍鋈焕事暥?,“你還真是塊不解風(fēng)情的木頭?!?/br> 薛平陽的唇角隱隱勾起了一點弧度,眼中卻無笑意:“殿下說笑了?!?/br> 那原本在給七皇子喂著葡萄的女子這時候忽然走到了薛平陽的身邊,似乎要倚靠著他的肩膀坐下來,薛平陽的眉心微擰,立刻站起身來:”我到窗邊透透氣?!?/br> 七皇子頷首,一邊對黃衫女子說道:“清音,你不必往她身邊湊,他和我不一樣,是你們撩撥不動的木頭?!?/br> 七皇子又笑笑:“別惱,他不心疼你們,我心疼?!?/br> 黃衫女子嬌羞得低頭笑笑。 七皇子的唇角跟著勾起。 韶京人皆盡之,這七皇子和他的父親大楚皇帝是如出一轍的好色性子,性喜玩樂,最喜歡在歡樂場里頭廝混。 韶京人不知道的是,七皇子的浪蕩外表下,藏著極大的抱負(fù)與野心。 而七皇子的野心,薛平陽知道。 薛平陽來韶京這幾個月,迅速得摸清了韶京中的權(quán)利分布。 這七皇子看起來是個游手好閑又好色的家伙,其實暗地里招兵買馬,有謀大業(yè)的意圖。 鄭國公與七皇子便是一路,因而薛平陽才得以發(fā)現(xiàn)了這件事。 在觀察了一段時間之后,薛平陽便決定佐助七皇子。 若是七皇子大業(yè)能成,也就是他飛黃騰達的最快途徑。 在七皇子身邊的這段時間,他更是知道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大楚皇帝的身子撐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