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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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常樂那嗓音……好吧,那嗓音是真的不算好聽,粗糙,嘶啞,像是破舊的鼓風(fēng)機(jī)被拉響,又仿佛許多粗沙子在鍋里翻炒,即便余清澤帶著厚濾鏡,也不好意思昧著良心說那嗓音好聽,連煙熏嗓都算不上。 不過,對于一個常年不能說話的人來說,即便這聲音難聽,此刻也是美若天籟。 余清澤想了想,這種嗓音,沒猜錯的話,應(yīng)該是聲帶傷到了。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樣的傷害,才能造成一個人失聲? 他又看了下緊緊跟在常樂身邊的常浩。 小少年顯然對哥哥能說話也是非常震驚的,不過經(jīng)過剛才,他又失望了,現(xiàn)在只是安靜地跟著常樂走著,時不時側(cè)頭望一下他哥,臉上的表情很糾結(jié),估計是很想問什么問題卻又不知道該不該問。 找時間,要跟常爺爺談一談了解一下,再請個好點(diǎn)的大夫給常樂看看。余清澤心里想著。 一路亂七八糟地東想西想,不知不覺就到家了。 回到家,常爺爺一看余清澤半邊身子全是血,頓時嚇了一大跳,知道出事了,他趕緊拜托大河去請大夫,然后到廚房打來一盆水,擰干了布巾先給余清澤擦臉。 “怎么回事?怎么受這么重的傷?”看著那滿身的血,常爺爺眉頭皺得死緊。 常樂到廚房洗了手臉,然后回到堂屋接過余清澤手里的布巾,又換了盆水來,給余清澤把后背上的血跡擦掉。包著傷口的衣服他沒有動,大夫沒來,他怕一取下來就又流血了。 “麻煩你了,樂哥兒?!庇嗲鍧沙返懒寺曋x,然后對常爺爺說道:“回來的時候碰到打劫的了。” “打劫的?”常爺爺吃驚,“這么多年,很少聽到有人在這條路上被打劫的啊?!?/br> 余清澤道:“可能要過中元節(jié)了吧?!?/br> 常爺爺沉默了一下,然后道:“唉,下次遇到打劫的,你們直接把錢給他們,那些人都不要命的,錢財身外物,自己的身體最重要!” 常浩洗完臉也過來了,聽到這話,他答道:“不是的爺爺,余大哥本來也是先把錢給了他們的?!?/br> 常爺爺不解了,“那怎么還受傷了?” 常浩氣憤道:“那些人要把我哥留下!” 常爺爺先是愣了一下,隨即也怒了,“什么?那些山匪,那些混蛋竟,竟……” 常爺爺氣得話都說不完整了,手一直抖。 常浩又道:“所以余大哥就跟他們打起來了!” 常爺爺看了下常樂,孫子好好地在眼前,也沒有受傷,然后他轉(zhuǎn)頭感激地抓著余清澤的手,跟他道謝:“阿澤,真是謝謝你了,幸虧你在,不然,不然……” 說著,常爺爺?shù)难劬Χ技t了,他實在無法想象,要是常樂被那群山匪…… “爺爺,不要道謝,這是應(yīng)該的?!庇嗲鍧捎糜沂峙牧讼鲁敔?shù)氖郑参坷先思摇?/br> 常浩又道:“爺爺,還要謝謝大河哥,他幫我們把山匪打跑了。” “好好好,待會爺爺就謝謝他?!背敔斆讼聦O子的頭,答道。 不一會兒,大河帶著大夫到了。 那邊大夫給余清澤清洗傷口,上藥包扎。這邊常爺爺拉著大河好一頓感謝。 大河是個憨直的漢子,平時在村里也比較沉默,不會說什么客套話,只是一個勁地擺手,說不必謝。 大夫上藥包扎完,又開了方子讓常樂跟著他回去取藥,大熱天的要喝點(diǎn)藥防止感染。 大河一直在一旁等著,等到大夫和常樂走了,他也沒回去。 常爺爺送走了大夫,然后對大河說道:“大河,今天辛苦你了,晚上留下來吃晚飯?!?/br> “飯就不吃了。”大河搖頭,沉默了一會兒,然后抬頭問余清澤:“那個,阿澤大哥,你們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余清澤抬眼,問道:“你怎么這么問?” 大河皺眉答道:“里面有兩個人的面巾掉下來了,我認(rèn)得他們,是常年在城里混的小混混。你們是不是什么時候得罪他們了?” 余清澤疑惑:“小混混?不是山匪?” 大河很肯定地答道:“不是,就是小混混,我在碼頭經(jīng)常都能看到他們?!?/br> 不是山匪竟然是小混混? 余清澤皺眉道:“我們并沒有得罪人,硬要說的話,昨天有個人來我們小吃攤鬧事想訛錢,沒成功被我們戳破了?!?/br> 常爺爺猜測道:“那可能是一伙的也不一定?!?/br> 大河蹙眉,道:“據(jù)我所知,那伙小混混吃東西向來不付錢,明目張膽地吃白食的,倒不會特意找茬訛錢,他們要錢都是直接要的,也不會蒙面?zhèn)€,街上許多小老板都敢怒不敢言,但也不敢得罪他們,就怕惹上他們麻煩就沒完沒了了。” 聞言,余清澤禁不住沉思起來。 按照大河的說法,那伙小混混今天的行為就很怪異了,平常都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今天就蒙了面又訛錢了呢?而且…… 余清澤回憶了一下,開始的時候小混混好像并沒有打常樂的主意,是在看他很干脆地給錢后那老大才開始看常樂的。 感覺,那伙小混混的目的,不是錢也不是常樂。如果要錢,當(dāng)初拿了錢就該放他們走了,可如果不是,那么…… 心中一動,余清澤雙眼陰沉地微瞇,右手拳頭不自覺地握緊了。 小偷、菜蟲找茬,現(xiàn)在又打人,看來,他們的小吃攤是礙著某些人的眼了! 余清澤心里冷哼一聲,樹活一張皮,人活一口氣,越是這樣,他越是要把小吃攤做下去,不止做下去,還要做大做好做強(qiáng)! 常爺爺看他臉色陰郁,問道:“阿澤,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余清澤回神,道:“爺爺,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小吃攤生意好,有些人看不順眼了。” “原來是這樣?!背敔敯櫭迹瑩?dān)憂道:“那之后你打算怎么辦?” 這幾天老出事,他不擔(dān)心都不行了。 余清澤沉吟一下,然后道:“沒事,我會想辦法的,您別擔(dān)心。反正受傷了,這幾天就休息好了?!?/br> 常爺爺點(diǎn)頭,“你是要好好休息,這傷口這么深,可不能胡來?!?/br> 余清澤應(yīng)了,想了下,然后轉(zhuǎn)頭對大河道:“大河,你明天還去不去碼頭?” 大河點(diǎn)點(diǎn)頭,“要去的?!?/br>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你說?!?/br> “麻煩你明天去的時候告訴一下我們小吃攤旁邊那個賣茶葉蛋的老么,就說我受傷了要休息幾天,答應(yīng)給他帶的酸辣椒要過幾天才能給他了。你知道我們小吃攤在什么位置嗎? 大河點(diǎn)頭,道:“好。知道。” 說完了事,大河就回去了,常爺爺留飯也留不住。看著大河的背影,常爺爺搖頭嘆息了一下。 等常樂拿了藥回來,先將一包藥熬上,然后一家子吃了晚飯。 晚飯過后,余清澤將板車上的東西卸下來清點(diǎn)了一下。木盆摔壞了,得重做;常樂拿來當(dāng)武器的遮陽傘也壞了,得重新買一把;一些調(diào)味料和剩余的材料在林子里就灑了,也得重新準(zhǔn)備;倒是那個余清澤后來拿來打架的木桶很堅強(qiáng),沒有壞。 反正也要休息幾天,他倒是不急了。 因為肩膀受傷,晚上他就洗了個半身澡,上半身就只能擦擦了事。 等他洗澡出來,常樂去洗澡的時候,常浩偷偷將他拉到房間,很糾結(jié)地小聲問他:“余大哥,我哥的事,要不要告訴爺爺?” 余清澤挑眉:“你不想爺爺知道嗎?” 常浩抿唇,道:“我不想爺爺失望。”他嘗過失望的滋味,不想爺爺也跟他一樣,滿心的期待落空感覺并不好。 余清澤摸了下他的頭,道:“我想這件事,我們還是告訴爺爺比較好。” 常浩看他,有些為難,“可是,爺爺肯定會難過的?!?/br> 余清澤問道:“爺爺有沒有跟你解釋過你哥為什么不能說話?” 常浩皺眉道:“爺爺說,我哥以前能說話的,可是小時候有一次受傷了,就不能說話了,他沒說怎么受的傷,也不準(zhǔn)我問我哥,我就從來沒問過?!?/br> 余清澤沉默,想到之前常爺爺曾經(jīng)說過一次常樂的傷是在動亂中受的,那嗓子估計也是那個時候傷到了? “余大哥,我哥的嗓子還能治好嗎?”常浩仰著頭問道,眼神忐忑,又帶著點(diǎn)點(diǎn)期待。 余清澤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們可以試試??傊@件事,我們應(yīng)該先聽聽爺爺怎么說,嗯?” 常浩想了一會兒,點(diǎn)頭道:“嗯,我知道了?!?/br> “余大哥,我好希望我哥能說話啊,他今天只叫了我一次,我還想聽他叫我的名字,想聽他說話?!背:蒲鲋X袋看著余清澤,期望溢滿了雙眼。 余清澤摸了摸他的頭,道:“所以我們要先問問爺爺是怎么回事,知道原因,才能想辦法幫助你哥,另外,還要找大夫給你哥看看嗓子?!?/br> 常浩很急迫,“什么時候?” 余清澤正想回答,常爺爺?shù)穆曇魝髁诉^來。 “你們倆在房間里做什么呢?阿澤,出來喝藥了。”常爺爺端著碗中藥放在桌子上,在堂屋里喊道。 余清澤應(yīng)了一聲,拉著常浩出了屋。 喝了藥,余清澤拉著常爺爺坐下,然后他和常浩兩人坐在常爺爺對面,很嚴(yán)肅的表情。 常爺爺有點(diǎn)懵:“你們,有事?” 余清澤還在想著怎么說呢,常浩已經(jīng)說出口了。 “爺爺,我哥今天叫我名字了,他叫我‘浩’!” 常爺爺震驚,看了看常浩,又看了看余清澤,見兩人都很認(rèn)真,他確認(rèn)道:“小樂他說話了?用嘴巴?出聲兒了?” 兩人都點(diǎn)頭。 常爺爺皺眉,表情也嚴(yán)肅起來,“你們傍晚打架是不是還發(fā)生了什么事?給我說說?!?/br> 聞言,余清澤和常浩對視一眼,然后他說道:“是這樣的……” 余清澤將過程說了一遍,常爺爺聽完后久久沒說話,最后長嘆一聲。 “唉……” 這聲嘆息飽含無奈與滄桑。 余清澤道:“爺爺,樂哥兒他,到底是為什么不能說話的?從今天看來,他是看到小浩有危險,被刺激到了,才突然出聲了,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喊出了聲。后來小混混跑了,我們讓他再說話,他就說不出來了。” 常爺爺聞言又嘆了口氣,道:“這件事,我本來不想讓小浩知道的,沒想到,被你們碰到了?!?/br> 兩人都正襟危坐,等著常爺爺述說往事。 常爺爺拿過他的旱煙桿,點(diǎn)燃,深吸一口又慢慢吐出來,然后才說道:“小浩上面,本來還有個哥哥的,叫小海,是老二,比小樂小了三歲?!?/br> 常浩睜大雙眼,這還是第一次聽說他還有個哥哥。 常爺爺:“當(dāng)年,戰(zhàn)爭蔓延到了我們老家,到處都很亂。聽說南邊好很多,我們村二十多戶準(zhǔn)備一起搬遷,途中遇到了好幾次暴亂,有好幾戶人家沖散了。有一次暴亂,小樂老么被人抓走了,我和小樂他爹和阿么就沖上去救人,把兩個孩子交給他叔看著,卻不想等我們把他老么救回來,小樂和小海不見了。等我們找到他們的時候,小海已經(jīng)沒了呼吸,小樂滿頭血的倒在地上,已經(jīng)昏過去了?!?/br> “小樂額頭受了重傷,幾次差點(diǎn)沒了呼吸,幸虧他命大,險險地?fù)旎亓艘粭l命。等他醒過來,就說不出話了,而發(fā)生了什么,我們也問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