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這么香？”段大嫂納悶。

    宋招娣：“因?yàn)槭悄鸽u啊?！?/br>
    段大嫂瞪大眼，不敢置信：“你，你怎么把下蛋的母雞給殺了？”

    “我們家現(xiàn)在有十來只母雞，下的蛋又沒法賣，自己也吃不完?！彼握墟返?，“我想著有四只母雞的年齡也大了，就先殺兩只，等八月十五的時(shí)候再殺兩只?！鳖D了頓，“省得以后病死了，不能吃，扔掉又可惜?！?/br>
    段大嫂：“是你到島上的那一年養(yǎng)的？”

    “對的?！彼握墟返溃皨鹱?，去拿個(gè)盆，我給你盛盆雞湯，留你們晚上下面條?！?/br>
    段大嫂不跟宋招娣客氣，拿著個(gè)鋁盆到鐘家，就說：“聽你剛才那么一說，我也想起來了，我家有幾只母雞快七年了。趕明兒我也得把它們宰了?！?/br>
    “劉萍坐月子的時(shí)候，你沒拿去給劉萍吃？”宋招娣奇怪。

    段大嫂：“怎么沒拿，拿了四只。可是我有一次幫她抱孩子，她嫌我不會抱，我一生氣剩下的幾只就沒拿過去。”提起劉萍的事，段大嫂就生氣，“沒良心的東西，給她吃都不如喂狗。”

    宋招娣笑笑，沒接她的話茬。

    掀開鍋蓋看到上面飄一層油，宋招娣便說：“嬸子，我給你多盛點(diǎn)油，下面條的時(shí)候就不用放油了。”

    “隨便你。”段大嫂道，“但是別盛rou，留著給幾個(gè)孩子吃。”

    宋招娣笑道：“我知道。那幾個(gè)皮孩子中午就分好了，一人一個(gè)雞腿。仗著三娃年齡小，爭不過他們，給三娃兩個(gè)雞翅。我和建國一人一個(gè)雞翅和雞頭?！?/br>
    “大娃分的？”段大嫂肯定道。

    宋招娣笑道：“是啊。我們家的五個(gè)孩子，自立和更生懂事，二娃不在乎吃的，只有大娃個(gè)厚臉皮敢這么分。”

    “老話說臉皮厚吃塊rou。”段大嫂道，“你家大娃這樣——姨，我怎么聽到有孩子哭啊。”

    宋招娣停下來，仔細(xì)聽：“好像是隔壁?！?/br>
    “沈團(tuán)長家？”段大嫂指一下西邊。

    宋招娣點(diǎn)點(diǎn)頭：“咱們后面的人家沒小孩子，前面是路，只有沈家的孩子小?！闭f著，突然想到，“嬸子，劉叔有沒有跟你說過沈團(tuán)長家的事？我問建國，他什么都不知道。”

    “我也好奇，沈宣城娶那么一個(gè)婆娘，怎么還能到一線?！倍未笊┑溃澳銊⑹逭f沈宣城參加過越戰(zhàn)，好像還立了大功。部隊(duì)論功獎賞的時(shí)候，沈宣城主動要求去南海艦隊(duì)，說是離他家近。

    “因?yàn)榇蛘?，耽誤了娶親。他到南海艦隊(duì)，部隊(duì)領(lǐng)導(dǎo)就要給他介紹對象。沈宣城直接拒接了，說他有未婚妻?！?/br>
    宋招娣下意識往西面看一眼：“不會就是他現(xiàn)在的媳婦吧？”

    “聽我慢慢說?！倍未笊┑?，“你和小鐘結(jié)婚的時(shí)候，部隊(duì)沒怎么查，是因?yàn)橐婚_始就知道你是小鐘的表妹，你家是貧農(nóng)。沈宣城的婆娘是富家小姐，部隊(duì)查的特別仔細(xì)。

    “孫家是當(dāng)?shù)氐拿T望族，良田不知道有多少畝。后來打土豪分田地的時(shí)候，孫家的地就被分走了，其中就有人沈宣城他們家?！?/br>
    宋招娣不禁睜大眼：“那孫宛如還不恨死沈宣城？”

    “分孫家的地的人多著呢。她想恨也恨不過來?！倍未笊┑?，“孫家老爺子會做人，地沒了，錢財(cái)還在，就拿出錢接濟(jì)周圍的窮人。早幾年革命鬧的轟轟烈烈的時(shí)候，孫老爺子被拉出來游街，也沒人罵他，朝他扔臭雞蛋什么的。

    “但也不是每個(gè)鄉(xiāng)鄰都知恩報(bào)恩。聽說有幾個(gè)瞎字不識的農(nóng)民就趁機(jī)要娶孫家的大小姐，也就是孫宛如。聽你劉叔的意思那幾家是瞧著孫家大小姐知書達(dá)理，識文斷字，將來能教好孩子。孫老爺子覺得那幾家不是良配，就一邊拖一邊給孫宛如找對象?！?/br>
    宋招娣接道：“然后找到沈家？”

    “沒有。”段大嫂道，“六六年夏天，沈宣城聽說他老家那邊也開始鬧革命，九月份吧，向部隊(duì)請了假回家探親，其實(shí)去看看孫家有沒有出事。

    “我剛才說沈宣城跟部隊(duì)領(lǐng)導(dǎo)說他有未婚妻，就是這個(gè)孫宛如。他惦記孫家大小姐，以為軍功在身，回去能娶到人家，才這么跟領(lǐng)導(dǎo)說。可惜，孫宛如看不上他?！?/br>
    宋招娣好奇：“那后來怎么嫁了？”

    “孫老爺子拍板同意的?！倍未笊┑?，“聽說結(jié)婚那天是孫家老爺子親自把閨女送上門?！?/br>
    宋招娣嘖一聲：“難怪沈宣城的娘不喜歡這個(gè)兒媳婦，也沒聽老太太吵吵過，原來是兒子太喜歡人家。對了，部隊(duì)領(lǐng)導(dǎo)那一關(guān)怎么過的？”

    “孫家老太爺，也就是孫宛如的爺爺很仗義?！倍未笊┑溃袄咸珷斠郧皫椭^革命軍，孫宛如的一個(gè)遠(yuǎn)方叔叔還犧牲了。部隊(duì)領(lǐng)導(dǎo)查到這一點(diǎn)，才同意沈宣城和孫宛如的婚事?！?/br>
    宋招娣不禁感慨：“這就是前人栽樹后人乘涼啊。”

    “是啊?！倍未笊┱f著，一頓，“那孩子怎么還在哭？沈宣城的娘是不是不在家？”

    宋招娣不懂：“跟她在不在家有什么關(guān)系嗎？”

    “我買菜的時(shí)候碰到過沈宣城的娘?！倍未笊┑?，“我問怎么不是兒媳婦出來買菜，老太太搖頭嘆氣，說兒媳婦什么都不會干。我懷疑那個(gè)孫宛如也不會照顧孩子。”頓了頓，“孩子哭好長一會兒，老太太要是在家，肯定把孩子哄好了。”

    宋招娣眉頭一挑：“嬸子，咱們過去看看?！?/br>
    “別去了?！倍未笊┫胍矝]想，“那種女人，咱們?nèi)チ耍€會覺得咱們多管閑事?！?/br>
    宋招娣笑道：“也不一定啊。嬸子，咱們就過去看看。她要是不識好歹，咱們以后不跟她家走動就是了?！?/br>
    第101章 拜師學(xué)藝

    沈宣城是劉師長手下的兵，部下家里哭鬧不止，段大嫂作為劉師長的妻子，去沈宣城家里看看有什么要幫忙的，倒也說得過去。

    段大嫂是個(gè)善心人，宋招娣拿走她手里的鋁盆，段大嫂也沒再堅(jiān)持。不過，孫宛如的做派，段大嫂著實(shí)不喜，搬來半個(gè)月了，都不出來跟左右鄰居打聲招呼。整個(gè)家屬區(qū)，也就她這么一位。于是段大嫂便跟宋招娣說：“她要是不搭理咱們，立刻回來啊?！?/br>
    “嬸子，我是那種熱臉貼上冷屁股的人嗎？”宋招娣笑著問。

    段大嫂笑了：“我一時(shí)給忘了。”

    兩人到沈家門口，見大門關(guān)著，宋招娣就高聲問，家里有沒有人。

    片刻，沈母從屋里出來。

    宋招娣和段大嫂相視一眼，老太太在家啊。

    段大嫂挺意外，便小聲問宋招娣：“不請自來，咱們該怎么說啊？”

    “我來說。”宋招娣小聲說一句，就沖著往這邊來的沈母喊，“嬸子在家啊。還以為你不在家。我聽孩子一直哭，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去醫(yī)院？”

    沈母打開門，側(cè)身請兩人進(jìn)來：“沒生病。謝謝宋老師關(guān)心。”

    按照以往，宋招娣聽人家這么說，她會說，既然沒事，我們就回去了。然而，宋招娣很想知道沈宣城的妻子是人是鬼，是不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正因如此，她非但沒回去，還拉著段大嫂進(jìn)院：“是不是餓了？”

    沈母有些不自在，笑笑：“是啊。我正準(zhǔn)備給孩子做吃的?！?/br>
    “我家正在燉雞rou，我去盛點(diǎn)？”宋招娣道。

    “不用了?！?/br>
    冰冷的聲音突然響起，宋招娣情不自禁抖了一下，抬頭往屋里一看，頗為意外。宋招娣一直認(rèn)為孫宛如最多二十五六歲的樣子。瞧著對方有三十來歲，宋招娣壓下心底疑惑，笑道：“沒關(guān)系，省得做了?！?/br>
    “不用?！睂O宛如冷冷道，“我女兒不愛吃。”

    “mama，我要?！钡吐暢橐男∨⒗洳欢￠_口。

    孫宛如臉色微變。

    宋招娣想笑，見孩子哭得挺可憐又覺得不厚道，便對沈母說：“嬸子，我去盛點(diǎn)?！?/br>
    “不需要。”孫宛如再次開口。

    宋招娣這次想冷笑，但是她自己要來的，怪不了別人，干脆對沈母說：“那我們就不打擾了。”

    “天色不早，也該做飯了?！倍未笊┱f完，拽著宋招娣就走。

    沈母滿臉尷尬，想出言挽留，宋招娣和段大嫂已轉(zhuǎn)身，忍不住瞪一眼兒媳婦，就跟上去：“我送送你們?！?/br>
    “嬸子留步，大家都是鄰居，不用這么客氣?！彼握墟繁憩F(xiàn)得很善解人意，“你快去給孩子做飯吧?！?/br>
    大孫女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沈母想一下：“那，那你們慢走。改天過來玩啊?！?/br>
    “好的。”宋招娣揮揮手。

    段大嫂抬手拽住宋招娣的胳膊，催促道：“走了?！钡介T口回頭看一眼，眉頭緊皺，滿臉不快，“什么人啊。張嘴不用，閉嘴不需要，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咱們家的rou吃不完，非要往她家送?！?/br>
    宋招娣扯了扯嘴角，想笑自己又想點(diǎn)頭附議：“我也沒想到會是這樣?！?/br>
    “那是你還年輕?！倍未笊┑溃爸獣_(dá)理的大家閨秀，有姚老師那種，也有目中無人——”

    宋招娣：“是目無下塵。”

    “對，就是你說的這種?！倍未笊┱f著，冷哼一聲，“我最看不上這種人。搞得好像他們不用吃喝拉撒睡，都跟神仙一樣?！?/br>
    宋招娣拍拍她的胳膊：“好了，您就別氣了。今天的事怪我，是我自己要去的?！弊叩嚼乳芟?，把盆遞給段大嫂，“待會兒劉叔該回來了，嬸子回去做飯吧?！?/br>
    “爐子呢？”段大嫂問，“就放在這兒嗎？”

    宋招娣：“我能搬得動?！?/br>
    “我?guī)湍恪！倍未笊┓畔码u湯，不等宋招娣開口，端起爐子上的鋼筋鍋就往廚房去。

    宋招娣連忙拎著爐子跟上去。

    段大嫂把鍋放到爐子上，突然意識到不對頭：“小宋，你家廚房里這么寬敞，干么擱外面燉雞rou？我之前就想問你。你一問我沈家的事，我就給忘了?！?/br>
    宋招娣心中一凜：“我嫌廚房里熱。”

    “又不用你燒火。”段大嫂脫口而出，突然心中一動，猛地抬頭，睜大眼，“小宋，故意的吧？”

    宋招娣眨了眨眼睛，很是疑惑：“嬸子說什么呢？”

    “你知道我說什么?！倍未笊┠坎晦D(zhuǎn)睛地看著她，“小宋，咱倆認(rèn)識好幾年了，你騙得了別人騙不騙我，沈家的孩子哭鬧不止，沈宣城的媽都哄不好，肯定是因?yàn)橐詒ou，沈家又沒有，對不對？”

    宋招娣點(diǎn)頭：“就算對。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你燉的這鍋雞，我聞著都想吃，孩子能不饞嘴？”段大嫂虛點(diǎn)點(diǎn)她，“振興的mama可是跟我說過，她要是惹著你，你就做好吃的，饞的她家孩子跟她鬧。你今兒是用這一招對付沈家吧。孫宛如惹著你了？”

    宋招娣皺眉：“這個(gè)周淑芬，怎么什么都跟你說啊?！?/br>
    “不是她特意跟我說，是跟我聊天的時(shí)候順嘴說出來的。”段大嫂說著，猛地停頓一下，“我猜對了？”

    宋招娣輕咳一聲：“對了一半?！?/br>
    “那另一半是怎么回事？”段大嫂問。

    宋招娣：“這事說起來得怪大娃的爸爸?！?/br>
    “跟建國有關(guān)？”段大嫂不信，“你別騙我?！?/br>
    宋招娣：“他說孫宛如是大家閨秀，孫家是書香門第。我就忍不住琢磨孫宛如是不是個(gè)才女。如果是的話，把她會的那些琴棋書畫交給我們家的幾個(gè)孩子，也省得幾個(gè)孩子到處瘋玩。我才對沈家的事這么好奇?！?/br>
    “那你可以直接去找孫宛如啊?！倍未笊┎欢?，“沒必要搞這么多事啊?！?/br>
    宋招娣：“我也想啊?？墒俏以趺凑f？跟孫宛如說，哎，你在家閑著也是閑著，教我們家孩子下棋，畫畫。這是人話嗎？”

    段大嫂仔細(xì)一想：“那你還可以跟沈宣城他媽說?！?/br>
    “你覺得沈宣城他媽說的話，他媳婦會聽？”宋招娣反問。

    段大嫂噎了一下：“你這么做不也沒成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