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jié)
他到底還是給崔氏留了幾分王妃的面子,即便再寵愛后院其他女人,也沒打算讓她被其他女人欺負地抬不起頭來。 只是面子,他給了沒用,還得看崔氏自己留不留得住。 崔氏是王妃,即便想與韶王多親近,顧慮到身邊還有甄氏,擺不出嬌媚的姿態(tài)來。見沒能碰著韶王的手,她有些遺憾地笑了下,這才帶著幾分誠懇,對韶王輕聲說道:“這是十一娘的婚事,不如等回屋再說仔細和王爺說說?” 她抿了抿唇,見趙幼苓笑盈盈地站在邊上,低聲道:“這事總不好叫十一娘聽著,不合規(guī)矩……” “有什么不好聽的,你說便是?!鄙赝醮驍啻奘?。 崔氏臉上一僵,不得不低下頭在韶王關切的目光里輕聲說道:“是魏家二房的小郎君,單字一個映。年紀與十一娘相仿,可不是合適的很?!?/br> “魏家?”韶王微微皺眉,“這個魏映是魏家哪房的小郎君?本王怎么從未聽說過他?” “王爺是貴人多忘事。這個魏映是魏家二房老爺的孫兒,因著年紀不大暫時還沒得什么差事,不過上回太子給使臣們安排了馬球賽,這小郎君也在里頭。” 崔氏面上帶笑,見韶王并未當即拒絕,忍不住露出幾分自得來,“都打聽清楚了,這魏映比十一娘打上兩歲,房里也沒什么人,干干凈凈,聰明懂事,可不就是王爺一直想找的女婿人選?!?/br> “母妃和魏家二房什么時候有的來往?”趙幼苓笑問,“父王身邊,有魏家長房出身的魏側妃,現(xiàn)在母妃還打算再為我挑一位魏家二房出身的駙馬。魏家……這是與我們韶王府這么有緣么?” “可不就是有緣?!贝奘喜挥尚﹂_。 趙幼苓卻是掃了眼十四娘:“可我怎么記得,魏家二房這位小郎君,是常樂公主看中,給成佳jiejie選定的夫婿?!?/br> 崔氏愣住。 韶王聽出了幾分意思。 “常樂看中的人,你想把他說給十一娘?”常樂脾氣不好,她那個女兒成佳更是惹人生厭,韶王對她們母女倆的事從不關注,可不代表不知道她們母女看中的人被人橫來一刀搶走會是個什么麻煩。 他雖然也知道魏家的家風不差,魏家的女人多賢惠,魏家的男人后宅雖有旁的女人,但大多妻妾和睦。常樂會看中魏映,多半也是因為這。 雖說常樂還沒把這門親定下來,但既是她看中的人,韶王就更看不上眼了。況且,魏家那樣文弱的人家,雖有些身份,可護得住十一娘么?只怕是路上遇到劫道的,都得推了十一娘出去迎敵。 “這婚事不成。”韶王搖頭。他不反感魏家,也不在意自己娶了魏家長房嫡女,又讓女兒嫁魏家二房的孫輩,不過是真真切切的瞧不上罷了。 他不同意,崔氏頓時急了,急忙問道:“王爺為何不愿意?” “常樂的性格難道你不知道,韶王府雖不懼她,可也不想惹上她那樣的麻煩。而且,魏家二房還配不上我們十一娘?!?/br> 魏家長房好歹還出了一個魏泓韜,時任鴻臚寺卿,多多少少是個人物??晌杭叶坑殖隽苏l? 那二房從老的到小的,就沒一個在朝中頂的上用處,別說爵位,就連一官半職也還是念在長房才得的。 韶王府這樣風光顯赫,難道得封公主,如今稱得上是寵冠汴都的十一娘,只能嫁給這種人不成? 攀龍附鳳四個字,已經明晃晃地貼在了魏家二房的腦門上。 "常樂公主雖看中了魏小郎君,可畢竟還沒定下婚約,王府如何不能為了十一娘爭取一下呢?魏家這門親事,放在別人家怎么也算是高攀,可我們是王府,十一娘是公主,魏家日后自然是要捧著十一娘的……" 崔氏耐心地想要勸說韶王,韶王卻說什么都不肯。她急了,不由拔高了聲音說道:“王爺,這門親事王爺當真不考慮嗎?那小郎君雖沒什么功名,可勝在如今白身,等十一娘嫁過去,必然聽公主的話。難道這樣不好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王爺只要答應了這門親事,難道還擔心十一娘不允許?” “父母之命?本王是她的父親,只要本王不同意,誰都別想隨便給十一娘訂親!”韶王瞪眼,冷冷道,“你從前一心想和崔家結親,現(xiàn)在又一心要為魏家二房撮合。崔氏,你到底想做什么?” 崔氏冷不丁撞上韶王的眼神,心里突了一下,一時說不出話來。 “父王怎能這么說母妃!”十四娘叫出聲來,抱著崔氏的胳膊,臉上滿是不喜,“母妃也是為了jiejie們好,難道母妃想故意給jiejie們許不好的親事不成?母妃是王妃,是嫡母,嫡母自然要為jiejie們謀劃……” 韶王根本不等十四娘說完話,眼神一瞥,自有仆婦上前捂著她的嘴把人拖回院子。 因為被十四娘抱著胳膊,人被拖走的時候,崔氏也被連帶著拽了幾下。 她臉色難看,瑟瑟發(fā)抖,似乎是終于想起了當初被韶王教訓時的感覺。韶王不打女人,他對身邊的所有女人都溫柔似水,叫人恨不能死在他懷中,可這樣的人無情的時候徹徹底底的無情。 崔氏被冷落過,那種丈夫不僅不在身邊,還有無數人趁機踩著她往上爬的感覺,作踐、憋悶……她差點就忘記了。 “我只是……我只是……” 崔氏想要解釋,說話的聲音都顫抖了起來。她原本想好的所有苦口婆心的話,道這個時候哪還記得住。 趙幼苓素來知道崔氏無利不起早,幾個不是親生的兒女,她向來不愿管。 就是對著趙臻,也不過維持著表面上的和睦。她現(xiàn)在如此賣力地撮合魏家二房,誰知道背后到底摻雜了多少東西。 “母妃當年,也是這么撮合大哥和大嫂的嗎?”趙幼苓問。 崔氏打了個顫。 “都說娶妻娶賢,如多當初那個人不是大嫂,韶王府現(xiàn)在只怕要亂成一團,恐怕母妃你王妃的位置,甚至十七郎都不定能活在世上?!?/br> 韶王也看出來了,冷笑一聲:“你素來對幾個孩子用心良苦,只是如今看起來,你似乎更愛與人做媒。既然如此,十七郎就不必養(yǎng)在你身邊,送去讓文側妃照顧。” “王爺!你不能……” 崔氏想喊,韶王打斷道:“本王能!本王的兒子,本王決定把他交給誰養(yǎng)!文氏所出的十二郎年紀小小,但勝在仁善,想來文氏也能幫本王照顧好十七郎?!?/br> 崔氏怕了,求韶王是求不得了,只能轉身想去跪趙幼苓。 然而趙幼苓卻是往一側避了避:“母妃這是要折煞十一娘?” 崔氏僵住,滿臉是淚:“是安定公主……是安定公主要我說和的這門親……” 第110章 “我記得, 安定公主和成佳的關系挺好的。” 聽著崔氏的交代, 趙幼苓摸了摸下巴。 成佳是戴家的女兒, 雖然直到如今, 天子都沒有看在女兒常樂的面子上, 給這個外孫女什么封號,但素日里成佳也常常去到皇后面前討好。而另一邊的安定公主,也時常在皇后身邊玩鬧,因此這對表姐妹的關系向來不錯。 關系好到除了男人不能分享什么都能分享的地步, 趙幼苓怎么也想不明白,安定公主為什么偏偏要把那個魏映說和給她。 不是應該想盡辦法讓成佳嫁過去么? “我也不知……是一日在外與安定公主偶遇,公主偶然提起了這門親。說是小郎君雖無功名,但人不錯,外頭……外頭之人大多背后言語十一娘的不好, 那位小郎君倒是從不曾摻和, 還說……” 崔氏說話欲言又止, 趙幼苓抬眼:“還說什么?” 崔氏垂了垂眼睛,眼底露出幾分晦澀輕聲說道:“那小郎君還曾與人說, 十一娘雖與旁人有些不同, 可到底是女子,壞人名聲的話不可多言?!?/br> 趙幼苓瞇了瞇眼:“就因為這話,所以母妃就覺得這門親事對我而言是頂好的?母妃是從哪里聽到的這些?” 崔氏縮了縮脖子:“只是與公主結伴去茶舍的時候聽見的?!彼f著,見韶王冷冷地看過來,一雙手攥緊衣袖,低頭道, “后來幾次出門,遇上過幾次那小郎君,聽得多了就……就覺得,公主說的似乎也不錯?!?/br> 崔氏當然有自己的算計。 都說那個魏映是常樂公主為自己女兒看上的。 魏家小郎君雖無功名,可勝在馬球打得不錯,朝中還有些小名。韶王不識他,只因為韶王是個風流性子,記不住那些無關緊要的小郎君。 常樂公主母女倆記得魏映,只是考慮到魏映身上的的確確沒個功名,戴家不肯點頭,因此也就一直沒定下親事。但成佳三天兩頭去尋魏映這事,崔氏是清楚的。 “公主說……戴家和魏家成不了,不如讓我撮合撮合十一娘……我想著,左右十一娘和戴家也是……結仇的,也就不差這一回,所以……” “不是不差這一回,而是母妃覺得,這仇結大了也無妨,反正最后那對母女氣急了要動手,也是針對的我,而不是整個王府。” 趙幼苓輕飄飄地打斷崔氏的話,笑了笑。 下一刻,崔氏的眼眶紅了。 韶王沉默了。 蛇蝎心腸這四個字,他如今又有了新的認識。 “看樣子,你時至如今也還不曾把這幾個孩子視作親生?!?/br> “不是的,是,是安定公主攛掇……”崔氏聲音都哽咽了,她只覺得自己那點小心思根本無關緊要,偏偏卻被韶王緊抓,心底又悔又恨,想到安定公主和自己說話時笑盈盈的模樣,一口一個“舅母”叫得她心花怒放,再看到自己現(xiàn)在,竟然只剩下恨。 她伸手就像攥住韶王的衣角,韶王冷著臉避開了她的手指,卻是連看也不愿看她,反而對著趙幼苓關切道:“風塵仆仆回來,趕緊去收拾收拾,早些進宮面圣。” 趙幼苓點頭。 崔氏的那些事,她并不打算深究。韶王府的王妃,自然有韶王府的王爺負責。 洗漱后不過才吃了一些點心的趙幼苓,很快等來了瑞王府的人。瑞王親自來接她,與她一道進宮面圣。 天子還是原來的樣子,只是似乎因為服用丹藥的關系,臉色有些詭秘的紅潤。 青都的事自然由瑞王親自稟報,再由趙幼苓補充,最后通過被派去青都的其他官員的稟告,一一向天子說明。 事情簡單明了,就是官員貪墨導致堤壩修建過程中,偷工減料,無視安全。至于陳榮那個金礦的事,又是另一番需要調查的內容,天子將這事另外交托給了其他人調查。 而跟隨瑞王回朝的所有人,在青都的事情上,都得到了賞賜。 前后趙幼苓封了公主,后有呼延騅得了真金白銀的賞賜。 就連瑞王,盡管天子為平朝臣們的怨,罰了他三年的年俸,可轉頭也賞了他不少金銀。 兜兜轉轉,全部都有賞賜。連留在燕地,如今在瑞王支持下,辦了一所收容青都孤兒的學堂的小謝先生,也得了不少賞賜,只等著瑞王晚些回燕地時給他捎帶去。 至于白知府和陳榮兩個人,死罪是逃不掉的。只是在死罪之前,天子還需要他們供出身后那個人。 “金礦的事是榮安你最先發(fā)現(xiàn)的,你同朕說說,那里預計能產出多少金子?” 殿內,天子往后靠坐在龍椅上,問趙幼苓。 瑞王和呼延騅都被暫時請到了偏殿,只留下她一人在殿內。 她如今得了賞,又封公主,自是不必干站在殿內回話。天子特地命御膳房做了些點心送來,宮女們送來食案就擺在了天子下首。 她嘗了一口,聽天子這般問,想了想,不答反問:“皇爺爺為什么不問問騅殿下?” 天子面前也放上了點心,一旁的宮女拈起長筷,夾起一小塊點心,送到天子面前的銀碟子里。 胥九辭站在一旁,微微躬身斟了杯茶水遞到天子手邊。 “你倒是不忘了你那情郎。”天子眼眉舒展,含笑指了指趙幼苓,“你這丫頭,還沒嫁出去,胳膊肘倒是先拐了?!?/br> 胥九辭搖頭:“生死都一道經歷過了,也難怪公主心里想著別人。” 他們君臣二人說著笑,趙幼苓慢條斯理地又吃了兩口點心,方才放下筷子。 “榮安學的都是些皮毛,真正的大能是騅殿下。他若是生在大胤,轉運司和提舉常平司他也待得?!?/br> 天子卻搖頭:“他那一身本事,若只是兩司,實在有些大材小用了?!?/br> “皇爺爺是打算?”趙幼苓問。 “你們回朝前,你父王就同朕商議過那位騅殿下的事。戎迂既然出了事,他又肯冒險帶著人投奔大胤,實乃仁義?!碧熳诱f,“你瑞王也說過,若是沒有他,你們恐怕在青都就叫人埋在山里頭了?!?/br> 趙幼苓點了點頭。青都山里遇襲的事,是他們的疏忽,差點就著了陳榮的道。的確是沒有呼延騅,他們可能就死在了山里頭,一切真相隨之掩埋,不知何時才能爆發(fā)。 天子喝茶,若有所思了會兒,說道:“朕想過了,讓他三日后去領軍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