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jié)
楚宴的聲音同燕離一樣冰冷:“你該還的,就去黃泉找那個人償還吧。” 齊斂徹底沒了氣息,直直的倒了下去。 那邊的燕離看到這一幕,死死的捂著唇笑了起來:“葉霖!你果然合我心意!” 他胸口起伏,笑著笑著竟吐出一口血來。 楚宴連忙把手里的匕首扔掉,走到了那邊:“燕離?” 他才發(fā)現(xiàn),原來燕離方才同那個刺客纏斗的時候,已經(jīng)受了傷。他身上的血有一半……是他自己的。 燕離被楚宴抱在懷里,失血過多的他眼睛有些看不清了。 他伸出手去,想要撫摸楚宴的臉,可到頭來連方向也沒找準。 “我……快死了?!?/br> 楚宴心里痛極了,眼眶沾染了淚:“你怎么不告訴我,你讓我扮你,是想這么做?” 燕離又吐出了一口血,身上的溫度迅速降了下去,變得比楚宴還冷。 “說不說又有什么關系?這從來都是我自己的事,就算為報仇死了,也算求仁得仁?!?/br> 楚宴終于忍不住落下眼淚:“別死……” 燕離的氣息越來越弱,一直在朝楚宴說話:“我是個壞透了的人,從根子上就不干凈,根本沒資格說紀止云。他會那么對你,也是因為我利用了紀止云……從不找他說清楚?!?/br> “我不怪你了。”楚宴說。 燕離一愣,忽然間朝楚宴露出了一個笑容,干凈純粹,不含雜質。 “葉霖,我還騙了你一件事?!毖嚯x呼吸淺薄,顫抖著說,“那天晚上不是我,是王兄。我是個大騙子,又騙了你。” 楚宴心痛極了:“別再說話了,保存些力氣,很快就有人來了?!?/br> 燕離搖了搖頭,眼神渙散:“咳咳……來不及了?!?/br>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在楚宴面前喃喃的念了一句話。 最后,終究閉上了雙眼。 夜風里,似乎還回蕩著燕離最后的聲音。 他卑微而渴求的問—— “葉霖,我能抱抱你嗎?” 他雖然壞透了,唯有這份感情,干凈無比。 燕離再沒了氣息,身上的血都流干了。 楚宴放下了燕離,失魂落魄,眼底積滿了淚水。 等燕王過來的時候,看見這樣的楚宴,想問太多東西,卻把所有的話都壓了下去。 他唯有微笑,唯有朝楚宴伸出了手:“冷嗎?過來?!?/br> 楚宴本能似的朝熱源走去,當他回頭望向地上的燕離,天上下起了雪花,快要淹沒這一切,仿佛是為死去的人送上安魂曲那般。 他忽然想起了那日燕離給他摘下梅花的那個場景,燕離朝他調笑,自己似乎生了氣。 那天燕離把梅花給了自己,眼底滿是溫柔繾綣,只是很快就被他的笑容給掩飾過去。 楚宴忽然想起來,那日他是不是也想要那支梅花? 那些白雪沾染了紅,就像是那天看過的紅梅似的。 燕離在紅梅樹下朝他笑,純粹而美好,他仿佛看見燕離朝他說了句調笑的話,眼神里卻透著認真。 ——我若流浪到忘川,一定會站在橋頭等你。 ——你不來,我不走。 第41章 等回到寢殿過后, 楚宴做了一夜的噩夢。 再次醒來, 外面仍舊一片闃黑。 “陳周, 現(xiàn)在什么時辰了?” “已經(jīng)寅時了, 公子不再睡會兒嗎?” 楚宴呆愣的從床上坐起,身體止不住的打了個寒顫:“王上呢?” 陳周看他這樣,還以為是楚宴覺著冷,按理來說,這周圍被熏烤得猶如春天似的, 不應該冷呀。 “公子可是冷了?要再加塊炭嗎?” 楚宴搖頭, 呼吸凌亂:“燕離呢?” 陳周沉默了下來。 短暫的寧靜讓人覺得可怕, 楚宴執(zhí)拗重新的問了一遍:“燕離呢?” “離殿下的尸身被暫放在冰棺之中, 各國使臣除卻紀司徒, 全都在那場火里葬身。須得保留齊斂和離殿下的尸身,向諸位國君解釋, 這是燕國唯一為自己開脫的機會……” 楚宴掙扎著起來:“我要去看他?!?/br> “看誰?”陳周以為楚宴說的是紀止云。 “燕離?!?/br> 陳周長長的嘆了口氣,也開始服侍楚宴穿衣。 一身素白, 為祭亡人。 楚宴走出了這個地方,卻不是立馬就去了燕離那邊,而是走到行宮中孤單盛開的最后一株紅梅樹下。地上鋪滿了一層白雪,有些沾染在樹枝上, 看得格外晶瑩。 這畫面甚美, 他不止一次見過。這顆紅梅是行宮中唯一剩下的那顆, 也是年歲最古老的一顆。 他伸出手, 去折下了一支。 上面還沾染了白雪, 紅艷艷的煞是好看。 楚宴不發(fā)一言,最后才隨著陳周走到了那邊。 里面連個葬禮也沒有,只是在中央擺了冰棺罷了。燕離死后,一個祭奠他的人都沒有。 楚宴望著那邊,自言自語的呢喃:“這么說,我還是第一個來看你的人咯?” 燕離靜靜的躺在那邊,楚宴仿佛還能回想起昨夜燕離的樣子。 他在朝他笑,說自己是個大騙子。 [若我沒來,他的結局會是什么?] [主人是在內疚燕離死了?]系統(tǒng)看透了他,便將燕離原本的結局告訴了他,[他會活很久,卻行尸走rou,無法報仇,一日一日掙扎在更深的絕望?;钤谕鹾笏劳龅年幱?、活在自己親手殺了弟弟的陰影之中。] 楚宴低下了頭,眼淚包裹在眼眶。 他遞上了方才摘下來的花枝,上面還被沾染了些許白雪,楚宴伸出手將它們拂走。 “這是專程摘給你的?!?/br> 有幾片花瓣散落在冰棺上,裝點著那刺眼的白色。 楚宴微微闔眼,外面?zhèn)鱽砹隧憚?,似乎有人想要進來。 “怎么了?” “公子,是紀司徒……” 原本不想再看見紀止云的,楚宴面露厭惡。只是一想起他可能是來祭拜燕離的,楚宴又將這股厭惡壓下:“讓他進來吧?!?/br> “可是大王吩咐……” “我在這里,他不會對燕離的尸身做些什么的。” “……”不不公子你理解錯了,大王沒吩咐不讓紀司徒拜祭,大王吩咐的是不讓紀司徒同您見面! 楚宴自然沒有理解這一茬,侍衛(wèi)們沒辦法,還是放了紀止云進來。 楚宴靜靜的打量著紀止云,他的確如齊斂所說的那樣,走路的姿勢十分奇怪。那場大火……對他造成了沉重的傷害,他的腿被包了一層又一次的白布,想必今后紀止云想必再也無法行走自如了。 “那天晚上,我同燕離見過一面。” 楚宴的手一抖,差點碰到了冰棺上的紅梅:“怎么回事?” 紀止云一跛一跛的走了過去,伸出手去觸碰那冰棺,眼底滿是沉痛:“他說了很多話,原來那天晚上就是決絕。若知如此,那天晚上就不該……不該……” 后面的話,紀止云再也說不下去。 十年相交,十年癡戀,雖然是認錯了人,但他無法真的去恨燕離。 站得太久了,紀止云的腿疼得難受,他就這樣跌坐在燕離的冰棺前,手卻一直觸碰著那冰棺。紀止云出自世家,極重風骨,從不會這樣邋遢的隨意坐在地上。 “你會不會覺得我可笑?” 楚宴看得難受,燕離再也不會睜開眼,同他調笑。 巨大的悲傷彌漫在空氣里,快要把人給壓垮。 “先生喜愛燕離,這樣難過也是理所應當?!?/br> 紀止云低著頭,喃喃道:“喜歡?” 他忽然抬起頭,看向了楚宴,“葉霖,這么久了,我一直有話未告訴過你?!?/br> “什么話?” 紀止云眼底滿是認真,緩緩的說出了口:“我心悅你?!?/br> 楚宴睜大了眼,這是他第一次……真真切切的聽紀止云說這句話。 可不知為何,心酸澀到了極點,眼眶的淚水也快要落下:“先生的喜歡可真是沉重,重得壓彎了我的脊柱,讓我只能爬在地上仰望你?!?/br> 紀止云臉色蒼白,嘴唇蠕動了兩下,終究沒再說這件事。 “那天晚上燕離說,吹雪樓是借我的手辦起來的,以后自然也應該交給我。吹雪樓看著高深莫測,實際上里面除卻幾個能人之外,就沒什么特別。他讓我照顧好笙娘她們……” “他還說,我和他都不懂得如何去喜歡一個人。長久活在仇恨里,讓他忘記如何去愛一個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