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建國抬手朝他頭上就是一巴掌：“你怎么，你怎么才說？”

    “振興不要我說。”大娃瞪一眼馬振興，“可，可我實(shí)在忍不住了。振興，對不起，我沒守信用?！?/br>
    鐘建國不敢置信：“振興，你為什么不準(zhǔn)大娃說？”

    “mama說舅舅對她好?！闭衽d想到他媽，眼淚瞬間出來了，“我知道，我媽不希望舅舅被關(guān)起來。舅舅也不是有意的?！?/br>
    鐘建國張了張嘴：“那你們?yōu)槭裁匆嬖V大娃？？”

    “我心里難受?！瘪R振興說著，擦擦眼淚，“不說喘不過氣?！?/br>
    鐘建國扶額：“你，你們這幾孩子，這叫什么事。宋招娣，看著孩子，我現(xiàn)在去攔人。”

    “車鑰匙?！彼握墟愤B忙提醒。

    鐘建國：“車鑰匙在我兜里?！?/br>
    “在我這里?！?/br>
    鐘建國腳步一頓，回過頭，看到宋招娣手上有一把鑰匙：“車鑰匙怎么會在你那兒？你什么時候拿的？！你拿它干么！？”

    “我，我心里悶，就想去兜兜風(fēng)?！彼握墟啡跞醯馈?/br>
    鐘建國深吸一口氣，點(diǎn)點(diǎn)她：“我哪天要是死了，也是被你給氣死的。”奪走鑰匙就往外跑。

    段大嫂看了看鐘建國，又看了看愣住的娘幾個：“又出什么事了？”

    “沒什么事?！彼握墟返溃拔胰堑?。”

    段大嫂無語：“你惹小鐘做什么？你這幾天精神不好，小鐘忙周淑芬的事，又忙著照顧你和幾個孩子。對了，差點(diǎn)忘了，我來給你們說個事。我剛才聽老劉說，沈團(tuán)長想領(lǐng)養(yǎng)振興和振剛?！?/br>
    “什么？！”一大七小異口同聲。

    段大嫂嚇一跳：“你們小聲點(diǎn)，不明真相的人還以為我把你們給怎么著了?！?/br>
    “什么時候的事？”宋招娣連忙抓住段大嫂，“你坐下說。”

    段大嫂：“周淑芬走的那天把振興和振剛托付給你。劉師長和魯政委覺得你家有五個孩子，就算你想照顧他倆，你家也住不下。所以，就把他們師的軍官叫過去開個會。反正他倆在島上，你不放心，天天過去看他倆都行?！?/br>
    “然后沈團(tuán)長就站出來說他想收養(yǎng)振興和振剛？”宋招娣問。

    段大嫂：“咱們這邊只有沈團(tuán)長家里孩子最少，兩個孩子還是閨女。聽沈團(tuán)長的意思，孫宛如不想再生孩子，他也不舍得孫宛如再遭罪，他會把振興和振剛當(dāng)成親生兒子一樣疼?！?/br>
    “師長不知道沈家什么情況？”宋招娣忙問。

    段大嫂：“我跟老劉說了，孫宛如不會教孩子，也不會洗衣服做飯。老劉說，沈宣城他媽走了幾個月，孩子也沒餓著，也沒見沈家的孩子穿臟衣服?！?/br>
    “師長不知道我跟孫宛如有矛盾？”宋招娣問，“你沒跟他說？”

    段大嫂嘆氣：“老劉說，他找沈宣城聊聊。他今天下午來你們家，沈團(tuán)長估計也會過來。我來給你們說這事，除了讓你們有心理準(zhǔn)備，還想問問振興和振剛。

    “你們是愿意跟大娃兄弟幾個擠一個屋，還是愿意去沈家。如果愿意留在鐘家，我回頭就幫小宋一塊勸老劉和魯政委。”

    第116章 兄弟商討

    宋招娣看向馬振興和馬振剛：“我聽你們倆的?！?/br>
    “宋老師，你不想要我們嗎？”馬振興擦擦眼淚問。

    宋招娣：“你想多了，振興。我答應(yīng)你mama，敢食言的話，你mama晚上會來找我的?？墒俏覀兗业那闆r你倆也看到了。

    “樓下不能住人，樓上三個房間可以住，但其中一間是客房。我不想你們像客人一樣睡在客房。大娃他們屋里只能放下三張雙層床。振剛這幾天跟三娃擠一張床。如果你倆住下來，以后都得跟三娃擠——”

    “我愿意。”自從周淑芬死后，就一直沒怎么開口的馬振剛突然大聲說，“宋老師，我愿意?！?/br>
    宋招娣：“聽我說完，振剛。到別人家，你們就可以像以前一樣，一人一張床，一張書桌?！?/br>
    “可是，我只想在你家?！瘪R振興哽咽道，“我喜歡跟大娃在一塊。”

    宋招娣嘆氣：“這幾天忙你mama的事，有些話我沒顧上說，現(xiàn)在說到你倆的事，那我就直接說了。我們家孩子多，他們哥幾個也特別能吃。我自己做飯很累，所以我們家都是輪著做飯?！?/br>
    “大娃講過?！瘪R振興小心翼翼的問，“可以教我嗎？”

    宋招娣：“衣服也得你們一塊洗。還得收拾雞窩和鴨圈?！?/br>
    “我在家也做過?！瘪R振興道。

    宋招娣：“既然你倆沒意見，以后鐘家就是你們家。你們的監(jiān)護(hù)人，也就是養(yǎng)母是我，養(yǎng)父是鐘建國，你們習(xí)慣喊我宋老師就喊宋老師，喜歡喊鐘建國叔叔就喊他鐘叔，不用改變稱呼?！?/br>
    “小宋，別急?！倍未笊┑?，“等老劉和魯政委來了再說?！?/br>
    宋招娣：“不用商量了。我剛才問他倆，是怕他倆嫌我們家擠，嫌我們家事多，既然倆沒意見，這事就這么定了?！?/br>
    “小宋，還是得商量一下。”段大嫂道，“半大小子吃窮老子。振興和振剛留下來，你們家就七個半大小子了。你和小鐘工資高，領(lǐng)到的糧票也多，可是你們家這么多人，那點(diǎn)糧票勉強(qiáng)夠吃啊?！?/br>
    宋招娣仔細(xì)一想：“能不能把撫恤金改成糧票和布票給我們？”

    “所以這事還是得跟老劉和魯政委商量啊。”段大嫂道，“振興，振剛，你們待會兒什么也別說，就說除了鐘家哪兒都不去?！?/br>
    馬振興：“舅舅送mama去醫(yī)院的路上，mama叫我們跟著宋老師?！?/br>
    “你mama除了說這個，還說什么了？”宋招娣問。

    馬振興吸吸鼻子：“mama說，別怪舅舅，舅舅對她好。”

    “你舅舅也不是故意的？”宋招娣問。

    馬振興：“我在客廳不知道，振剛在，振剛看見了。”

    “馬振剛，你別怕，你跟我娘說?！贝笸薜溃拔夷飼Ｗo(hù)你，你想給你媽報仇，我娘也會幫你。還有我們?！闭f著，攬著他的肩膀。

    比二娃小一歲，比三娃大一年的小少年抬起頭，看向宋招娣，淚眼婆娑：“mama給奶奶錢，奶奶嫌少，大伯和叔叔就問mama剩下的錢放哪兒去了。mama說剩下的錢我爸爸留給我們的。

    “嬸嬸和大伯母就說我們姓馬，他們要把我們帶回老家，叫mama把所有錢拿出來。mama不愿意，她們就要打mama。我也沒看清，不知道怎么著，舅舅就把mama撞下來了?！?/br>
    宋招娣：“你mama的頭撞到墻上了？”

    馬振剛點(diǎn)了點(diǎn)頭。

    “我問過梁護(hù)士長。”段大嫂道，“要是等醫(yī)生過去，小周也不會走。就是因?yàn)樾≈艿母改负透绺绮欢忍е?，后來又找板車推著她，這么一顛簸，血就跟水柱似的往外流。說起來小周的死跟她娘家人脫不了關(guān)系。”

    大娃連忙問：“那幾個人就不處置了？”

    “你快把人打廢了，再處置把命處置沒了?！彼握墟返?，“到時候他們家的親戚把振興的堂哥堂弟堂姐妹往咱們家一送，咱家就真成了學(xué)校了?！?/br>
    大娃皺眉：“要不是他們搶錢，也不會害死周姨?！?/br>
    “還敢說？！”宋招娣瞪著鐘大娃，“你爸沒揍你，你以為這事就過去了？鐘大娃，你才十二歲，居然敢伙同一幫跟你大小差的不多的孩子揍大人。你怎么不上天呢？”

    段大嫂拍拍她的胳膊：“小宋，大娃當(dāng)時也是氣急了?！?/br>
    “對啊。”大娃點(diǎn)頭。

    宋招娣不敢置信：“你還敢點(diǎn)頭？”

    “爸爸說我沒做錯?！辩姶笸薜?。

    宋招娣深吸氣：“那你有沒有想過，要是把人揍死了，你就得給他償命？”

    “娘，我們揍人的時候看著呢?！备?，“有避開要害位置?！?/br>
    宋招娣頓時覺得腦殼痛，她以為就大娃一個憨貨：“更生，要不要我夸夸你？”

    更生的臉一下子紅了，不禁低下頭：“娘，對不起，讓您擔(dān)心了?！?/br>
    “我不是擔(dān)心。”宋招娣道，“我是差點(diǎn)就被你們幾個嚇?biāo)懒?。我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自然就不?dān)心了?！?/br>
    大娃大驚：“娘！”

    “我沒跟你們開玩笑?！彼握墟返?，“我的心臟有點(diǎn)小毛病，你們再像今天這樣嚇唬我，我不知道哪天就突然倒下了。”

    段大嫂連忙問：“你的心臟怎么了？”

    “不知道?！彼握墟返溃坝袝r候有點(diǎn)不舒服，但我去醫(yī)院查過，什么都沒查出來。”

    段大嫂盯著宋招娣：“真的還是假的？你故意嚇唬孩子吧？”

    “檢查單在我房間里?！彼握墟返馈?/br>
    大娃起來就說：“我去拿?！痹捯袈湎?，人已到樓梯口。

    片刻，大娃拿著一個類似檔案袋的袋子下來，遞給段大嫂：“你看是這個嗎？劉奶奶?！?/br>
    段大嫂去醫(yī)院查過身體，劉萍懷孕的時候，她也陪劉萍去過幾次醫(yī)院，醫(yī)生寫的單子，她多少能看懂一些，仔細(xì)看兩遍，跳過不認(rèn)識的字，沖大娃點(diǎn)點(diǎn)頭。

    “娘，你，你現(xiàn)在有沒有哪里不舒服？”鐘大娃連忙問。

    三娃“咩”一聲，大哭起來。

    眾人愣住 。

    大娃抬手朝他腦袋上一巴掌：“嚎嚎什么？”

    “娘，我不要你死?！比抟话淹崎_大娃，撲向宋招娣。

    宋招娣一腦門黑線：“你別哭了，你再哭下去，我沒病死也被你吵死了?！?/br>
    三娃倏然住嘴，可憐巴巴望著宋招娣：“娘……”

    “好了，好了?！彼握墟窙_自立說，“帶三個弟弟去洗洗臉?！?/br>
    自立站起來：“振興，振剛，三娃，咱們?nèi)N房舀熱水洗臉。”

    “娘……”三娃拽住宋招娣。

    宋招娣朝他屁股上一巴掌：“快去，別在這兒鬧我。”

    段大嫂看著幾個孩子進(jìn)了廚房，小聲說：“小宋，真決定了？你不喜歡孫宛如，不叫沈家養(yǎng)，交給別人也行?！蓖ｎD一下，“七個孩子，蒸米飯都得蒸一鋼筋鍋。”

    宋招娣嘆氣：“我答應(yīng)過周淑芬。再說了，現(xiàn)在也沒到山窮水盡的那一步。家里的糧食真不夠吃，老馬拼命救的那幾個兵也會幫襯一二?！?/br>
    “可你家自立才十四，還得好些年呢?！倍未笊┑?，“不是兩三年的問題?！?/br>
    宋招娣心想，還就是兩三年的事：“嬸子，等他們上了大學(xué)，學(xué)校里給吃給補(bǔ)助，就不用我和老鐘養(yǎng)了?！?/br>
    “你的想法很好。”段大嫂道，“可是高考已經(jīng)停，算上今年，七年了?！?/br>
    宋招娣：“我相信不會一直停下去?！?/br>
    “爸爸也說了?！备?，“劉奶奶，我爸爸說等單位無人可用的時候，國家會恢復(fù)高考。爸爸還說，工農(nóng)兵大學(xué)培養(yǎng)的學(xué)生都不行，有的人大學(xué)畢業(yè)了，學(xué)問還不如我哥?！?/br>
    段大嫂不懂：“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