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jié)
第75章 天子往韶王府送了些珍寶, 這事沒瞞著宮里的誰, 皇后自然也就知曉了。更有天子和胥九辭的有意透露, 戴桁帶著妾和庶子在外踏春叫韶王府那對姐妹撞見的事, 便也在宮里傳了開來。 人是皇后挑的, 無妾無子的話也是皇后放出來的,甚至皇后還為了崔家膽大包天想要搶在前頭娶趙元棠,將崔家上下訓(xùn)斥一番。 結(jié)果,一個轉(zhuǎn)頭, 戴家自己也洗干凈脖子,往刀口上撞了。 皇后氣得不行,當(dāng)即派了人出宮,將戴桁召進宮來。 戴桁前一日為著瓊娘的事,還在城中想方設(shè)法找著小院安置母子倆, 一夜未歸汴都城中的戴家。 等早晨安撫好母子倆, 風(fēng)塵仆仆回到戴家, 還沒叫留守家中的戴老夫人及戴母哭夠,就被傳召進宮。戴桁不得已, 只好匆忙洗漱, 和戴母一道往宮里去。 見著皇后,戴母激動地淚盈于睫,情難自禁:“托娘娘的福,桁兒總算是能回來了。這都在外頭歷練了多少年,好好的孩子,都曬成這副模樣, 實在是叫人心疼,若是再受點傷,簡直就是要了我的命啊?!?/br> 戴母慈母之心,只叫旁邊宮女看著眼睛也酸了,紛紛低頭抹淚?;屎髤s仍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直叫戴桁看得發(fā)憷。 見戴母哭了這些時候,竟還沒哭夠,皇后也忍耐不?。骸皦蛄??!彼麒烀嫔峡矗娝_實曬黑了許多,知道在軍中吃了不少苦頭,可一想到他闖的禍,便又心冷起來,“那女人被你安置在何處?” “姑婆?”戴桁愣住。 皇后低頭,看著戴桁:“那個你從海邊帶回來的女人,現(xiàn)在在何處?” 戴母遲疑地看看兒子,又看看皇后:“什么……什么女人?” 皇后默然。 戴家需要人帶來失不掉的榮華富貴,太子也需要戴家的支持。她為戴家選中韶王的嫡女,為的是什么,難道戴家不清楚嗎?竟然在這種時候,掉了這么大的鏈子…… “你把那個女人安置在了何處?”皇后揉了揉額角,頭疼道,“事到如今,你還想護著一個卑賤的女人不成?” 戴桁到底出身武將世家,硬氣得很,始終不肯開口。 皇后明白了,只坐著冷眼看他,等他自己開口,卻是一句話也不說,分明是要他跪在跟前想明白。 戴母卻心疼的不行:“娘娘,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什么女人?不是說我家桁兒是要娶新都郡主為妻的嗎,哪里來的女人?” 皇后冷笑:“這門親,成不了了。” 見戴母急了要問,皇后又道:“為何不成,問一問你的好兒子,都做了什么。” 戴桁還想藏著,見戴母滿眼焦急,又想到瓊娘為他生的兒子,心下便生出了些暖意。 “母親,你當(dāng)祖母了?!?/br> “什么?”戴母茫然,猛地回過神,抓著戴桁的手便喊,“你有妾了?還生了庶長子?” 戴桁正要笑,戴母的眼淚卻流了出來,揚手打在他的肩膀上:“你瘋了不成?這般大的事情,為何現(xiàn)在才說?” 皇后冷眼看著:“你身為母親,竟然不知兒子身邊都有過什么人?!?/br> 戴母伏地大哭:“娘娘恕罪,臣妾是真的不知?!?/br> 她做夢都沒想到,一向聰明的兒子竟然會在這事上犯了糊涂。庶長子是萬萬不能有的,正經(jīng)人家哪里會愿意讓女兒一過門就有個庶子在眼前晃悠。 更不用說,這門親事在皇后提起的時候,戴家所有人都是歡喜的,保證戴桁絕對無妾無子。便是天子也是知道的。 這分明……分明就是欺君之罪了! 皇后聞言,眉頭緊皺:“所以,是你一人不知,還是戴家所有人都不知情?” 戴母哭道:“臣妾不知……”戴家……戴家的男丁都在沿海駐軍,所有的消息也是他們傳來的,家中女眷只知后宅的事,哪里會曉得他們在外究竟都做了什么。 皇后再看戴桁:“那對母子的事,是你自己一人所為,還是叔伯兄弟們都知道,卻還是瞞著宮里?” 戴桁不想提他在海邊的那些事。他的叔伯兄弟們都在沿海,妻女自然都照著慣例留在汴都,也好cao持家事,叫天子安心。只是男人身邊少不得會有些女人,因此在海邊,伺候他們的女人并不少。 他也是跟著他們,才陸陸續(xù)續(xù)有了那些人,有了瓊娘。 知道自己帶瓊娘回汴都的事,已經(jīng)叫宮里人都知曉了,戴桁雖然還想再瞞著,卻也擔(dān)心惹惱了皇后,只好將事情說了,雖有些語焉不詳,起碼把皇后想知道的都解釋清楚了。 皇后聽完,面沉如水。 “你怎么敢……”戴母聽完,差點厥了過去。男人要納妾,戴家的媳婦從來沒人敢攔著,只有了庶子庶女,全數(shù)送回汴都,由各房的大夫人養(yǎng)著便是。便是戴母自己,膝下如今也養(yǎng)著幾個庶出,可那都是成了親之后的事情。 想到吹了的婚事,戴母哭得越發(fā)無力。 戴桁想要解釋,只才張了嘴,就聽見“啪”的一聲,皇后重重拍了桌子。 戴桁錯愕地看過去。 皇后恨鐵不成鋼地瞪著他:“一幫糊涂的東西!一個沒名分的賤婢,去母留子后,將那庶子交給你母親照顧,你今時今日都能娶到新都。偏偏你心慈手軟,將人留下,還帶回汴都。難不成,你還打算將她充作外室,好等以后當(dāng)了郡馬,再將人領(lǐng)到新都跟前?” 自己的想法被皇后一語戳破,戴桁臉上一白,竟后怕起來。 韶王是個混不吝的,雖看著扶不上墻,但到底是天子最疼愛的兒子。即便如今的太子仍舊是皇后所出,但韶王的影響力還是在朝中存在。惹惱了韶王……戴家與他有親,只怕也得結(jié)仇。 見戴桁這時才知道怕了,皇后氣得心口疼,不想再跟他說話,冷聲逐客:“你自己好好想想,就算新都已經(jīng)娶不成了,為著戴家,那對母子,也絕對不能再留。不然稍有些家世的人家,都絕不會將女兒許配給你。” 話畢,竟是閉了眼睛,再不肯看他們母子一眼。幾個得力的小太監(jiān),忙連勸帶轟地將戴家母子送出宮去。 戴母抹著淚,狠狠往戴桁的胳膊上打了幾下,嘴里埋怨:“他們叫那些不知輕重的妖精迷了眼,你也跟著迷了不成?皇后傳訊去軍中的時候,你就算是將那對母子丟在南邊不帶回汴都,也好過被兩位郡主撞見?!?/br> 戴家因是皇后與貴妃的母家,因此宮中設(shè)宴,從來少不了戴家的女眷。戴母想到她怎么看怎么滿意的新都郡主,便忍不住想到了除夕上與新都在一塊,駁得皇后與常樂公主有口難言的榮安郡主。 就是叫那一位看去了,也不過只是道個歉,許個諾便是。偏偏還撞上了這一位…… 想到這,戴母又狠狠打了戴桁幾下。 一輛馬車,這時候停在了宮門前。因早就得了消息,馬車才停下,就有幾個宮女忙不迭上前,殷勤地請人下車。 戴母連連打了兒子幾下,正要訓(xùn)斥,見戴桁目光呆呆望向別處,一時不解便也隨之看了過去,卻是正好見著那馬車上依次下了兩位小娘子。 兩位小娘子年歲差得似乎有些大,卻打扮得一模一樣,竟像是絲毫不介意的樣子,連著頭上、脖頸上甚至是腕間戴的首飾俱是一個樣式的。 這樣富貴的打扮,這樣的容貌,不是韶王府的那兩位郡主又會是誰。 戴母看著,越發(fā)覺得氣惱:“你瞧瞧,你仔細瞧瞧。這樣的容貌,豈是你外頭的女人能比的?你白白叫那些女人毀掉你一門好親事!” 說完是真的惱得不行,又怕叫那對姐妹注意到這邊,頭一低,便往自家馬車里走。 戴桁仍留在外頭,直望著那對姐妹走進宮門,這才癡癡收回目光,心底隱痛。 許是他那目光看得太過灼熱,打從下馬車起,趙幼苓便察覺到了戴桁。 她遠遠瞥了一眼,就知道多半是皇后聽說了消息,特地將母子倆召進宮里說了話。 見戴桁望著趙元棠出神,趙幼苓還擰了擰眉,腳步慢了幾步,試圖擋一擋那叫人不舒服的目光。卻見她二姐扭過頭來看她,微微搖頭。 “那人是后悔了不成?”想到戴桁的目光,趙幼苓語氣多少有些不悅,“他把那對母子倆帶回汴都,不就是舍不得放不下。既然如此,何必再看著二姐你,守著那對母子過活就是?!?/br> “他才叫皇后問過話,多半是心里有些在意?!壁w元棠笑道,捏了捏趙幼苓的臉頰,“你這般牙尖嘴利的,日后有了婆家,可怎么辦?難道要叫全家都服你這一張嘴?” 趙幼苓剛回韶王府時,哪是這樣的性子。安安靜靜的,就好像與王府格格不入一般。還是來往的多了,親近起來,才聽得她開始說起這些話。 這一顆真心,換另一顆真心,說來也不容易。 姐妹倆進宮,自然是要先去給皇后請安。只到了坤明宮,卻聽宮女說皇后身體不適,不便見客。 想到方才在宮外遇見的戴家母子,趙幼苓心底多少也猜出了點什么,便與趙元棠一道,站在殿外行了行禮,方才一道往貴妃住的婉寧宮去了。 第76章 趙幼苓才剛進婉寧宮, 便見殿門口一個小太監(jiān)急急忙忙地跑了過來, 躬身笑道:“兩位郡主來了。”他一邊殷勤地在前頭引路, 一邊笑道, “貴妃娘娘為了兩位郡主, 還特定命御膳房做了不少點心?!?/br> “勞煩祖母了?!壁w幼苓輕聲道,同趙元棠一塊往屋里走。還沒走幾步,便見殿門大開,渾身綾羅的貴妃快步走了出來, 后頭一大堆宮女嬤嬤緊張地護著她,生怕人摔了。 貴妃一見趙幼苓姐妹倆,目中便微微發(fā)紅,上前便拉住兩人的手,紅著眼圈道:“你們姐妹倆可還好?傷著了嗎?” 一邊說, 貴妃一邊將人往屋內(nèi)帶, 口中道:“你們的事, 現(xiàn)下宮里頭都知道了,皇后在這事上丟了好大一個臉?!?/br> 在宮門口見著戴家母子, 趙幼苓就知戴桁的事宮里只怕已經(jīng)傳得沸沸揚揚, 皇后在除夕當(dāng)日說的那些話,都成了笑話,叫嬪妃們背地里笑得不行。 “沒傷著,只是有些嚇了一跳……”趙幼苓說著,隨貴妃進了屋。 “你是個厲害的,可再厲害也是姑娘。”才進了屋, 貴妃便將姐妹倆按在了身邊,冷笑道,“那小子是個沒出息的,白白浪費了皇后的一番心思。只是本宮怎么也沒想到,安定竟然會和你們有仇怨。記得除夕的時候,她可是告病在家,和你們連面都沒見過?!?/br> 想到那故意甩了韶王府馬車一鞭子的車把式,被抓后嚴刑拷打,這才交代,說是當(dāng)時坐在車里的安定公主命他做的,貴妃心里就恨得不行。 “先是一個廢太子,構(gòu)陷你們父王謀反,叫韶王府差點無一活口?,F(xiàn)在又來一個安定公主,小小年紀,心狠手辣。難不成一個兩個,連顆人心都沒有了么?” 皇后清風(fēng)霽月,每每出事,總是一副后知后覺的模樣,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孔,哪一次不是在拿刀割她的心。 她的兒,她視作親女的兒媳,她歡喜的一眾孫輩,一個個,都差點因為他們死絕了。 見貴妃面上憤慨,趙幼苓心里多少有些難過。 她沒有幼時進宮見貴妃的記憶,但娘親曾經(jīng)說過,盡管韶王并不怎么看重庶出,但韶王妃會將每一個出生的孩子,在滿月后帶進宮,讓貴妃看上一眼。 她還在襁褓中的時候,也曾得過貴妃的關(guān)愛。 所以,她如今看著貴妃,便與趙元棠一樣,看不得她傷心難過。 “左右我們姐妹倆只是受到點驚嚇,沒有受傷?!壁w元棠溫柔勸慰道,“祖母別惱,別為這事氣壞了自己?!?/br> 貴妃握著兩人的手:“怎么能不氣。宮里頭只知道戴桁的事叫你們姐妹遇上了,誰知道安定還在其中出手害你們。偏偏陛下還為安定遮掩,什么登門道歉,安定向來驕縱,怎么可能會為了這事向你們道歉?!?/br> 貴妃說著,又問:“那安定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會和你們結(jié)了仇怨?” 如果不是有劉拂先前的“通風(fēng)報信”,趙幼苓她們還真的很難知道,安定公主究竟怎么就怨上了她們。 “表妹她……同崔四是至交好友?!壁w元棠微微斂目。 “誰?”貴妃一愣。 “崔家四郎。和先前求娶二姐的那個崔荃同宗的崔四?!壁w幼苓道。 “是你們府里那位王妃出身的崔家?”貴妃按了按眼角,咬牙道,“天下姓崔的千千萬,本宮還當(dāng)你們說的這個崔四是別家的。原來竟是同一家么,安定怎么會和這種人來往?” 她一抬頭,便見到了正往屋里來的一個宮女。那宮女盈盈一拜:“小公主來給娘娘請安了。” 除夕那晚,告病的除了安定公主外,還有一位便是壽光公主。只不過,這一位公主當(dāng)真是身體不好,不常出現(xiàn)在人前。 貴妃自入宮起,圣寵不斷。如皇后這般并未多受寵的也生下了幾位皇子皇女,貴妃卻自誕下韶王之后,便始終沒有消息,直到十幾年前,這才再度誕下了后宮中最小的一位皇女,即為壽光公主。 可也許是因為當(dāng)時無論是天子,還是貴妃的年紀都已經(jīng)不輕,因此小公主一出生,身體便不大好,從小離不了太醫(yī)。 時到今日,壽光公主在人前露臉的次數(shù)都極少,因而也至今尚未婚配。 “給母妃請安。”一名十五六歲模樣的女孩兒,帶著幾分羞怯的笑容從外頭走了進來。她皮膚白嫩,是那種不太健康的慘白,整個人看起來似乎一陣大風(fēng)刮過便會被吹走,不過從門口走進才幾步,臉上便已經(jīng)浮起疲累的紅暈。