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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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夜光揉了揉半瞇的雙眼,只見余白站在一米高的木梯上,左手持墨碟,右手持筆,一根盤旋的絲帶他一筆勾成,懸浮的手腕靈巧地翻轉(zhuǎn),那絲帶便如清風一般輕盈飛揚。她一時愣住,倒忘了他的問題,余白只得輕咳一聲提醒她。 “啊……”黎夜光回過神,昂起下巴一臉自信,“只要你心里還有我,我就有機會啊?!?/br> “好?!庇喟缀吡艘宦?,“那我倒要看看,你能堅持多久?!?/br> 他勾完這一筆,走下木梯,將手中的毛筆和墨碟遞給她。她的眼底早已布滿血絲,嘴卻還是那么硬,“你恨我多久,我就能堅持多久?!崩枰构膺@人,遇強則強,他下了戰(zhàn)書,她沒理由不迎戰(zhàn)。 “明早七點我起床喝粥,要現(xiàn)煮的,不能買也不能提前煮?!彼ь^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說,“你還有四小時的睡覺時間,建議你快去洗筆,還能早點回家?!?/br> 黎夜光搖頭,“反正就四個小時了,不如不睡。” 第二天七點,余白準時起床,剛進餐廳,黎夜光就精神飽滿地和他打招呼,“早安,你的粥已經(jīng)煮好了!” 余白蹙眉,“你真的沒睡?” 黎夜光搖了搖手里的一杯冰美式,“通宵熬夜是開展前的家常便飯?!?/br> 余白坐下,黎夜光把粥端給他,還附贈了滿滿一盆水煮蛋,他眉梢一挑,“這是什么意思?” 黎夜光老狐貍般地狡黠一笑,把他的小心思摸得透透的,“你要我煮粥,不是因為你要喝粥,而是因為煮粥時間最久,可你早上喝粥根本吃不飽,所以我才給你煮了三十個雞蛋!” 余白臉色一沉,把雞蛋盆推到她面前,“你來剝?!?/br> 他知道她昨天研墨,今天必然手指酸痛,才故意為難,哪知黎夜光既不慌、也不惱,拿起一個雞蛋橫著往桌面一敲,用手掌壓著雞蛋在桌上來回滾了三下,再輕輕一擼,碎裂的蛋殼連著蛋衣,完完整地剝了下來,她的指尖連蛋殼都不用碰。 打不倒的黎組善意地提醒他,“吃苦干活我根本不怕,事業(yè)理想大不了重頭再來,想報復我,沒有那么簡單?!?/br> 余白接過黎夜光剝的雞蛋,倒也不吃,只是挑起眉頭,用深墨色的眼瞳打量著刀槍不入的她,突然說:“你知道新的策展人是今天到嗎?” “知道?!崩枰构饣磉_地說,“姬川通知我了,我一會去交接?!?/br> “那你知道她是誰嗎?”余白將雞蛋從中間掰開,咬了一口。 黎夜光疑惑,“怎么,你知道?” “當然,人是我推薦給姬川的,我怎么會不知道?!彼麑⑹O碌陌雮€雞蛋填進嘴里,重復了她之前的話,“報復你,沒有那么簡單?!?/br> “難不成……你找了何滟那個渣渣?”黎夜光思來想去,還有誰能充當余白奶兇的小拳拳?可不對啊,何滟什么時候成意大利籍了?而且就憑何滟也想傷到她? 余白異常清冷地笑了一下,拿起第二個雞蛋,自己剝了起來,蛋殼一片片落下,他幽幽地說:“她叫陳式薇,你認識嗎?” 第六十二章 你贏了 part62 世上部分的久別重逢都不浪漫,因為所愛怎會久別,所恨倒是很有可能。 ——《夜光夜話》 在這個世界上,真正能傷到黎夜光的東西委實不多,她獨自一人走到今天,憑借的就是比誰都堅強的意志。吃苦是家常便飯,失敗也只能讓她越挫越勇,只要還有時間,就一切皆可重來。唯有一樣,是無所不能的黎組也無法改變——那就是過去。 尤其是與陳式薇有關的過去。 縱然是魔鬼他大爺,也在剎那間面容失色,“你……怎么知道她的?” “你說過,你沒有mama?!庇喟缀匏?,便記得她說過的每一句話?!凹編煾挡榱艘幌拢愂睫笔悄鉳ama,可她離婚時沒有要你,對嗎?” 他泉水般清澈的眼眸此刻波濤萬丈,將曾經(jīng)視若珍寶的她撕得碎裂不堪,他終于舍棄綿軟的拳頭,選了一柄配得上她的利器,淬了毒的刀尖,字字誅心。 “我也沒想到,她竟也是策展人,與其用別人換掉你,不如用她來換你,還能讓你們母女重逢?!?/br> 一股鉆心徹骨的酸麻從足心蔓延,黎夜光清楚地看見自己的手指無法自控地顫抖,直到麻痹感直入心房,將她的心狠狠擰住,痛到她竟當著他的面流下眼淚。 過往封塵的痛苦鋪天而來,黎夜光記得黎為哲與陳式薇離婚的那天,他們一家一起去了彼時管轄嘉煌鎮(zhèn)的地級市蘭城。 早在半年前,黎夜光就聽班上最有錢的同學說,蘭城開了一家肯德基,他爸媽帶他去大吃了一頓。她不知道肯德基是什么,但聽著是很好吃的東西,回家后她便央求陳式薇也帶她去,陳式薇欣然答應,只說蘭城太遠,要等黎為哲休息,一家三口一起去??衫铻檎芸偸呛苊?,去蘭城的事始終提不上日程,直到他們?nèi)ッ绹氖侣涠?,黎夜光才沒那么想去蘭城。 肯德基嘛,本來就是美國的,她都要去美國了,還要去蘭城干嘛! 可后來黃粱一夢、轉(zhuǎn)眼成空,反倒是黎為哲因為戶口問題,離婚手續(xù)必須到蘭城民政局辦理,黎夜光日思夜想的蘭城之旅才終于實現(xiàn)。 走出民政局的大門,陳式薇突然說:“帶夜光去吃一次肯德基吧?!?/br> 黎為哲一愣,才想起這個約定,他低頭去看女兒,不知道今天這個日子她還是否愿意。 該哭的眼淚黎夜光早就哭完了,她已經(jīng)明白無論自己如何哭鬧也不會改變?nèi)魏问聦?,反倒是平靜了,就連在民政局里被問想跟爸爸還是跟mama的時候,她都很乖地說跟爸爸。所以此刻她毫不猶豫地點頭應聲,“好啊?!?/br> 她左手牽著黎為哲,右手拉著陳式薇,好似幸福的一家三口走進了蘭城第一家肯德基。收銀臺前,服務員笑盈盈地問她:“小朋友,你要不要來一份快樂兒童餐?” 她仰頭問服務員:“吃了快樂兒童餐,就會快樂嗎?” 服務員被她逗樂了,“那當然啦!快樂會一直陪著你的。” 她扭頭看向黎為哲和陳式薇說:“那我就要快樂兒童餐吧?!?/br> 快樂兒童餐里其實沒幾樣東西,一個小漢堡,一杯美年達,還有一小包薯條,只是多了一個小玩偶。黎夜光很乖地把東西全部都吃完,才拿起玩偶,那是一只小小的肯德基雞仔,背后有發(fā)條,擰上發(fā)條后,玩偶就會自己往前走。 黎夜光握住玩偶,將它對著陳式薇,然后松開手,那只小雞仔便茲啦茲啦向陳式薇走去,她突然問陳式薇:“你以后會回來看我嗎?” 陳式薇神色微變,愣在那里,直到小雞仔撞到她的手,她才回神搖了搖頭,“不會。” 黎夜光明亮的眼眸如流星隕落,萬丈光芒轉(zhuǎn)瞬即逝,她低下頭輕聲說:“那從現(xiàn)在起,你便不是我mama了,對嗎?” “恩?!标愂睫秉c頭。 黎夜光站起身來,牽了黎為哲就向外走,出門時她轉(zhuǎn)過身,舉起小手,對著陳式薇笑了一下,彎彎的眉眼像月牙似的,“mama,再見。” 那天便是她最后一次見到陳式薇,陳式薇直接從蘭城坐火車離開,再也沒有來看過她一次。其實她姑媽說得也沒錯,一個連母親都不要的孩子,可不是和路邊的野狗一樣嘛。 余白推薦陳式薇來做策展人,不僅是要報復她,而是要黎夜光萬劫不復。 這么多年來,她從未過如此狼狽,或者說,是崩潰,她試圖讓自己鎮(zhèn)定,試圖無畏地大笑,可嘴角牽起的笑容卻慘烈無比,“其實,你弄錯了,她根本不是我的mama……” 余白蹙眉,看著她全身簌簌發(fā)抖,報復的快感油然而生,卻又戛然而止。 她胡亂地去抹眼淚,卻沒有辦法控制自己不流淚,像個哭得喘不上氣的孩子,連聲音都斷斷續(xù)續(xù),十七年過去了,她甚至還不如小時候堅強。 “我有過兩個mama,她們都拋棄了我。余白,你還是不夠狠,你應該把她們都找來,讓她們親眼看到被拋棄的孩子如今有多慘?!?/br> 無論她多么努力,無論她多么堅強,她都是一個連母親的愛都得不到的孩子,她愛的、愛她的,到最后都在傷害她,她無力地站起身來,像一片飄落的秋葉,“但是余白,你贏了?!?/br> “從今天起,我不會再糾纏你,你的世界,我不會再闖了?!?/br> 黎夜光走后,季師傅才走進餐廳,“我剛聽見你們說話,就沒進來?!?/br> 余白坐在餐桌前,怔怔地盯著眼前那碗粥,“她說陳式薇,不是她mama……” “我只查到陳式薇是黎為哲的前妻,倒真不知道黎夜光竟然不是她的孩子?!奔編煾祮?,“怎么,她不在乎嗎?” “不……”余白抬頭看向季師傅,“她好像徹底死心了?!?/br> “那不是正好嗎?”季師傅瞧他神色黯淡,并沒有快意恩仇該有的樣子,有些疑惑。 余白低下頭去,是啊,一開始向姬川推薦陳式薇,就是為了報復她,要她一無所有,讓她心神俱焚,如今結(jié)果和預期的一樣,可他的心情卻和料想中完全不同。他恨她無所畏懼,恨她刀槍不入,想要她也嘗一嘗自己的痛苦,可真當她淚流滿面時,余白卻沒有絲毫的滿足。 他第一次看到黎夜光哭,第一次看到她真正心死。 他第一次發(fā)現(xiàn),他恨她,卻比她更難過。 此刻的藝源美術館異常熱鬧,因為新策展人的到來,姬川正熱絡地帶她四下參觀,高茜混跡在隨行的隊伍里伺機而動,一是要報復姬川忘恩負義,二是要給新來的策展人一點顏色瞧瞧。想擠掉她家黎夜光,沒那么容易! 唐生小聲問她:“茜姐,你要做什么???” 高茜捂著嘴科科笑,“姬川昨天上課時把手持式眼鏡落在我這里了,他這個近視眼啥都看不清,我在展廳門口纏了一道透明膠帶,一會叫他摔成川味雞屎!” “茜姐,你知道新來的策展人是什么來頭嗎?”阿珂從后面探出腦袋問她。 “我哪知道啊,反正搶走夜光機會的都不是好人?!备哕绾藓薜卣f,順便再次叮囑唐生和阿珂,“回頭你倆做了她的組員,一定要牢記咱們的口號?!?/br> 阿珂和唐生連忙拍胸脯保證,“當然記得,吃里扒外,胳膊肘向外拐嘛!” 正說著,姬川就領著策展人率先向展廳走去,高茜激動地抓緊阿珂的手臂,眼里恨不得伸出兩只手來推著他往前走,好在姬川腿長步子大,蹭蹭幾步就到了門口,正要抬腳,卻突然被人叫住。 “姬先生。” 姬川落腳,高茜氣得蹦了三尺高,一眼就看到壞她好事的人,竟然是緩緩走來的……黎夜光? 姬川見到黎夜光,連忙向她介紹身邊的新策展人,“黎組長,這位就是臨摹展的新策展人,vivi陳,陳女士?!?/br> 黎夜光步步走近,高茜蹙眉問阿珂:“是我眼花了嗎,我怎么覺得她眼睛紅紅的,好像哭過……” “黎組怎么可能哭!”阿珂當即反駁,“肯定是外面起風迷了眼睛?!?/br> “就是就是!”唐生連聲附和,“黎組的眼淚得是鉆石吧,見到一次,延壽十年!” 三人嬉笑議論,黎夜光已經(jīng)走到了姬川面前,他身邊站著的人穿著一身絳紫色的連衣裙,襯得她皮膚白皙、眉眼溫柔。黎夜光記得她以前是不穿深色衣服的,總說沙漠灰蒙蒙一片,人就該穿得鮮艷些才好,想來是意大利風景如畫,現(xiàn)在的她也不必穿得艷麗了。 十七年過去,她自然老了很多,而黎夜光也從十歲的孩子長大成人,她看著黎夜光只覺得似曾相識,“黎組長,你好。” 黎夜光主動向她伸出手來,原來時間已經(jīng)過去那么久了,久到她已經(jīng)忘了黎夜光的模樣,也忘了她曾經(jīng)有過一個女兒。 “你好,我叫黎夜光。很高興認識你?!?/br> 第六十三章 沒有補償?shù)牡狼?,都是虛?/br> part63 道歉這種事,沒有誠意的話,不如不說。 ——《夜光夜話》 “你好,我叫黎夜光。很高興認識你?!?/br> 陳式薇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停下,微垂的雙眼瞬間睜大,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黎夜光,二十多歲的姑娘明媚得猶如盛放的花,自信而張揚,只有微微泛紅的雙眼讓陳式薇依稀捕捉到一絲曾經(jīng)的影子,“夜……光?”她遲疑地開口,似乎還是無法相信。 “是的。”黎夜光點頭,“黎夜光,土青色的黎,葡萄美酒夜光杯的夜光?!?/br> 陳式薇面色一驚,竟不知該如何自我介紹,倒是姬川主動詢問:“陳女士的中文名是什么?” 陳式薇深吸一口氣柔聲說:“陳式薇,原本是《詩經(jīng)》里的式微,后來覺得有些冷清,就把微字改為薔薇的薇?!?/br> 她說完看向黎夜光,四目相對,無聲無息。 黎夜光淺淺地笑了一下,彎彎的眉眼和十歲時一模一樣,“真巧,我有個認識的人也叫這個名字……” 高茜嗅到一絲詭異的氣息,暗搓搓地竄到姬川身旁,細細打量了陳式薇,她看起來五十歲左右,但風姿綽綽,大抵是在藝術圈待久了,身上有一種獨特的氣韻,不似尋常中年婦女,眉眼雖然溫柔卻透出一股子堅毅勁兒,竟有幾分像黎夜光…… 高茜腦海里的記憶片段如電光火石噼里啪啦地閃過,黎夜光好像說過她繼母離開時是三十三歲,喜歡穿各種顏色的連衣裙,也是學藝術史的,只是她家里沒有一張合照,所以高茜從不知道她繼母的模樣,如今她們兩人氣氛微妙,高茜心里一咯噔,連連退步,口中默念:別是她繼母吧,別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